李俶大概是觉得这么僵持下去不是办法。他从来不是坐以待毙的消极派,更何况弟弟是亲弟弟,总不能不要了吧,拖着也不是办法。而且李倓入职的公司……李俶内心总觉得有隐隐的不安,可是他查来查去,又觉得是自己敏感了。
毕竟李倓只是个实习生,就算这家大集团真的有什么问题,那种通过非法手段牟取暴利的差事,也没人会拉一个还在校的“实习生”入伙吧?他家又没有亲戚在MP当高管给李倓开后门。
李俶思来想去了半天,还是觉得是自己神经质了。
一转眼又到了寒假。
这天傍晚,李俶特意提前回了家,在菜市场转了一圈,买了新鲜的鲈鱼和李倓爱吃的芦笋。他在厨房忙碌时,李倓恰好从下班回来,看到他系着围裙在灶台前翻炒,脚步顿了顿,没说话,径直走向自己的房间。
李俶听到动静,回头看了一眼,只捕捉到他关上房门的背影,锅铲停顿了半秒,又继续翻炒起来。饭菜上桌时,香气弥漫了整个客厅,李俶敲了敲李倓的房门:“倓儿,吃饭了。”
里面没有回应,他便把碗筷摆好,自己先坐了下来,却没动筷子,只是看着桌上冒着热气的菜,静静等着。过了约莫十分钟,房门终于开了,李倓走出来,拉开椅子坐下,拿起筷子夹了一口芦笋,依旧没看李俶,也没说话。
李俶见状,主动给他盛了碗鱼汤:“尝尝这个,今天炖了挺久。”
李倓抬眼看了他一下,也没拒绝,默默喝了一口汤,鱼汤的鲜美在舌尖散开,却没让他紧绷的脸色缓和半分。饭桌上只有碗筷碰撞的细微声响,气氛依旧沉闷得让人喘不过气。
李俶放下筷子,斟酌着开口:“倓儿,我们……谈谈吧。”
李倓握着筷子的手紧了紧,平静道:“没什么好谈的。”
“怎么会没什么好谈的?”李俶看着他,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我们不能一直这样下去。”
李倓抬起头,眼神里带着点莫名压了一年的火气和委屈:“那要怎样?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吗?”
李俶其实确实是这个意思,他叹了口气,“我知道你心里不舒服,我也……”他话没说完,就被李倓打断了:“你知道什么?”
“对不起。”良久,李俶才揉着眉心说出这三个字。
李倓听到这三个字,委屈都不委屈了,又被李俶的态度气笑了。他猛地站起身:“你没什么对不起我的,你只是不喜欢我而已。”
说完这句话,他抓起椅背上的外套就往外走,脚步又急又重。长明被他突然的动作吓了一跳,呜咽着跟在后面,却被李倓烦躁地挥了挥手赶了回去。
“对了。”李倓突然说,头都没回,“我已经放弃了保研名额,毕业之后直接工作。”
李俶握着筷子的手猛地一顿,鱼汤的热气模糊了他的视线,他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他的声音有些发紧,“放弃保研?为什么不跟我商量?”
李倓已经走到玄关处换鞋,闻言动作一顿:“我的事,为什么要跟你商量?反正你升职都没告诉我。”
李俶想解释升职的事,却发现自己确实从未主动提起过。
“外面冷。”李俶道,“你身体不好,别出去了,你要是不想看见我……可以回房间,或者我去宿舍住。”
黑白相间的大狗不知道听懂了没,很有眼力见地拦在了门口,呜呜地撒娇。
李倓离家出走的那口气一下子散了,他看着挡在面前的长明,又瞥了眼餐桌旁脸色同样难看的李俶,心里那股无处发泄的憋闷像是被戳破的气球,慢慢泄了气。
他踢掉刚换上的鞋,外套随手扔在沙发上,转身走回餐桌坐下,长长出了口气:“李俶。”
李倓很少连名带姓地叫他。李俶的心猛地一沉,抬眼看向他,等待着他的下文。李倓却没再开口,沉默反倒逼得李俶自己有点心虚了,终于主动解释升职的事情。其实局里公示的时候,他第一个念头就是想告诉李倓,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他怕这会让两人之间的关系更加复杂。
“倓儿,升职的事,我不是故意不告诉你的。那段时间……我们关系正僵着,我怕你觉得我是在压你,也怕你不想听。”
李倓抬眼看向他,眼神里带着一丝嘲讽:“炫耀?李警官现在是一级警司了,身份尊贵,我哪敢不聆听您的垂讯。”
“我不是这个意思。”李俶有些无奈,他看着李倓紧绷的侧脸,语气放得更柔和了些,“升职是组织上的安排,对我来说只是肩上的责任更重了,跟你之间,从来没有什么说法。”
李倓没接话,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只有长明在桌下不安地挪动着爪子,偶尔发出一两声低低的呜咽。
过了好一会儿,李倓才抬起头:“保研的事,我有我的主意,你不要管。”
李俶见他难得肯好好说话,心里一软,摇了摇头:“你的路你自己选,哥……我不会干涉。我只是觉得有点突然。”
他顿了顿,补充道,“那家公司水不浅,你一个人在里面要多注意。”
李倓哼了一声别过头去:“不用你操心。”
李俶看着他别扭的样子,没再继续这个话题,只是默默把盘子里的鲈鱼往他那边推了推:“吃鱼,刺少。”
李倓没拒绝,低头夹了一块鱼肉放进嘴里。
两人就这么沉默地吃着饭,长明趴在桌下,时不时抬头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尾巴有气无力地扫着地面。
吃完饭,李倓没像往常一样立刻躲回房间,而是收拾了碗筷,默默地走进了厨房。李俶看着他的背影,犹豫了一下,还是跟了过去。厨房的空间不大,两人站在一起显得有些拥挤。
李倓背对着他,正在水池边洗碗,水流哗哗地响着。
“倓儿,”李俶轻声开口,“实习的事,有什么不懂的,还是可以问我。”
李倓洗碗的动作顿了一下:“说了不用你操心。”
“我知道你能行,”李俶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持,“但有些事情,多个人商量总是好的。”
李倓没说话,只是加快了洗碗的速度。洗完碗,他转身就往外走,在经过李俶身边的时候,脚步顿了顿,却终究什么都没说,径直回了房间。
李俶看着那扇紧闭的房门,轻轻叹了口气。长明跟在李倓身后,被关在了门外,它委屈地呜了一声,用嘴筒子蹭了蹭李俶的裤腿。李俶蹲下身,摸了摸长明的头:“他不是冲你发火,是我的问题,乖啊。”
他不知道李倓放弃保研的真正原因是什么,也不知道他所谓的“自己的主意”究竟是什么,但他隐隐觉得,这或许和自己有关。是因为自己的拒绝,才让他想要快点长大,快点独立,快点逃离这个让他感到窒息的家吗?
李俶正陷在自己的思绪里,李倓又突然出来了。
李倓不知道自己在屋子里琢磨明白了什么东西,面上还带了点笑意,走到客厅时脚步都轻快了不少。他径直走到李俶面前:“保研的事,我早签了自愿放弃,开学就大四下了,你说什么都晚了。”
李俶其实不知道弟弟在笑什么,但是看着他脸上那点久违的、带着点狡黠的笑,心里那块压了许久的石头似乎松动了些,忍不住也跟着带了点笑意:“那就好。”
接下来李倓就石破惊天地说:“你不想和我谈恋爱,可以,我们就继续当同父异母的兄弟,但是你也不许和别人谈。”
李倓的话题跳得太快,李俶脸上的笑意瞬间凝固了,像是没听清似的,眉头微蹙着看向他:“什么?”
李倓却像是没看到他的错愕,自顾自地往下说,语气带着几分不容置喙的霸道:“你不是总说我们是兄弟吗?那就当一辈子兄弟。在我找到真正喜欢的人之前,你也得单着。你要是敢跟别人好,那我们就连兄弟都没得做。”
李俶看着他这副耍赖又认真的模样,心里又气又笑,更多的却是一种难以言喻的酸涩,其实退回到“表白”前的状态,也是他一直的希望。他沉默了很久,久到李倓都以为他要发火拒绝了,才听见他低低地叹了口气,声音里带着一丝无奈,却又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纵容:“你啊……”
他没说同意,也没说不同意,只是伸出手,想揉揉李倓的头发,手伸到一半,却又停在了半空。李倓却不依不饶,抓住他停在半空的手腕,固执地问:“你到底同不同意?”
温热的触感从手腕传来,李俶的心跳莫名漏了一拍,他想抽回手,却被李倓抓得很紧——其实以李俶天天训练的体格,抽出来轻而易举,但他实在是狠不下这个心。
“长明还看着呢。”李俶试图转移话题,目光瞟向一旁歪着头看戏的大狗。长明仿佛听懂了,配合地摇了摇尾巴,发出“呜呜”的声音。
李倓却不为所动,反而抓得更紧了:“它看它的,你答你的。”
李俶终究还是败下阵来,只吐出两个字:“……随你。”
李倓听到这个答案,眉梢高高扬了起来,他松开李俶的手腕,得意地扬起下巴:“这可是你说的,不许反悔。”
说完,他转身就回了房间,留下李俶一个人站在原地,看着他轻快的背影,哭笑不得地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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