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朵斯的记忆杂乱无章,场景跳转毫无道理可言,这的确是人上了年纪之后人的通病,记忆中的细节如油画一般变得模糊不清,前因后果也成了一锅稀粥,时不时地想从里面捞起些什么,但结果总是越搅越混。
米莉安几乎丧失了掌控力,她弯腰干呕起来,过度而混乱的信息量使她难以负担。即使洛基想要帮她一把也无能为力,这个米莉安对他来说也只是回忆的一部分,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她独自苦撑,在变幻莫测的心灵旋涡中受难。
洛基只好将注意力转移到安朵斯混乱的回忆画面中去,其中一些回忆无论是在冲击力上,还是信息程度上都尤为……重量级。他终于知道了昨天晚上安朵斯的房间里究竟发生了什么,这是他绞尽脑汁也无法想象出来真实发生过的场景。
那时众人都刚从地窖回来,贝拉一事、加上海德拉医生的屡次质问,她身心俱疲,身上还带着浓重的血腥味,不过她大概是早已习惯了独自舔舐伤口,在安排好女仆的善后工作后落寞地回到了房间。她看上去有些崩溃,但更多的是在强撑之后如释重负,而谁也不曾想到,那个水晶怪物——阿德诺斯提克,此刻正在她的房间里!安朵斯变得很奇怪,无论是身体举止的姿态还是面部表情,变得十分迷离而虚无,那样子就像醉酒。她走向阿德诺斯提克,没有洛基当时那么强烈的反应,阿德诺斯提克也任由她步步接近,就好像她已经养熟了这只小狗,于是小狗对她百般顺从,但对洛基就只有狂吠和扑咬……不过原因是否来自于此,洛基并不确定。
下一个重磅画面将他正在专心琢磨着的思绪完全打断——安朵斯脱下了自己所有的衣物,和这个怪物开始交合……?!就在洛基昏迷之后睡着的那张床上!
米莉安蹲坐在靠墙的书柜前,洛基也缩在她旁边,他俩同时露出瞠目结舌、难以置信、难以理解的神情,洛基无限惋惜此刻的米莉安只是回忆,他下意识想找一个依靠或者说交流对象,来冲淡眼前所见带来的各种情绪,老年人类和神秘怪物激烈的交合,如此惩罚性的画面竟然要他和她各自孤独承受,实在是一种天谴。洛基很快转换了他灵活的思路,将这个画面认定为某种生物学术研究,用好奇心填满思路:这玩意儿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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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噗……”米莉安双手捂着嘴,眼角一弯,偷偷笑了。
洛基很惊讶米莉安的反应,然而无论米莉安出于什么理由,她都缓和了洛基紧张受惊的情绪,将这近乎身临其境的体验推得远远的,使其成为一幕遥远的电影画面,只是一部拙劣编剧撰写出来只为夺人眼球的三流电影,而他们也只是被烂片情节气笑了的观众,心疼自己白瞎了票钱。
在米莉安的嗤笑下,神秘的诡异感觉统统消失了,即便眼前上演着生命激烈壮观的大和谐,洛基和米莉安仍然无声地坐在墙角,逐渐变得面无表情。洛基不用看,就已经感受到了米莉安此刻的孤独气场,而他自己呢,在这层孤独之上更蒙了一层哀伤的面纱。他们身处在绚烂的深海之中,各自孤独彷徨。
米莉安此刻像是夺回了安朵斯记忆的遥控器,这个欢愉的场景竟然完整地播放完了,但和寻常看片子不一样,这一幕看完只会让人遁入空门,不会再爱。洛基有些疲了,他有一种被困在牢房里强行接受精神污染的幻觉,就在此时,房间里的所有人都在安朵斯的喘息中听到了“啪!”的声音,就像是玻璃破裂,不过洛基分辨出这个声音和玻璃破裂之间的区别,他再熟悉不过了,那是空间被划开的声音,他立刻想起来,此时此刻他和华利弗正在三楼做着什么……
那个空间裂口刚好悬在洛基和米莉安的头顶上方,长度约有十公分,众人甚至还未找到声音来源的时候,裂口中伸出了一根表面长满黑色鱼鳞的手掌。它向前伸探,没头没脑地撞在了洛基和米莉安靠着的书柜上,在书柜的格子上四处摸索,而书柜上几乎没有什么特别的东西,更没有当时华利弗口中所说地那本书。这大概是华利弗才接回手臂导致的失误,但无论如何,洛基已经知道了结局,他很好奇是谁砍断了他的手,还有他的鱼鳞究竟是怎么脱落的。
安朵斯和阿德诺斯提克也注意到了,阿德诺斯提克走下床,缠绕周身的枝条顶端还啪嗒啪嗒地滴落濡湿的液体,但因为疲惫都垂落在身下,像一件怪异的水晶裙子。当祂走到裂口那处的时候,枝条已经快要收回身体里了,洛基和米莉安不得不仓皇地爬起来,避开闪在一旁,即便是回忆,洛基也不愿触碰祂身上一丁点皮肤。安朵斯也走了过来,他们观察着这只鱼鳞手掌四处摸索,甚至胳膊又往前伸了伸,露出了整个手臂,十分着急地在空无的书柜里上下摸索,将木板拍得邦邦直响。
洛基见状几乎有些无语,他预想过人类之中蠢货的占比,但没想到高得离谱,如果谁要将华利弗之死的责任抛到他身上,他必定据理力争,不屑一顾。
阿德诺斯提克突然抓住了华利弗的手腕,祂胳膊很是纤细,但此刻展现出来的力量不容置疑,像螃蟹的钳子那样夹的华利弗无法动弹分毫。于此同时,遥远的地方传来了一连串惊恐的吼叫,的确,整个庄园都听见了!
不过这也解释了米莉安的无动于衷,她此刻正在地窖,根本没在房间里,而她也的确是一名闯入心扉的读心者,而非传统意义上的记忆小偷,因为当时米莉安在贝拉的记忆中联结安朵斯,看到的是庄园内正在发生的场景,她意外地成为了这一连串事件不在场的目击者!
华利弗的手臂不断挣扎着,颤抖着,在阿德诺斯提克抓握着的地方,变化出现了,他手臂上的鱼鳞逐渐失去了光芒和活力,就像一场风暴席卷后极为迅速的死亡,层层剥落,如洛基当时所见的一模一样,他露出了红肿又粗糙的人类表皮,上面还有鱼鳞生长过的细小口子。当鱼鳞脱落完毕之后,阿德诺斯提克像是要放开他一样,往裂口递送了一下,但安朵斯抬手止住了他,于是阿德诺斯提克没再继续,而是继续抓握着。
安朵斯皱着眉头,莫名其妙变得生气,容易让人误以为是华利弗打断了她的“好事”。她回到床边,从床底下摸出了一把斧头……接下来的事就发生得极为迅速了,她瞄准了华利弗的手腕,手起斧落,华利弗终于逃脱了,裂口被关闭,阿德诺斯提克无动于衷地握着一只断手,鲜血撒在了祂脚边的地板上。安朵斯反应迅速,她将断掌一层一层包在布里,打开书柜底下的柜门,放在柜子的深处,她没有立刻关上柜门,而是从漆黑的深处又摸了一个什么东西出来,那个东西同样被一张灰色的布包裹着,看样子明显是一本十分厚重的书——《死灵之书》!
看着《死灵之书》安全地躺在她手上,安朵斯长舒了一口气,她十分爱惜地摩挲着,把它当做了一个至关重要的宝物,不舍地放了回去,然后拿起一张抹布开始擦拭地板,这时,阿德诺斯提克敏锐地注意到了门外的动静,华利弗仓皇逃窜的脚步声,祂打开门走出去,并将门关上,而安朵斯则留在房间里专心清洗血迹。
米莉安从安朵斯和贝拉的回忆中跳了出去,洛基很想告诫她不要这么生猛,连续跳出两层回忆如果处理不当仍然能对精神造成损伤,果然米莉安站在挂满血肉的病房里直接呕吐了出来,浑浊恶臭的空气显然使情况雪上加霜,她跌跌撞撞地跑了出去,靠在后院栅栏边上休息了好一阵。
当她返回宅邸来到一楼的时候,阿德诺斯提克和洛基的交锋已经结束了。洛基猜测当时陷入昏迷的他已经被安朵斯抬进了房间,而克罗塞尔……洛基不确定当时克罗塞尔有没有遇见安朵斯,没有人类语言能力的阿德诺斯提克或许没有方式能够告知她。
于是,米莉安看到的只有通往庄园大门的血迹,那是华利弗的断臂留下的。可她的精神支持不了她再去理会这一点,她迷迷糊糊地爬了三层楼,累得气喘吁吁,一头扎在床上睡着了。
梦境始终侵扰着她,她没睡几个钟头,很快就醒了,永夜的黑暗给她带来莫名的恐惧。她看着镜中的自己满脸心事重重,一脸忧郁,不过她开朗的性格很快占据了高地,她硬生生地扯着嘴角,对自己笑了笑,换了一身颜色鲜明的干净裙子,细心梳好了头发,拾掇完毕之后才离开房间。洛基跟随着她的回忆路线行进,看样子她是想要去一楼餐厅吃点东西,此刻虽然离真正的清晨还有一段时间,但女仆们已经起床开始工作。
就是此时,传来了一声遥远的尖叫,洛基想起他昏睡的时候正是被这个声音惊醒,但那时他对自己的所处环境十分迷茫,加上身体上的痛苦,并没有去注意这声尖叫。米莉安循声来到庄园门口,两个女仆害怕地紧紧抱在一起,而门廊上正挂着华利弗随风摇摆的身体,如洛基之后所见,他的神情十分惊恐,五官扭曲超出了常人在理智控制下所能达到的极限。之后的事就十分清晰了,众人都赶了过来,将华利弗的尸身放下,讨论他和贝拉的火葬。
“洛基,我有话给你说,我——”
“现在没空,米莉安。我待会来寻你。”
好吧,洛基只想穿越回去给自己两拳!他随时都可以和安朵斯面谈,为什么他不能关注一下米莉安呢,显然……没错,是那么的显而易见,米莉安的状态已经十分不对了啊!如果他能多注意一点,如果他能做到真心实意对人类的存亡关心体贴,如果他能像索尔或者其他任何一个超级英雄那样,爱护对待每一个生命……不,他做不到,他是绝对做不到的吧……他怎么可能真的去关心这些平凡的生命,毫无所求地去奉献自身呢?他完全无法想象这样一个自己……
他可是他妈的诡计之神洛基啊!
洛基烦躁地生着闷气,也对接下来快要发生的事感到恐惧:究竟是什么害死了米莉安?
海德拉和格曼正在搬运尸体,女仆们也都去往后院收拾柴禾、搭建柴堆,她们当然不会请米莉安这位客人帮忙,于是在这个黯淡的清晨,没有任何人在意她。米莉安环抱起双臂,矮小的身躯在风中有些摇摆,不过她很快确认了自己的行动目标,就像那天晚上她独自去调查东西苑连廊上的那块巨石一样。她返身回到庄园,来到了安朵斯的房间门口。
房间门虚掩着,没有上锁……里面传来了柜门被打开的声音……
即便是旁观视角,洛基也不由得头皮发麻,呼吸凝滞,内心警铃大作,他向米莉安伸出手去,想要抓住她的胳膊将她拉回来,但他的手也只是穿过了她的身体。
米莉安推开了门……
一个身穿黄色外套、戴着兜帽的人正蹲在书柜前摸索着什么,听到房门被打开的动静后立刻僵住了所有动作,缓缓起身,像舞蹈演员那样转过身来,衣摆扫过一个弧线,手上抱着《死灵之书》。
“克罗塞……!克罗塞尔…………”
米莉安的语气从脱口而出的激动变为了迟疑和警惕,克罗塞尔对贝拉的所作所为还刻画在她脑海里,而此刻克罗塞尔的神情绝对不算友好,狡诈的邪性像藤蔓一样攀附在她的嘴角和眼弯,挥之不去的戏谑恶意萦绕在脸庞。
而米莉安没有逃走,她似乎是天真而主动地忽视了危险,勉强地露出宽慰地笑容:“你……你怎么在这儿?我找了你好久,你还记得我吗?我……”
“我记得。”克罗塞尔傲慢地开口说道,“你是那个在马车里胆敢入侵我内心的女人。”
米莉安十分震惊,“抱、抱歉!我不是故意的,我、我以为……我很抱歉……”
“怎么样,我的内心世界很丰富吧,把你吓了一大跳,对吧?”
“不,克罗塞尔,那太可怕了……为什么会那样?”
“可怕?可这是我每天都要面对的。污染已经越来越严重,祂们的肉身将永恒地生长,无法消亡,无法死去……我没办法,我别无选择。”米莉安对这番莫名其妙地话只能连连摇头,克罗塞尔叹了一口气,“像你这样的凡人,怎么会理解我们的世界,你根本不知道在天空之上、群星之间究竟隐藏着什么,你无法想象……时间是如何流动,如何生效,命运又被谁粗暴地决定,又被谁攥握在手里!”说着,克罗塞尔阴森森地笑起来,竟然包含无限的悲切和哀伤。
“你究竟在说什么?克罗塞尔……你到底怎么了?我会读心,也只会这个,我能够帮你什么吗?”米莉安走进了房间,几乎和克罗塞尔只有一步之遥。
“你的能力……”克罗塞尔不屑一顾地轻笑着,“还是阿德诺斯提克给你的,记得那棵被人膜拜的发光蓝树吗?你时常和它对话,久而久之,它就对你造成了影响,我当然知道啦!我知道很多很多事,我知道这个世界为何陷入黑暗,宇宙如何陷入死寂,万物将如何终结,我也知道索尔……噢,不,你熟悉的名字应该是菲尼克斯,他的目的和他要寻找的人,你不用质疑我的精神是否正常,我完全了解我自己。米莉安,你想要知道我所知道的吗?这个世界最终极的秘密!”
“我……”
米莉安十分困惑,她根本听不懂克罗塞尔究竟在讲什么,但任何拥有理智的生物将永远对一件事垂涎若渴,那就是“未知”。即便根本不懂得未知究竟是什么的未知,即便人类直面浩瀚深远的宇宙,连第一个问题都无从问起,但他们仍然愚笨地想要知道,无论那是什么,如同饥渴的野兽那样渴望知识。而知识就是诅咒,知识就是疯癫混沌的内容物,未知时常带有一副恐惧的面纱自有它的道理。
房间的门扉自行扣上了,克罗塞尔继续带着诱惑的声调说着:“我将向你全然地敞开心扉,米莉安,你可以在我的心灵海洋上任意遨游,获取任何你想知道的……来吧,来……”
即使有着六年前的前车之鉴,米莉安仍然无法抑制自己的渴望,她伸出了手,她的心灵能力迫不及待地冲进了克罗塞尔的心间,然而就在触碰的那一瞬间,她像被吸入了一个无法逃脱的深海旋涡,轻松地将她拖入深渊!
“啊……!”
米莉安发出极为抑制的喊叫,她的声音卡在嗓子眼,浑身僵硬地被困在原地,像是有一道电流在她体内窜流,双眼翻白,精神已经完全被克罗塞尔捕获,面部表情极度痛苦。而洛基身处的记忆场景已经开始抽动闪烁,显露出坍塌的迹象。
“可怜的小家伙……”克罗塞尔怜惜地说道。
“为、为什、么——”米莉安僵硬地吐露出字句,她已无法再控制自己的身体了,“你是!呃……呃!洛——基——?”
“呵……”克罗塞尔再次笑起来,猖狂又傲慢,“因为我就是洛基啊,如假包换的!你所认识的那个洛基也是真的洛基啊,怎么,这种情况令你感到困惑吗?有点难以理解了对不对?嗯……但你似乎没有时间再听我讲故事了,我很抱歉我内心的恐惧把你们都吓成这个样子,连生命都惊魂消散!可你们就是这么脆弱,无法承受我所承受的痛苦的万分之一!我保证会很快结束……”
“呃……”米莉安以极其扭曲的姿势和惊恐的神情倒在了地上,克罗塞尔甚至没有伸手为她缓冲一下,而是任其直直地拍倒在地。这一幕死状和华利弗一模一样。
克罗塞尔收起了自己的表情,冷漠地跨过了她,手臂下夹着《死灵之书》,她留下的一句话是一种邀请,更是最猖狂的挑衅:“喂,你在看,对吧,洛基?你肯定会发现这一幕的,它就像白色餐盘上的鹿肉一样显眼,不是吗?来蓝湖找我,索尔……很想很想见你呢!还有啊,记得亲身穿过峡谷,你不会愚蠢到真的去搬那块石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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