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沉睡之地，亦沉眠了十二位基石。
十二位主神组成梦境统治下的世界的根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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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斑乐特，这种情况你们一般怎么解决？”
“我们狗带。”
……
少年，这对吗？
古人讲流行语，好怪哦。
嘉夜皱眉。
她无意说过一次，斑乐特就学去了。斑乐特是个瘦得像麦杆的农户的孩子，学识不多，见识倒挺多，是她在初到这个世界时遇到的本地向导。
男孩年纪不大，还做不了成年男的体力活，家里没爸有妈，有一群弟弟妹妹，家庭贫穷以至他小小年纪就学会了外出找钱，养活自己，他对男爵镇的情况足够了解。
尽管嘉夜身上许多不寻常的习惯。但她没提，斑乐特就当她是来自王国遥远的另一头的外乡人。王国那么大，各地风俗不同，但能理解。
他们在被骑士追赶。
嘉夜在这个世界学到的第一件事，就是，骑士杀人不一定违法——铁剑、车马要大量的钱因此一名骑士通常还兼职盗贼、强盗，日常洗劫平民，抢完后全家灭口——不被告发，当然就不违法。
事实上，最初是骑士想抢斑乐特家。
害得斑乐特一家怕灭口，被迫弃田流亡。
嘉夜穿来就穿进了斑乐特家的屋里，跟着他们一起经历抢劫，一起逃命，在男爵镇里讨饭，短短几天里，她就习惯了王国穷人的生活。
早起，领教廷的救济粮之余，吃饱，再到处找工作，慢慢攒足以过冬的粮食。有工作时，去跟流浪汉和难民抢工作，没工作时，想方设法填饱肚子再处打听哪里有工作。
碍于斑乐特家是农民，不会算数读写，雇主挑人时哪怕不需要文化，他们不如其他有担保的镇里人，他们只能偶尔做做零工。
他们打零工，几天没攒下钱，吃剩的食物还莫名消失。
斑乐特说，是爱偷窃的妖精干的。换嘉夜的话来说却是，其他难民欺负他们是新来的，只偷她和斑乐特他家。
当时，斑乐特点头，发牢骚：“我们如果是贵族，他们一定不敢……唉哪怕我是贵族的情人，骑士也不会来欺负我家。”
但嘉夜笑笑，没说话。斑乐特没比她高多少，哪有贵妇看得上矮子。
他们在男爵镇才安稳几天，她和斑乐特在布粥处又遇到骑士。
骑士追来了。两个手无寸铁的孩子跑，跑进岔路多的黑巷。
但现在，摆在嘉夜眼前的，是条死路。
她第一次这么恨这个贵贱分明的世界。
斑乐特拽住嘉夜护在身后：“该隐，你跑吧……活下去，照顾好我七个弟弟妹妹。”
嘉夜紧张地拉住比她还矮半个头的少年：“等等，会有办法。”
但少年稚嫩的脸坚定而决绝，看向嘉夜，眼睛闪着诀别的光：“你跟我们不一样。你是天鹅，不是丑鸭子。”
嘉夜：……就不该无聊给小孩讲童话故事。
~
“见鬼！跑啊？”
糟糕。
嘉夜被巨大的影子笼罩，不知自己是不是发呆，沉思太久，追在身后远处的骑士已经出现在她背后。
两人无路可跑，她被骑士揪衣领提起。
不能呼吸了。
骑士紧紧掐住她，恶狠地说：“狡猾的小鬼，上次就是你出主意让这群臭虫跑了。”
嘉夜气紧，揪住领口忙乱中只记得不能让任何人看见胸前的伤疤。另一旁，她听到，少年被踢倒重重踩下，没了声音。
随着氧气逐渐消耗，她恍惚，眼前的景色却突然一变。
干渴的死者，背缚着捆绑在天空……灰蒙的天，祈祷的白斗篷人……
嘉夜无法思考，只能看着眼前突然出现的一切。
狂风中黄沙掀起，数个裹着黑色破布的行人行走在风沙中，她似乎混入行人身后成了普通的一员，又似乎被白斗篷看见。十来个模样相似干瘦的快死的人，被串在木杆上，架在屋顶上，几个白斗篷人看不清面目，他们走上前，开始念诵“……亘古……死亡……”
顶上的白斗篷念诵，转圈行走一圈，地上的行人跟着绕行一圈。她在行人中也无声地张嘴、行走、旋转。白斗篷每念到一句，就有一人被处决推下来，砸在平地上，咚一声响。
她看着诡异的场景吓得心惊，却突然发现，自己一转眼成了屋顶上被捆住的人。
被背缚双手，被推下去。
下坠时，她身后响起行刑者重复数遍的低语……
[回神。]
嘉夜眼前的景色消失，一闪而过后，记忆里似乎什么也没留下。
眼前还是来要她命的骑士，骑士勒紧她衣领，她扳不开掐紧脖子的手，只听到骑士说话：“就是你，太聪明了。现在就先杀你。”
窒息感涌上头，嘉夜莫名念出那句奇怪的话：“亘古……与死亡如影随形……”
骑士瞬间惊恐万状，慌了，松手。
嘉夜终于落地得到机会喘息。但骑士跑了，还没等她缓过来，骑士又带来了穿黑袍的教廷的人。
嘉夜最后的视野里，便是，路边围观的乞丐母亲捂住孩子的脸，教廷来，要拖走生死不明的少年和她。她上了一辆马车，随后，视线彻底黑下去。
~
骑士出现在视线里，跨入黑巷的尽头。
嘉夜头晕目眩，咬牙：“走，去人多的地方。”
黑巷。
天空苍白，毫无鲜艳颜色的黑巷里，挤满了穷人、病人，还有将死之人。
这里恶臭熏天，像一座任何绅士淑女路过都不会踏足半步的猪圈，却住着男爵镇最多最密集的人口。
流浪汉和难民在黑巷日复一日，每日睁眼是一样的破布衣服漏雨屋顶，像臭虫般被人嫌弃、暗无天日地活着。
今天，黑巷的臭虫居民却见证了一件破天荒的新鲜事。
一名骑士进了黑巷。
那可是骑士！
“见鬼！跑啊？”
斑乐特护着嘉夜心里急，这下好了，该隐不早逃跑，他哭丧着脸：“怎么办，被追上了。我们两个人只能一起死了。”
嘉夜在他身后却丝毫不慌，在一众流浪汉围观中，背后虽然是冷汗，却面色如常，冷静地打量那个骑士。
果然，骑士态度突变：“我来道歉！”
骑士友好地伸出右手，不像样的做了个邀请手势：“请允许我，补偿你们！”
“我以骑士的名誉、骑士准则发誓，诚心地向你们道歉。你们带上家人一起来吧，我可以拿钱补偿你们，我刚在爵府任职，只希望弥补了你们后能原谅我以前的无礼行径。”
斑乐特惊呆，在街边的乞丐难民羡慕的目光中，不知所措。
嘉夜轻轻拉住他。
得益于故乡的反诈教育，她知道，反常没好事。但斑乐特，听到消息后脸上是压不住的狂喜。
“会狗带，”嘉夜扯住斑乐特。
这句话让少年冷静了。
嘉夜回复骑士：“谢谢您，我们明白了，骑士大人。”她说先请骑士回去，稍后，等他们二人叫上家人清洁换衣服后，就会一起就来拜访骑士。
即使嘉夜这么说。
骑士没走。
他一路跟着二人，来到斑乐特家的破屋外。
“现在怎么办？”
斑乐特关门，穷得连床具也没有的家里，围坐在一起的除了嘉夜还有一名笨拙的农妇和七个沉默无言的小孩。
他们全家稍显笨拙，但明白，骑士追上来就是想继续要他们的命。
嘉夜细问过斑乐特。骑士是男爵新雇的手下，外地来，原来生活在王国的西北侧，并非出生贵族。但即使没有贵族血统，骑士作为有武器的暴力阶层，仍是平民不可敌的对象。
嘉夜回想起接触里骑士的一言一行：“绝对不能跟他走。他很不对劲。”
一群小豆丁齐齐点头。他们相信她，她带他们逃脱过一次灭口，斑乐特和她他们俩，能在黑巷能活着回来，小豆丁们也相信她是又一次预感准了。
嘉夜只是：“我们只是占了点先机。黑巷里围观的人多，难民和流浪汉最不缺的空闲，骑士万一敢杀人，黑巷里的闲谈就会传遍全城。”
七个大大小小的豆丁听着，年长的能理解，年纪太小的似懂非懂。她是赌了骑士在众目睽睽下不敢当众杀人，好在，骑士确实怕这一点。
“假设附近没人围观了，我和斑乐特被骑士带走后，带去哪里？”嘉夜问。
大豆丁：“会死。”
“对。”嘉夜摸摸豆丁的头，“没人看见的时候，会再发生什么，就不能保证了。明白吗？”
大豆丁点头：“要被人看见。”
嘉夜唤：“斑乐特，有办法能保住你们全家，要不要试试？”
一桌的弟弟妹妹们眼睛都亮了。
“过来，我们商量……”
骑士在屋外，等到天快黑，也没见人出来。
他不耐烦，砸门。
一个不到腰高的小孩从门里探头，问：“大人，您想干什么？”
骑士往屋里看，那漆黑且家徒四壁的屋里，穷得都没点灯，骑士艰难地在昏暗中数了人数，发怒问：“人呢，带我来的那两个人呢？”
农妇拿着扫帚，扯着骑士，到了门口便高声大喊：
“什么人，我的两个孩子，刚才你不是带走了吗？”
喧闹在邻里传开。由于今天都听说，斑乐特家走狗屎运搭上了骑士，邻居这会儿都出来看热闹了。
骑士一头雾水，他一直等在屋外，并没有人出门。
他只能解释：“我不知道，我没带走他们。”
农妇母亲却突然哭嚎起来：“我的儿和女啊，你，你不会是害了他们吧！我可怜的儿女他们现在在哪儿？”
“我真不知道，对无垠识海发誓！”
在围观人越聚越多后，有人认出骑士，骑士只能一直解释不知道一边着急。见事情失去控制，他蒙住头，怕事情再闹大了他只能赶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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报名处。
嘉夜偷偷带斑乐特跑了，刚刚从后窗溜走的。他们先消失，以自己的失踪为引，先告状，让雇佣骑士背着罪名受到所有人目光的监督。
只要斑乐特全家出事，人们一定会怀疑骑士。只要骑士也会计较的人，顾忌名声，就会投鼠忌器。斑乐特一家就安全了。
她领了两人的两份报名表，测试通过后就工作。但难以置信，两人身高只差半个头，少年居然小她六岁。
斑乐特只有一个名，没有姓。王国的穷人都这样，因为结婚要登记纳税，穷人的孩子都不结婚，生下孩子直接养大当私生子，没户口没姓氏也没人在乎。嘉夜有样学样，只写了个名，姓氏空着。
嘉夜在尽快融入这个新世界。
她会学，默默藏起自己的不适应。但一旦遇到别人想害她，她绝不会手软。
“斑乐特，你会后悔吗，我们再也不能回去了。”
斑乐特抿嘴。
他对这个结果还能接受：“能活着，哪怕分开也行。但我想你很快就能重新回到贵族的世界了，比如，终于被生父承认血统，那你也能算是贵族了。该隐，到时候一定别忘了好兄弟，我们是……”
唠叨的话嘉夜没认真听，拉着人去排队交报名表。耳边的人喋喋不休但她跟不上节奏。
话题是怎么到这里的？
“你先等等，我什么时候，我说过吗我是贵族的私生子？”
斑乐特：“是你讲的啊？一只丑鸭子独自流浪。”
她是讲过。
“对，然后呢。”
斑乐特：“然后，天鹅父母找到了他，他们一家三口幸福地回到天鹅湖。这小鸭……小天鹅不就是你吗？”
嘉夜：“我没说我是。”
“可是你会拼写、算数，会读书，会看地图，还懂讲故事，”斑乐特说，“贵族才会学这些玩意。”
嘉夜想说谁不会。
“小天鹅？”
嘉夜：……
“小天鹅，该交你们手里的东西了。”旁边一个壮汉好笑地提醒二人。
是报名处的队伍排到头了。
嘉夜尬得扣地，交了表回头。
斑乐特又开始鬼机灵，说：“被我发现了就认命吧。放心，兄弟给你保密，我知道你那些兄弟肯定不是好人，”在嘉夜你知道啥的目光下，他侃侃而谈，“贵族的私生子为了躲避仇杀，离家出走，远逃他乡只求生存自保。”
斑乐特一脸同情。
旁边壮汉被这个故事吸引了，也看向嘉夜，一脸同情。
嘉夜窒息，尴尬地埋头想找地缝。
壮汉却以为提起了别人害怕的事：“孩子，往好处想，我们男爵镇民风好，你只要进来了，在我们的地盘就没人敢暗杀你。放心，小天鹅。”
交完表，两人坐着等马车。
斑乐特是个半大少年，想着想着还是忍不住哭：“该隐，以后，等你有爵位有钱了，能回去找弟弟妹妹他们吗……”见嘉夜不说话，他又退一步，“不回去也行，该隐，能买那种能看亲人生死的画像吗，贵族们都很容易搞到那种画，只要知道他们都活着我就好了。”
嘉夜没应声。
斑乐特不知道的是，她是女孩啊。在霍洛兰王国，女性是没有继承权的。无论是爵位，还是遗产。
嘉夜抱着他的头，拍拍他：“有你这么爱他们，他们会活得好好的。”
“画像没问题。我们想办法。”
斑乐特欲言又止。他或许不该在被兄弟追杀的该隐面前，过分提他那个很穷但是很美满的大家庭，这或许像炫耀。
去报名考试的马车来了。
两人准备启程。
这是彻底与男爵镇告别的启程。
嘉夜上车时问斑乐特，这门考试有没有小道消息，有没有听说过怎么考过。
“什么考试？”
“那个，”嘉夜突然无理由的有点心虚，“那个包吃包住、无息贷款、学贷无抵押、毕业包分配的学校考试。”
“什么考试！”斑乐特音高八度。
嘉夜老实，说出那个她刚刚听到的别名：“那个死刑犯免罪考试。”
斑乐特突然天塌了。
爆哭。
“丸辣，那我们根本活不到以后见弟弟妹妹妈妈啦！只能在冥府等他们啦！”
翻肚皮~客官，收藏一下嘛~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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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死刑犯免罪考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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