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都镇位于奕国、允国、金帐王庭三国交界处,不属于任何一个国家。这里汇集了天下四方来客,人们穿着各种样式的衣服,吃着五花八门的食物。虽然乍一看人们都长得差不多,但仔细看还是能看出分别的。比如北边国家的人普遍鼻梁更高挺一些,南边国家的人眼睛更圆一些。但随着各国通婚的人越来越多,人们在外貌上的区别不再那么明显,有的人既有高鼻梁又有圆眼睛。
沿着叶昭指的路,两个姑娘便有了方向,一直走啊走。路上天地辽阔苍茫,行路的只有她俩,连只小动物都没有。直到中午两人才走到三都镇,此时正是最热闹的时候,人们就四处吵嚷着,来来往往,或行色匆匆或盲目闲逛。沐阳盯着一切能看见的东西仔细看,眼睛似乎要将一切都看透一样。她从未走过如此多的路,不知不觉间脚上已经起了血泡,越走越疼。
一进镇桃今就看花了眼,她六岁就进了宫,所以对于民间生活的记忆并不多,而且大部分的记忆都是关于自己家里的一片地方的画面。生活在宫里,一切都是井然有序,一板一眼的,而眼前的三都镇是一个与宫里截然不同的地方。桃今觉得这个地方太陌生,陌生到让她觉得有些害怕。
对于沐阳而言,三都镇是个既陌生又熟悉的地方。她平时看的话本子里有不少故事就是发生在这里,另外《天下物志》和《四海异物志》以及《老徐游记》等等书中也有关于三都镇的描写和介绍。但真的走进这里,还是与书里有些不一样的。大部分书里都说这是一个穷凶极恶的地方,可身处其中,只会让人觉得这就是一个普通的镇子。沐阳摸不透这是不是只是表面平静,她难以定论,只能警觉一点。
“桃今,跟紧我,别走丢了。这里不是个太平的地方。”沐阳伸手去挽住桃今的胳膊。
“是,公主。”
“叫姐姐。可别再叫错了。”
“是,姐姐。”桃今不再东张西望,专心跟着沐阳,心里一直在默念“姐姐,姐姐,姐姐,……”。又走了几步低声说:“姐姐你好厉害,从来没来过这里却好像对这里了如指掌。”
“平日里话本子看得多,里面有写三都镇的,话本子里说这里混乱得很,基本都是三国的亡命之徒才会来的地方,得小心着点。”
“好。”桃今明显更紧张了。
“此地距离我朝驻军的地方只有一百多里,如果能赶到驻军所,向总兵说明情况,我们就能回到宫里了。如今咱俩身上所剩的盘缠不多,得抓紧时间了。”
“好!可是你的脚吃得消吗?”
“不碍事的。我们四处找找有没有卖马的地方。我们先去一趟驻军所,把事情先告诉总兵大人要紧。”
“对,有马了你也能少走点路。”
可是没走几步,脚掌上的血泡破了,走起路来实在疼痛难忍。沐阳只得找一个地方坐下来歇一会儿,她和桃今拿出袋子里的果子一人吃了两个。果子清甜的口感里带着一股酸味,汁水多,确实适合解渴。
这时一个路人将两人当成了是卖果子的小贩,伸手在袋子里翻弄下果子,开口问道:“小姑娘,这袋酸不溜怎么卖?”
沐阳和桃今哪里知道要卖多少钱合适,沐阳反问道:“你看呢,多少钱合适。”这是她刚才在路边听到卖菜小摊贩对买菜的人说的话,于是照葫芦画瓢。
“都要了,十文钱吧,怎么样?我娘子害喜,就想吃点酸的。”
沐阳本来打算留两个自己和桃今吃,听他这么说便同意了。不用提着果子走起路来也轻松些。两个人休息了一会儿,好奇地看着街上的人,房子和各色事物。旁边正巧是个包子铺,两人休息好了便买了两个包子权当是中午饭了,吃完又买了两个烧饼。
“老板,这附近可有卖马的?”
“卖马啊……”老板略想了一下开始指路:“不远,就往那边走,看见那棵树没,走到树底下往右拐,然后有个卖扫帚的,看见他就再往左岔路走,就能到了。那里牛呀,马呀,驴呀都有。”
沐阳和桃今照着老板指的路走,果然是一片卖牲口的地方。和马贩子几经讨价还价,两个人才买下了一匹瘦小的马。其实两人并不确定买马的价钱是否合适,但想着总要留一点钱买吃的。
买好马匹后,一旁卖牛的贩子凑上来,“姑娘是要远行吧,买个水囊装水吧,还有这个牛皮包袱,轻巧又结实。”
沐阳觉得老板言之有理,但盘算了一下手里的钱,便只买了一个水囊。两人顺便打听清楚了奕国驻兵所所在的方向便骑上马匆匆出发了。
一匹瘦小的马带着两个人根本走不快,一个时辰过去了,驻兵所的影子都没看见。
桃今有点慌,沐阳安慰她说:“别急,方向应该没错,只是我们走得太慢了。”
午后的太阳特别炙热,烈日下策马,两人都变得很干燥,很快就喝完了水囊里的水。沿途没有客栈也没有人家,又晒又渴,让人头晕。还好继续往前骑了一段路遇见了一条半干的河流。
沐阳和桃今下马蹲在河边,捧着水大口喝起来。两人畅饮结束后,正在给水囊灌水的时候,忽然听到急促的马蹄哒哒的声。转身一看,那匹中午刚买的瘦马正朝着来的方向狂奔起来。
天呐!!沐阳和桃今只顾着喝水,忘记把马牵住。
好了,现在连马都没有了。放眼望去,四处荒凉,此刻两人的心更荒凉。
沐阳和桃今朝着马跑的方向追了几步,可是人哪里有马跑得快。两人累得气喘吁吁,好不容易气喘顺了,桃今气得原地跺脚,脚下尘土四起,衬得两人更狼狈了。
“这下怎么办呢?姐姐,我们怎么这么倒霉?”
“这不是倒霉,是因为我们没出过宫,行了,别自怨自艾了,好歹已经骑马走了一段路了。”
“哎!~行吧。看来要走着去了。”
“还好,已经不远了。走吧!”沐阳觉得应该很快就能走到了。
两人继续朝着驻军所的方向走,果然不到半个时辰就看到粗大的木桩和一层层蒺藜围成的栅栏,门口有两个人把守着。
两人喜出望外,加快脚步走上前,待到两人走近,守门的其中一个人急急忙忙跑开了,还剩一个人。
“兵大哥,麻烦通报总兵。我们有要事禀报。”
“走开~!少来这套。哪里来的回哪去!”守门的人态度十分不好。
“我们真的有要事禀报!”沐阳不明所以,继续说。
“走吧,这招没用了,新总兵不吃这一套。”语气十分不耐烦。
“你怎么不会好好说话?”桃今一路上走来又热又累,再加上之前丢了马心情不好,现在眼看有门却进不去也是很恼火。
“妈的,两个小婊子。”守门人也是个炮仗,一点就着。“要不是新来的将军治军严苛,老子现在在这儿就把你办了,信不信?”语气猥琐又挑衅。
“你骂人!!!”桃今震惊且愤怒。
“你什么你,回去告诉你的姐妹们,别来这儿挣钱了,此路不通了,滚吧!”
“什么姐妹,你是说她吗,不用我告诉,她能听得见的。”桃今指了指沐阳,继续说着。
“发什么疯呢?再不走老子把你们抓起来。”
“兵大哥,我们是送公主和亲的使团里的侍女,路上出了岔子,情况危急,还请您通报一声。”沐阳有些着急了,往前走近了几步。
守门人往后退了几步,“哟,路子挺宽啊,还知道公主和亲这事儿呢!和亲使团那么多人,就派你两个……走来啦?”
“因为…..”
一声号角声打断桃今的话,远处一个人一溜烟小跑赶过来,他就是刚才跑走的那个守门的人,看他的动作应该是刚刚去小解了。听到号角声马上往回赶。
之前那个守门的人此时脾气更差了:“滚,再不滚老子打你,别逼我动手啊!”
原来刚才那声号角声是换防的号角声,此时另外两个士兵正从不远处走来。
守门的人怕换防的兄弟出来看见自己和两个女人纠缠不清,又要挨处置,上次打板子的伤还没好透呢。火气更大了,这两人怎么一点眼力见都没有呢?于是作势要拔手里的刀,再次赶人,“滚,立马滚。”
桃今不放弃,想要再说点什么,却被守门人一把推在地上。
来换防的士兵调笑道:“呀哟,老飞,死性不改啊。”
“上次挨的板子已经好啦?”另一个说。
沐阳扶起桃今,“走吧。”
桃今气鼓鼓的,满肚子委屈,“他凭什么?”
“说不通了,再想办法。有没有摔疼?”
桃今摇摇头,用手擦去泪水,不甘心地往回走。
沐阳盘算了一下,没有马,自己的脚又疼的厉害,估计是走不到衙门了。便打算再走回三都镇。
“这个新来的将军还不错。”
“姐姐,你怎么替他说话?”
“从刚才看来,这个将军治军比之前的将军严厉”
“好有什么用?面都见不上,这下可怎么办?”
沐阳叹了一口气,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先回三都镇再想办法吧。”
天快黑了两人才走回三都镇,累得筋疲力尽。两人四处寻找了一番,才找到一家客栈,屋里小二正在擦桌子,见到有人进来忙堆着笑脸上来招呼:“客官快请进,用饭吗?还是住店?”
沐阳怕钱不够,直接说,“住店吧。”
小二便开始介绍起来各种房间和它们的价格。
沐阳有些为难,“最便宜的是哪种?”
小二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带着两人走到后院,店里最便宜的是大通铺。小二站在门口不进去,两个姑娘进去看了一下,一张大炕上躺着几个人,上面散乱放着十几条被子,房间里散发出一股难闻的味道。一位妇人剧烈地咳嗽起来,然后起身,“啪”的一口痰吐在地上。
两人看了嫌恶不已,便决定不住这最便宜的,沐阳拿出所有的钱好说歹说老板才同意让她们住进一个小房间。
两人洗漱罢,挤在一张床上。各自又开始想各自的心思。良久之后,沐阳听见桃今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桃今,你怎么又不睡?”
“这两天过得太不真实了。像一场噩梦一样。”
“别怕,我们一定能回去的,这帮恶贼,一定要让他们付出代价。”
“那岂不是又要打仗了?”
听到打仗两个字沐阳恍惚了,是啊,打了这么多年,最后奕国败了,才派自己出来和亲,再打?奕国还能打得起吗?如果再输了?是和亲还是其他的什么?越想心越沉,便索性不想了。
“先回去再说吧。”沐阳轻拍着桃今的背,学着母妃哄自己的样子,轻轻哼着歌谣。
桃今渐渐睡去,却睡的很浅,而沐阳又一夜无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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