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烧的感觉很不好受。
躯体四肢无力,脑袋沉重,意识飘忽涣散,反复陷入光怪陆离的梦境。
梦里笼罩着阴森的黑暗,仅有身前一点昏暗的灯光。
而身后的无限黑暗中,正有恐怖巨大的野兽追赶。
冬日嗅到了野兽身上的气味。
带着沉重的压迫,以及一股无法忽视的,非常惊人的,想取走他性命的威胁。
他很害怕很恐惧。
只能拼命迈动双腿,不停往前逃跑。
可不管怎么跑都跑不出黑暗,野兽的气味始终将他围绕,仿佛被无法挣脱的蛛丝缠绕。
跑了很久很久,跑到气喘吁吁满头大汗,却还是没能跑出这块黑暗,更没甩掉隐藏在黑暗中的可怕野兽。
冬日累到不行,想要放弃挣扎,干脆被野兽吃掉算了。
可才停下脚步,心底就蹿出一阵慌乱的紧迫,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警示催促他,不可以停下脚步,必须继续往前跑。
自己的躯体竟跟自己的思想产生了对抗。
冬日本能排斥这种感觉。
于是固执停在原地,不肯再挪动脚步。
谁知心底的紧迫感也越来越强,似乎还逐渐变成某种“意识”——却不是他自己的“意识”,而是某种独立的,像是入侵的”意识”。
“意识”发现催促没用,冬日是真不愿意再往前跑后,便想从他体内分裂出去,开始到处乱蹿。
蹿到脑袋,冬日觉得脑袋疼。
蹿到四肢,冬日立刻四肢无力。
最后浑身都被蹿遍,冬日便浑身难受,没一块舒服的地方。
但“意识”始终没能从他体内出去。
并且随着冬日的虚弱,“意识”也开始变得虚弱。
有种说不出的微妙感觉。
好像是他的身体封印了“意识”,可又好像是身体被“意识”操控着。
总之他们无法跟对方分离,变成了一种古怪的共生关系。
冬日能感受到“意识”无法脱离的惊慌,也能感受到“意识”对黑暗野兽的恐惧。
太多沉重的情绪叠加,紧紧将他束缚,几乎要压制住他的呼吸,让他难受到不行。
好累,他真的跑不动了。
可是黑暗好可怕,野兽的气味好可怕。
怎么办——
怎么办怎么办——
他要窒息了。
他浑身都在痛,四肢丝毫不能动弹,他是不是要死在这场梦境里了——
“……日日?日日?”
“……宝宝?你醒醒?宝宝?”
终于摆脱这场压抑绝望的梦境,呼入鲜活的氧气,冬日睁开沉重眼皮,最先看到殷天凶凶的臭脸。
就像黑暗中的野兽走到光亮处来了。
而自己还被梦中的野兽气味包围着,一股发自内心的恐惧直冲头顶。
冬日惊恐叫喊出声:“——啊!不,不要吃我!”
一边紧紧闭上眼,小小的身躯缩成一团,非常可怜地瑟瑟发抖。
殷天:“……”
他做什么了请问?
他什么都没做吧?他只是安静地守在旁边,明明还对孩子有所担心啊?
嗯?
孩子就是这么回报他的?
可以预见长大后是个不孝子的场面了,果然还是等养肥点后一口吞了吧。
冬眠无暇顾及破防的大魔物,伸手轻轻拍着小家伙的后背:“不怕不怕,宝宝不怕……是不是做噩梦了?不怕不怕,现在已经醒了,爸爸就在这里……”
小家伙一直高烧不退,期间还做起了噩梦。
在床上扭来扭去,时不时呓语几声,呼吸非常急促,好像连气管都堵住,下一口就要喘不上气了。
叫人担心又心疼。
那么娇小脆弱的身躯,却承受着巨大痛苦——冬眠很想为他缓解些,偏偏什么都做不到。
唯一能做的,只有将他从噩梦中唤醒。
结果睡迷糊的小家伙看到殷天,又活生生被吓一跳。
更可怜了。
“没事了没事了……宝宝没事了,你看,是爸爸啊……爸爸怎么会吃你呢,对不对?”
殷天:【会吃,我现在就能把他一口吃掉】
冬眠:【你给我闭嘴】
冬眠:【你这张脸我都不想说,以后不许凑孩子这么近】
殷天:……
冬日听清了冬眠的声音,渐渐开始清醒。
只是嘴巴仍旧迷糊,可怜兮兮地说道:“呜……不要吃宝宝,宝宝不好吃的!”
冬眠又没忍住笑意。
这小家伙,怎么做到可怜的同时还这么可爱的?
“不吃宝宝,没人要吃宝宝……好了好了,不怕了,没事了……”
耐心哄了好一会儿,冬日才彻底醒来。
毕竟是噩梦跟发烧的双重叠加,能忍住没哭出声,他觉得自己已经非常勇敢。
“……爸、爸爸?”
“嗯,是爸爸。”冬眠摸摸他的脸颊,“刚才是不是做噩梦啦?”
“……”
回忆起梦境里无限的黑暗,跟始终潜藏在黑暗中的巨大野兽,冬日仍觉得害怕,好像野兽的气味还萦绕在身边,直接从梦境带到了现实。
殷天无视冬眠的警告,非要凑到冬日面前:“刚才梦到什么了,喊那么可怜,难道是爸爸在梦里吃你?”
冬眠瞪他一眼,赶紧伸手推开:“我们宝宝又不是故意的,只是刚才没睡醒,身体又不舒服,对不对?”
冬日还在缓慢反应中。
要只听殷天说的话,他真会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冬眠为他解释后,他才能放心。
努力点点自己沉重的小脑袋,冬日开口解释:“……我、我不是,故意的……是真的,有大怪兽,在追我……”
“我,跑跑跑……大怪兽,追追追……我很害怕,我不想,被吃掉……”
一个充满孩子气的噩梦。
大人想象不出梦中的场景,自然也无法理解这种恐惧。
只有真实关心却敷衍的安慰:“现在没事啦……宝宝已经醒了,醒来就没有大怪兽了,爸爸会保护你的。”
冬日看向冬眠,很信赖地点点头。
点完后又看了殷天一眼,眼神带着微妙的警觉跟怀疑。
而后什么话都没说,只是默默拉高被子,将眼睛以下的部位全盖住了。
殷天:?
刚才那下就够让大魔物心情不好了,没想到这里还有一回等着他。
殷天:【这小子好像在内涵我?你看到他那眼神了吗?】
冬眠:……
崽的眼神如此明显,他当然也发现了。
尽管他觉得这算不上内涵,可眼神里的恐惧跟怀疑真实存在。
但冬眠能承认吗?
想想他们之间少到能忽略不计的父子之情,那当然不能。
冬眠:【是你的错觉吧】
殷天:【?这是我的错觉吗?你没看到他还特意拉高了被子吗?】
冬眠想硬说那是因为孩子在发烧,身体忽冷忽热很正常。
只是在他就要这么胡说前,护士先一步走进病房,准备给冬日打针了。
其实来医院那天就抽过血,挨过针,不过那时冬日意识不清,体验感为零。
今天是清醒状态下第一次打针,不知者无畏,小家伙还没意识到接下去等待着自己的是什么。
只知道一只手被护士阿姨摆弄着,护士阿姨还夸他很勇敢很厉害。
脑袋昏沉也不妨碍小家伙享受这种赞美,哪怕不知道自己为何收到这种赞美,但照单全收就是了。
直到针头扎破他的皮肤,尖锐的疼痛立刻传遍全身。
“嗷嗷嗷——呜呜呜——哇哇哇——”
冬日当场爆哭出声。
噩梦没能把他吓哭,一针下去立刻老实了。
“呜呜哇哇哇——”
好在哭归哭,手臂没有乱动,否则针头滑位,他又要再挨一针。
“好了好了,已经打完了,不哭不哭。”
冬眠怕他乱动,连忙固定住小家伙的手臂,接着整个抱进自己怀中。
前一秒还想着呢,原来小家伙这么勇敢,面对打针没有丝毫恐惧,还能做到面无表情。
真相竟是没反应过来。
养崽两个月,该做的事情虽没做成,可耐心得到明显提升。
冬眠一边柔声哄着,一边释放安定法术,帮助小家伙平复情绪。
庆幸这类法术还能起效,冬日的哭声很快停止。
一时没人说话。
直到殷天突然笑了一声,笑得有些令人摸不着头脑。
冬眠下意识抬眼看他,同一秒,大魔物的声音就这么闯入脑内。
殷天:【你这样好人-妻】
冬眠:…………
非常后悔抬头看了这么一眼。
他就不该对大魔物的行为产生任何好奇。
冬眠绝望闭眼,默默深呼吸调整情绪,根本不愿搭理。
可大魔物不放过他。
殷天:【你知道这个词吗,我前几天新学的,意思是——】
冬眠:……
冬眠:【闭嘴闭嘴闭嘴你闭嘴】
该死的心声交流。
虽然能避开他人进行秘密交流,可冬眠也受不了殷天总是拿它当骚扰武器。
冬眠:【信不信我勒死你?】
殷天:【像前两天那样吗?】
冬眠记得那晚,那时他说话很不客气,不仅动手勒人脖子,还说殷天是看门狗,要他滚——
从殷天之后的反应来看,他也是有被那些词汇刺激到而不爽的。
冬眠:【当然会比那样更过分】
冬眠:【信不信我真给你套上项圈】
殷天:【好啊】
岂料大魔物很爽快地答应了。
殷天:【如果你喜欢这么玩,我会很配合的】
冬眠:…………
冬眠:有种想打人但被对方舔了掌心的无力感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4章 第 14 章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