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微子长老那声“滚!”的余音,混合着丹房内残留的焦糊味和硫磺气息,如同实质的鞭子抽在云清河背上。他几乎是同手同脚地被顾砚书“领”出了玉衡峰的地界,直到踏上通往天璇峰那熟悉的、带着凛冽剑意和寒雾的石阶,才感觉堵在嗓子眼的那口浊气稍稍顺下去一点。
一路无言。顾砚书走在前方,月白的剑袍下摆在寒雾中划出清冷的弧线,挺拔的背影沉默得像一座移动的冰山。云清河垂着头,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半步,眼睛死死盯着自己沾满黑灰的鞋尖,恨不能把脑袋埋进衣领里。指尖残留的焦糊味和硫磺气顽固地钻进鼻腔,提醒着他刚才那场惊天动地的“壮举”。赵师兄惊恐的脸,清微子长老暴怒的咆哮,还有那堆扭曲焦黑的丹炉残骸……画面在他脑子里循环播放,臊得他脸颊发烫。
【滴!检测到宿主遭遇重大社交危机(玉衡峰永久驱逐)。顾砚书好感度稳定。】系统的提示音带着一种事不关己的平静。
稳定?云清河内心的小人已经在捶地哀嚎:师兄的好感度没掉就已经是谢天谢地了!他现在只想原地消失!炼丹?这玩意儿绝对是他的天敌!比寒潭便当还可怕的存在!
回到天璇峰顶那间简陋的石屋,顾砚书在门口停下脚步。云清河也跟着停下,头埋得更低了,像只等待审判的鹌鹑。
“清理。”顾砚书的声音响起,清冽依旧,听不出喜怒,只丢下两个字。
云清河如蒙大赦,立刻应了声“是!师兄!”,飞快地钻进屋里,反手带上门,背靠着冰凉的石门长长舒了口气。劫后余生!他赶紧冲到角落的水盆边,手忙脚乱地清洗脸上和手上的黑灰。冰冷的泉水刺得皮肤一激灵,却奇异地安抚了他躁动不安的心跳。
洗刷干净,换上干净的里衣,云清河才感觉重新活了过来。他坐在冰冷的石床上,抱着膝盖,下巴抵着膝盖,望着对面墙上那柄古朴的长剑发呆。沮丧感后知后觉地涌上来,淹没了刚才的慌乱。
难道自己体内流淌的云家血脉,天生就和火灵之气犯冲?云清河开始天马行空地怀疑人生。就在这时,门外传来极轻微的脚步声,停在门口。
云清河一个激灵,立刻坐直身体,脸上迅速挂上“我很乖我很惭愧”的表情。
石门被推开,顾砚书走了进来。他手中拿着一个小巧的玉盒和一个素白的瓷瓶。玉盒材质温润,隐隐透着寒气;瓷瓶则素雅简洁。
顾砚书的目光扫过云清河洗得发白、还带着点水汽的脸颊,确认他清理干净了,才将东西放在石桌上。
“此药外敷,一日三次。”他指了指那个素白瓷瓶,声音没什么起伏,“玉盒内物,研习阵法时置于身侧,可宁神静气,助益推演。”
说完,他并未立刻离开,目光落在云清河绞在一起、指节微微泛白的手指上——那是他之前紧张时无意识用力绞紧的痕迹。顾砚书清冷的眉峰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随即移开视线,转身离开。
石门轻轻合上,屋内又只剩下云清河一人。他怔怔地看着桌上的东西,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酸酸涩涩,又带着点奇异的暖意。
师兄……是注意到他被炸炉的气浪冲击到了?还给他送了药?还有那个玉盒……
他小心翼翼地拿起那个素白瓷瓶,拔开塞子,一股清冽的药香弥漫开来,带着薄荷般的凉意,显然是上好的外伤灵药。他又捧起那个小巧的玉盒,触手冰凉温润。轻轻打开盒盖,一股更加清冽、仿佛能涤荡神魂的寒意扑面而来。玉盒内,铺着一层细密的、如同初雪般洁白无瑕的丝絮,丝絮之上,静静躺着几颗米粒大小、闪烁着深邃幽蓝光泽的砂砾。砂砾内部,仿佛有细碎的星辰在缓缓流转。
这是……冰蚕丝?还有……星辰砂?!
云清河的眼睛瞬间瞪圆了!冰蚕丝乃极北寒域万年冰蚕所吐,有极佳的安神定魄、抵御心魔之效,珍贵无比!星辰砂更是传说中的材料,蕴含精纯星辰之力,能极大增幅阵法师对星辰轨迹的感知和推演能力,对研习阵法简直是天造地设的辅助!这两样东西,放在外面足以引起金丹修士的争夺!
师兄他……竟然把这么贵重的东西,就这么轻描淡写地给了自己?
【滴!获得关键道具【冰蚕丝】、【星辰砂】。顾砚书好感度 1,当前好感度:33((对基础尚算扎实、态度尚可的小师弟))】系统提示音适时响起,带着一丝“孺子可教”的意味。
接下来的日子,天璇峰顶的日常似乎又回到了之前的轨道,却又悄然不同。
卯时,顾砚书依旧准时出现练剑,而云清河则是在一旁观看,琢磨。而其他时间,云清河则是自己钻研阵法,不同的是,他每次刻画阵纹时,身侧总会放着那个打开盖子的玉盒。冰蚕丝散发出的清冽寒意无声地浸润着他的识海,让他心神前所未有的清明专注。而星辰砂那幽蓝深邃的光泽和内部流淌的星辉,仿佛与他体内云家血脉中那份对星辰的天然感应产生了共鸣。每一次灵引针落下,指尖灵力流转间,都似乎带上了更加圆融和谐的星辰韵律,阵纹线条愈发流畅精准,灵力节点间的勾连也越发精妙自然。
这日午后,云清河刚结束一个《小五行防御阵》的稳定练习,正盘坐在阵法中央感受其灵力流转,巩固心得。石屋的门被轻轻叩响。
“清河在吗?”门外传来一个温和又带着点无奈笑意的声音,正是代宗主明镜台。
云清河赶紧起身开门:“明镜师叔?”
明镜台站在门口,依旧是那副温文儒雅的模样,只是眉宇间带着一丝风尘仆仆的疲惫。他手里拿着一个沉甸甸的储物袋,看着云清河,眼神复杂,带着点长辈看闯祸小辈的无奈,又有点想笑。
“清河啊,”明镜台叹了口气,语气里满是“老妈子”式的操劳,“玉衡峰那边……清微师兄的火气总算下去一点了。”
云清河顿时赧然,低头小声道:“给师叔添麻烦了……”
“麻烦倒也说不上,”明镜台摆摆手,将手里的储物袋递过来,“喏,这是赔偿清单和所需灵石。清微师兄说了,丹炉的钱,还有他那块‘新换的玄铁隔热板’——虽然我觉得他那隔热板用了少说也有五十年了——的费用,都得算清楚。另外……”
明镜台顿了顿,脸上露出一丝促狭的笑意:“清微师兄让我带句话给你:‘云小子,以后离我玉衡峰的丹房,不,是离我玉衡峰的山门,至少保持三里地的距离!老夫心脏不好,受不得惊吓!’”
云清河的脸腾地一下红到了耳根,恨不能找条地缝钻进去。他接过那沉甸甸的储物袋,感觉像捧着一块烧红的烙铁。
“弟子……弟子知道了。”他声音细若蚊蚋。
“行了行了,”明镜台看着他这副样子,也懒得再说教了,“灵石都在里面了,数目不小,回头你跟你师兄报备一声。唉,你说你,阵法上那么有天赋,怎么就跟炼丹犯冲呢?”他摇摇头,目光扫过屋内,一眼就看到了石床上那个打开盖、盛放着冰蚕丝和星辰砂的玉盒。
明镜台的目光在那幽蓝深邃的星辰砂上停留了一瞬,眼中闪过一丝了然,随即又化为更深的无奈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羡慕?他拍拍云清河的肩膀:“好好跟着你师兄学阵法吧,别总想着去炸别人的丹炉了。冰蚕丝和星辰砂都给你了,这手笔……啧,好好用,别辜负了。”
说完,明镜台便摇头晃脑地走了,嘴里似乎还嘀咕着“冰蚕丝……星辰砂……顾师侄这心偏得……唉,善后还得是我……”
云清河握着沉甸甸的储物袋,看着明镜台消失在寒雾中的背影,又看看石床上那盒珍贵无比的星辰砂,心里五味杂陈。赔偿的巨额灵石像块大石头压着,但师兄无声的信任与支持,又像一道暖流,将那份沉重悄然融化。
他深吸一口气,将储物袋小心收好。炼丹之路是彻底堵死了,但阵法之道,有师兄给的星辰砂引路,他定要走得比谁都远!
少年眼中重新燃起斗志,转身回到青石板前。指尖凝聚灵力,灵引针落下,幽蓝的星辉在冰冷的石板上悄然流淌,勾勒出通往浩瀚星海的轨迹。这一次,他心无旁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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