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处花木扶疏、林籁泉韵,真是个消遣的好地方。”
罗容华扶着婢女的手,沿着□□认真欣赏着皇家园林的瑰丽造景。
“是啊娘娘,您真是会选园子,奴看此处倒可称这甘泉宫第一园。”婢女当即附和。
罗容华薄嗔一眼:“你倒敢说,这甘泉宫除了太皇太后和陛下的园子,还有哪个敢称第一园?”
她拂过障眼的枝条,迈上假山上的小阶,远望着山岭之上的思远寺。
思远寺已变成一个昏黄的亮点,她久久地凝望着,忍不住道:“陛下现在会在做什么呢?”
“陛下当是在与昙曜法师参佛。”婢女顺着她的视线望去,知道她是思念陛下,小心劝慰道:“娘娘,您不妨写封信给陛下,陛下出关便能知晓您的心意。”
罗容华苦笑轻叹:“有冯氏女在,我还哪敢这样?我连回避她都只敢拿身子当借口。”
婢女没有再说话,主仆二人都心知,罗容华所言非虚,冯氏女势大,谁也不敢撄其锋芒。
“不过,我瞧她倒不似小冯贵人那般难相处。”罗容华眯着眼睛,在脑中细细比较冯氏二女的所作所为:“她能允我们来甘泉宫,倒是我没想到的。”
“都是一道来的,她难道能独自享有甘泉宫?这未免也太小气了。”婢女有些不忿。
“在百姓身上是小气,在贵人身上,是权力的彰显。”罗容华目光幽远,望向灯火都比别处更旺的藻园。
幢幢灯火混成一簇,宛如一颗硕大的明珠,镶嵌在这甘泉宫的点点泉池之上。
忽地,她看到几个身影快速穿过小道,正是往她这儿来。
婢女也看到了那几道身影,小声惊呼:“是通事大人,他来这做什么?”
罗容华知道夜中疾行,必有要事,忙道:“快扶我下去。”
二人匆忙走下假山往前院走去,这边,王涟已进入了苇园。
前院的仆婢引领着,王涟只匆匆打量了院中一眼,便跟着迈入了正院。
罗容华片刻方至,还未等王涟行礼结束,罗容华便让人将他扶起。
她面容可亲,声音也温柔似水:“王通事这样着急,可是有事?”
王涟仍坚持行礼,后微笑道:“禀罗容华,冯贵人命臣来探娘娘您的病。贵人说若是您病重,她即刻写信回宫,请太皇太后御用的赵医师为您治病。”
罗容华倏地抓紧扶手。
她万没想到冯润的回击来得这样快又这样响。
“这...妾...”罗容华一时震惊,字不成句,声音微微颤抖道:“哪至于?妾只是骑马劳累了些,今夜歇过便好了。”
她有些后悔,不该被冯润近日的好说话所麻痹,就忘了她为妃的本分。
“那就好,那就好。”王涟笑意越发深,“冯贵人还说,明日卯时,她在藻园等待您与来充华去请安。”
罗容华的笑容再也难以维持,她几乎是咬着牙说道:“太皇太后又不在这儿,宫妃请安,不合规矩吧?”
她虽忌惮冯氏女不假,可大家同为妃嫔,她怎可去与一个贵人请安?
冯润此举未免太过咄咄逼人!
王涟忙躬身请罪:“臣长居甘泉宫,不懂掖庭的规矩。臣只将话带到便是完成了任务。”
话毕,他便后退两步,想离开这是非之地。
“等等。”罗容华走下主位,来到王涟身前,“通事,我们初来乍到,不知原委,您消息灵通,可能为我们分说一番?”
话音才落,她的随身婢女便拿出一锭粗银,不由分说地塞进王涟的手中。
王涟推辞几番,却无法挣脱,瞧着四处无外人,才低声道:“娘娘,来充华听闻您身体不适,也说自己身体不适,还叫臣将晚膳送予她房中。臣要准备晚膳,只得将这些事都如实禀给冯贵人。”
话毕他便后退一步,与罗容华主仆二人拉开距离。
“来充华!”罗容华抿紧嘴唇,颇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
片刻后,她拧着眉,胸膛起伏不定:“可我确实身体不舒服,我难受地晚膳都没有吃。”
王涟垂目,不与她目光相接:“臣会将此话转达给冯贵人。”
“不必了!”罗容华恼起来,踏着愤愤的脚步走回主位。
按礼,她们整肃完园子,确实该与冯润表达一番感谢,可她确实身体乏累,又想着今日冯润都极好说话,便由着自己的性子,不想露面。
谁能想到,还有个坏事的来充华在后面!
一样的借口,来充华还大咧咧地要人送晚膳,这明摆着是拿冯润不当回事,也不怪乎冯润要狠狠地折她们的面子。
罗容华烦躁地点着嘴唇,思索着对策,婢女道:“要不与来充华商议一番?”
“这个闯祸精!”罗容华恨恨出声,“我还嫌死得不够快吗?”
要不是来充华在推波助澜,冯润根本不会这样,她是受了来充华的连累了!
只不过现在说这些也无益了,冯润已经对她们无差别攻击了。
卯时,天刚刚亮,只有宫婢仆从才会早起,冯润却要她们去请安
冯润不过是要折磨她们,从身到心。
去还是不去?
罗容华迟迟不能决定。
若不去,以冯氏女的嚣张,此间事恐难善了。
若去,从此她在众宫妃面前,便再也抬不起头来了!
苦思冥想未能得果,她终于决定将选择交给命运。
“小绣,你去问来充华,明早可会去藻园请安?快去快回。”
“是,奴这就去。”
一盏茶后,婢女小绣喘着粗气跑回来。
“娘娘,奴去时王通事刚走,奴躲在树下好一会,才去见来充华。来充华发了好大的脾气,并说,她绝不会去对一个贵人请安。”
小绣说完久久等不到罗容华的声音,按不住好奇抬了头,却发现罗容华脸上露出意味不明的笑容。
“好,既然她不去,那咱们就得去。”
“娘娘?”小绣全然没想到罗容华会如此回复。
罗容华放松身躯背靠座椅,闭着眼睛道:“今日我便教你一个道理,那就是,绝对不要跟蠢人做一样的选择。”
小绣不解,但仍点点头表示记在心里了。
“来,与我散发,明日须得赶在卯时最后一刻到达藻园。”罗容华踱进内室。
“卯时最后一刻,冯贵人不会又生气吧?”小绣小心梳顺罗容华的发。
罗容华闻言勾了勾嘴角:“谁让她不说清楚的,卯时末刻难道就不算卯时吗?我都俯就了,她也该见好就收才是。”
想到这个“卯时”会让冯润哑巴吃黄连,她便有说不出的高兴。
来而不往非礼也,她这样也算与冯润扯平了。
翌日卯时末刻,罗容华带着婢女到达藻园。
阿若将她引到正厅坐下,上了些茶点,便默默退下。
罗容华并未出声挽留,她知道,冯润此举本就是为了下她们的脸面,故而无论她们准不准时来,她冯润是绝不会早起的。
她耐心地等待着,心里默默估算着时间。
可茶换了两盏,冯润仍未出现,她隐隐急起来。
又过了两刻钟,她有些坐不住了,带着侍女去更衣。
等再回时,却发现来充华正站在院中,与阿若争执起来。
罗容华下意识便想转身离去,可来充华的婢女眼尖,一下就看到了她。
“罗容华在那儿呢!”
“在哪?”来充华放过阿若,大踏步地朝罗容华走来。
虽然不想面对这个惹祸精,但人都到了脸前,罗容华也没有避她的道理,遂福身与她见了个礼。
来充华本以为罗容华会与她共进退,可没想到却在冯润的院子见到了罗容华。
她仿佛遭受了背叛,指着罗容华大声道:“你怎么在这?一个容华给贵人请安,你也不怕姐妹们笑话你!”
蠢人办事会失利,伤人倒是一伤一个准儿。
罗容华被她说得心口疼,语气也强硬起来:“你呢?说不来,你现在又来做什么?”
说道来做什么,来充华就火大!
“我能不来吗?她冯润居然敢断我的粮!”她扯着脖子喊了一通,又转向阿若,“你去把冯氏给我叫出来!我倒要问问她,是哪里的规矩,她一个贵人敢让我们请安拜见!又是谁给她的胆子,敢让她扣着宫妃的口粮不发!”
阿若不为所动,无论来充华怎么摇晃她的肩膀,她都只是微笑面对。
一旁的罗容华呆呆地看着这场闹剧,脑袋里回荡的都是来充华那句“冯润敢断粮”。
她不可置信地看向小绣,小绣也怯怯地回望着她。
二人这才想起,从醒来到现在,都没有一个太官来送早膳。
只是她们早上吃了些自带的点心,不觉得饿,才没有想到这回事。
来充华仍在吵闹不休。
“冯氏,你出来,与我去见陛下。我要让陛下评评理,你居然敢这样对待宫妃。”
她力气不小,不住地摇晃让阿若站不稳当。
“来充华不要大声喧哗,失了宫妃的礼数。”阿若虽微笑着,说出口的话却很不好听。
来充华一把将阿若搡到一边,便快步往内室冲去。
“拦住她。”阿若一声令下,院子里的人全都跑过来阻拦来充华。
眼看闹得不成样子,罗容华扬声道:“阿若姑娘,还请您禀告冯贵人,容华罗氏、充华来氏给冯贵人请安。”
“你!”来充华犹不服气,看样子还想再骂罗容华两句。
罗容华面容冷肃,声音没有起伏:“够了来充华,看看你自己像什么样子!”
冯润的避而不见让她心里没底,故而她也不愿再容忍来充华的蠢笨。
又过了两刻钟,阿若才出门来,不过却没理会众人,而是往院外走去。
来充华又要开口骂人,才张了嘴,便看到门外冯润另一个贴身女婢阿呼走了进来,身后跟着六个提着双层食盒的太官。
阿呼目不斜视,全然如未看到两位宫妃一般,越过她们往内室走去。
太官们鱼贯进入,又一个个出来。
自始至终,冯润也没出现,更没有只言片语。
罗容华的脸已如浸过寒霜一般冷窒。
她上前两步,声音像酝酿了风暴的乌云:“冯贵人,你要请安,咱们姐妹也来请了,闭门不见,恐怕不是待客的礼数吧!”
来充华迅速站到罗容华身边,拔高嗓门:“没错!你躲起来有什么意思!敢做你倒是敢当啊!”
内室仍旧安静,没有响应。
罗容华沉下脸,恨恨地瞪着眼前紧闭的门。
她自觉已给够了冯氏女面子,既依言来请安,又恭恭敬敬老老实实地等了许久,可冯氏女未免太过怠慢,辰时都快过了,她冯润竟连个面都不露!
便是陛下,也不会这样驳她们的面子!
她默默地咬紧牙根,记下冯氏女给予的羞辱。
等见了陛下,一定要狠狠地告她一状!罗容华心里默默道。
冯氏女言行无礼,众人皆为见证,到时候就算陛下想要偏袒也没有办法!
这边来充华嘶吼了许久,又渴又饿,此刻已说不出话来,但她仍旧精力十足。
嗓子喊不出声,手可还能动,她踅摸半晌,不知从哪捡了一块小石头,“砰”地一声便砸到冯润的门上。
众人都被她这一手吓得说不出话来。
这样粗俗的行为,实在不像宫妃所为。
罗容华无奈地闭起眼睛,心中烦躁更甚!
一个莽撞的蠢货!一个强横的贱妇!
她到底是做了什么孽要夹在这场风波里,还不如当时一起回宫了!
不过莽撞确有成效,“嘎吱”一声轻响,等待许久的门终于徐徐打开。
门内,刚用膳结束的冯润正拈着锦帕擦嘴,她不疾不徐,姿势优雅,细细拭完一遍,才看向院中站立的二人。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