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有女人的高跟鞋声，这几天一直如此，每到凌晨四五点，天要亮不亮，大概再过一会，就会有呕吐的声音，酒气混杂着呕吐物的气味透过薄如纸板的门，这种日复一日的生活会持续多久？住在这里的人不会去考虑这个问题，一旦考虑了，他们将无颜活下去。
但巫砚可以考虑这样的问题，他可以在这次任务结束后，就搬回原来的小区，那是个不太安全的屋子，可周围的居民都是安全的。
他有大量的时间去思考贫困，只因他还不够贫困。
他打开窗户，窗户朝向街道，外头飘来的气味并不比呕吐物好多少，毕竟这是钱石萝精心挑选的，只有走投无路的人才能居住的地方，这种走投无路并不是说他们犯过什么事，当然从概率上来讲，确实有犯过事的，还不少，但也有相当一部分人没犯过事，只是遇到了困境，走不出来了。
但在这住久了，巫砚又会想，他们真的会认为这是一个困境吗？只有他这种从外头来的，过惯了舒服日子的人才能产生如此想法。
街上有人买东西，巫砚知道，那些东西并不干净，就在摊子旁，还有排泄物的痕迹，那是楼上住户倒的，他们的厕所坏了，就往街上倒，事实上，这里没几个厕所是好的。
街道两旁躺着人，喝醉的，无家可归的，吸了毒的。
如果忽略掉空气中的难闻气味，这是一个相当安静的早晨。
女人的呕吐声消失，随后一声巨响，她关了门，要一觉睡到晚上才能醒来，做点吃的，到晚上继续出门。
这里没有秘密，也没有人会去传播秘密，**是个珍贵而奢侈的东西。
巫砚正打算关上窗，街道的那头传来一声尖叫，从浓雾中跑出来一个满身是血的人，他的背上有几道深深的爪痕，血肉外翻，露出里头的骨头。
能跑到这，已经是他竭尽全力的结果，他将手指甲嵌在砖缝里，妄图能往前挪动，杯水车薪。
他的身后，浓雾中探出一只爪子，那银白的长钩从后背剜进去，穿透后背，剜进了心脏，鲜血喷涌，即使如此场面，也无法惊动街边躺着的人，他们对此无动于衷。
他们难道不怕死吗？就算酒鬼失去了意识，还有那些清醒的人呢？那个卖早饭的摊主呢？他们没有要自保的意识吗？
他的疑问很快得到了解答，一声枪响，那只怪物也倒在了地上，有人过来将怪物的尸体和人的尸体拖走。
但即使如此，这些人的反应也太过寻常，除非他们总能看到类似的事情。
巫砚想办法从一个邻居那里套来了信息，这种事情确实每天都在发生，即使不是每天，频率也高得难以计数，但本地有一群人在管理，出现这种怪物，就会有一群拿着枪的人追杀。
说这话的人把这件事当成了吃饭睡觉在说，好像这是一件极其普通的事情，但巫砚知道，这不普通，极高的异化率让人胆寒，若是发生在外头，他们的那片区域里每天出现一次异化，早就闹得人尽皆知，人心惶惶。
可放在这里又似乎很正常，这些人即使跑上街头，想要报复社会，也会有一堆心理学家和社会学家为他们找理论支撑，可现在，异化的出现让他们变成了怪物。
这里也有没有异化的人，如果说人是环境的造物，那么这些没有异化的人又算什么？
大量的问题充斥着巫砚的脑海，他找不到答案，他的直觉告诉他，现在这些是有问题的，不对的，可理性又告诉他，他无能为力。
钱石萝那边许久没传回来消息，按照他们的约定，巫砚要上门去找妹妹。
地址在市中心的一座商务楼，这些楼都长得一样，那就是这些楼在支撑着这个社会运转，让资金不断地往同一个方向汇集。
公司门面很干净，巫砚不太想用干净这个词。
“我妹妹呢？你们把她弄哪去了？你们这是人口拐卖，我要告你们。”
但这里的人都清楚，这么一个穿着破烂，浑身散发着腐臭味的人不可能有钱告他们，于是前台按了喇叭，对那头说，“把人赶出去，什么垃圾都往里面放。”
随后两个彪形大汉将巫砚扔出大门。
巫砚被扔出大门后，又偷偷从后门溜进去，趁着那些人午休的时候，溜进公司，换了维修人员的工作服，来到一间办公室，办公室里没人，他可以轻易地接近电脑。
他打开电脑，屏幕上跳出输入密码的提示框，他将一个U盘插入电脑，方便另一头的越川操控，帮他破解密码，密码破解后，他又找到了一份加密文件，是公司客户名单，巫砚操纵鼠标，点击下载。
下载的时候，他又找到了另一份资料，那里有许多女孩的资料，外头传来说话的声音，巫砚看着那进度条，心脏跳得很快。
那些人走到门口，却并没有进来，而是在外头的工位坐下，继续说说笑笑。
客户名单下载完成，但另一份名单还有百分之五十。
巫砚盯着那进度条，看着它一点点跳动，百分之七十，百分之八十，百分之九十。
门把手被人拧动，但那人并没有推门进来，因为有人叫住了她，与她说话，两人拉了两句家常，她又重新转动门把手，门打开，她觉得屋子里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可当她来到电脑前，屏幕上着锁。
巫砚一直在房间里躲着，直到她再次离开办公室，他从柜子里出来，整了整帽子，正要大摇大摆出门，一根闷棍打在他的后脑勺上，紧接着，有人套住了他，他隐约感觉到有人在搬动他，还有人在说话，抱怨他太沉。
他们将他扔上一辆大货车，货车就停在大楼的地下车库，除了他，他们还搬了很多箱子上车，他们关上车门，货车离开车库，驶向未知的区域，迎接巫砚的，将会是他从所未见的事情，是这个世界可怕的一面，也是这个世界真实的一面，是他无法逃脱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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