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献弗哈哈大笑，骂她不知羞。
“我不能当您的弟子么？”戚杳声眼含期冀地望着他。
白献弗摇头：“你我并无师徒缘份。”
见她满脸哀戚，便又宽慰几句，“掌门师兄是化神修为，我不过刚入元婴，自然是掌门师兄好。”
只是掌门会不会亲自教习就说不准了。
此时已到浮玉仙宗的宗界。戚杳声可以遥遥看到那座屹立于半山上半隐半现在云雾中的宗门，宗门前有许多穿着各色宗服的弟子。
果然如隐山师兄所说，人很多。
云舟稳稳停在宗门前，戚杳声下船回头，果然已经不见白献弗的身影，耳中却有他的朗朗声音传来：“再相见时，望你已证己道。”
云舟化作点点灵力消散。
戚杳声打量着周围形形色色的修士，他们看起来都极为年轻，相貌皆为上乘。正三五聚集似在讨论仙门大比，并没有将目光投到自己的身上。
既入仙门，她便是芸芸修士中的一个。
整理好衣衫与发髻，她眸光发亮，坚定地迈入宗门。
前尘如烟，她要走自己的道了。
这一次，她一定会是道中翘首，无人能左右。
甫一踏进宗门，仙鹤长鸣而来，雅正地停在她身前，甚至双翅大展扑了几下才收回。
戚杳声竟从它的豆豆眼中看出几分骄矜，不禁伸手摸了摸它的头顶：“你真漂亮。”
仙鹤用头顶了顶她的手心，示意她上来。
“谢谢。”戚杳声没有犹豫，心中迫不及待想要拜见她的未来师父。
刚要动作，突然胸口一阵剧痛，五脏六腑好似要破裂开，紧接着这股让人难以忍受的疼痛蔓延至四肢百骸。
身形无力地晃荡，戚杳声喉咙涌出一股腥甜。
“噗——”好疼啊。她的眼睛已经看不见了，身体砸在了坚硬的白石上，她一定吐了很多的血，整张脸都湿漉漉的。
“这是谁门下的弟子，天呐，她吐了好多血！”
戚杳声还能听见，有人将她抱在了怀里，“你是掌门的仙鹤么？快将她送到掌门身边去！”
那人焦急地将她放到仙鹤的背上。
戚杳声不知何时失去了意识，也不知再醒来是何时。恢复意识时，她躺在软被下，有人正用手帕擦拭自己的脸，动作轻柔万分。
定是个温柔的人。她想。
“原本是极好的根骨，和你一样是雷灵根呢，可惜了。”虞翡蹙眉，替床上的小姑娘掖好被子。
房间里还有另一个人：“无甚可惜，师尊从不缺好根骨的弟子。”那人一顿，又冷声道，“醒了就睁眼，还要偷听到几时。”
真是刻薄。
戚杳声睁开眼，胸口还有些痛痒，没忍住咳了几下，又吐了口血，可她没有管，只是紧紧抓着虞翡的手：“仙子，我是不是不能修行了？”
“你先别急。”虞翡捏了个净诀，清理干净戚杳声身上的血迹，看了眼立在旁边的男子，“师弟，你不去准备明日的大比么？”
男人的身影隐在红木镂空雕花的屏风后，影影绰绰看不真切，看身影是个瘦高、束着高马尾的少年，肩膀处还露出个剑柄，应是背了把长剑。
少年冷哼：“准不准备又有什么区别。”说罢，推门离开，并未多做停留。
戚杳声心中迫切想知道自己的身体到底是怎么回事，虞翡指腹轻柔她的眼皮，询问道：“痛么，你的眼睛。”
“不痛，热热的。”戚杳声如实说。
虞翡继续问：“你可知为什么？”
戚杳声抿唇：“知道。我用了显形的符，我的眼睛承受不住符中灵力。”
“知道还要用？没有引气的凡体如何承受得住这股灵力。你原本是雷灵根，却也因此反噬自身，以至于内府受损严重。”
虞翡叹口气，端起一碗汤药递给她，“幸而思游长老暂时将你内府破损补好，你才能活着。不过这也只能让你多活两年而已。”
戚杳声无法动弹，大喜大悲不过如此。她早就想到那张符会对自己有影响，但没想到会这么严重。
可那时，她除了赌别无他法。
“师尊说，若你两年内结金丹，金丹便能替你修补好你的内府。届时他便收你为他坐下弟子。”在虞翡看来，这根本就不可能。
纵使根骨再好，靠外力修补好的内府好似一个漏斗，根本无法储存灵力。
戚杳声却大受鼓舞，眸子更加明亮，她一口喝完苦药，将碗丢到一旁：“我可以的我会在两年内结金丹我会成为掌门的弟子！”
她的语速极快，虞翡也为之感染，在此刻，她也觉得戚杳声真的能做到。
“我信你。你叫杳声对么？献弗师叔曾传信给师尊与我。我是掌门的大弟子虞翡，本应由我来教习你入门炼气，可惜仙门大比后我要离宗去摘鸿鹄令，不知此去多久。”
戚杳声来之前，掌门坐下除了她，都是些只知修炼的师弟们，她倒是很希望能与戚杳声做同门师姐妹。
“没关系的大师姐，我可以拜托隐山师兄来教我。”戚杳声现在才像活过来一样，全身轻快不少，甚至下床屐着鞋在房内走了两圈才冷静下来。
“他性子不好，爱骂人，大家都不喜欢他。”虞翡失笑，拉着戚杳声坐到妆台前，将她睡得乱糟糟的发髻解开。
“献弗师叔说他很厉害，我不怕他骂，只怕他不够强。”戚杳声任由摆弄，“师姐，师叔说隐山师兄十七岁结金丹，那他是几岁开始修炼的？”
“我记得是九岁吧，不过那时他受了重伤，并不清醒，在宗内躺了一年才正式随师尊修习。”
那就是七年金丹。戚杳声默默算着，“还有比他更快的么？”
虞翡的手指灵活穿梭在戚杳声浓密的黑发中，自从重拾燕王宠爱，她的头发都是由宫婢仔细打理，所以油亮厚重，放在手里沉甸甸的。
“衡清仙宗的徐璧五年结金丹，此后修为停滞不前，八年过去仍只是金丹后期而已。”虞翡语气中带了几分可惜。
如今灵气稀薄，修士能到金丹便已是气运上乘了。可她见过徐璧一剑劈山入金丹的英姿，而今被人笑称徐仲永，不免心中替他惋惜。
戚杳声对这些修士的事很是感兴趣，听得津津有味。
谈话间，戚杳声的发髻已变了模样。
戚杳声原先的发髻是宫婢所梳，十分繁复端庄，她自己肯定梳不来。总不好在宗门皮头散发。
“这是百合髻，虽然简单但看着活泼不少，我不在时你自己也能梳。你才十三岁，就该娇俏些。”
戚杳声拨了拨头发盘成的两个小圈圈，师姐好像对谁都很好。她侧身亲昵地蹭了蹭身后的虞翡，“我一定要成为大师姐的师妹。”
头一次有小姑娘这么依靠她：“万一我是坏师姐呢？”
戚杳声笑嘻嘻：“那我就是坏师姐的小师妹呀。”
虞翡摸摸她的软发，又和戚杳声说了些浮玉仙宗的规矩和她以后要吃饭修行的地方，戚杳声都像个乖学生仔细听着。
虞翡捏了捏她两颊的软肉，嘱托她：“我去和隐山师弟说一声教习之事，明日仙门大比结束后，你便跟着他好好学习。若是……”
“怎么了师姐？”戚杳声问。
若是实在忍受不了薛隐山，便传信给她。大不了她拜托其他长老的弟子来带杳声。
虞翡原想如此说，但话到嘴边，还是没说出口：“没什么。”
总归内门里只有隐山是雷灵根，由他来带是最合适的。只希望他拒绝自己时别说得太难听。
戚杳声送虞翡离开，她总觉得大师姐离开的背影颇有风萧萧兮易水寒之苍凉感。
虞翡突然想起来还有件事没弄清楚，脚步一停转身问戚杳声：“师尊托我问你，你那显形符是如何得来的？”
戚杳声灿然一笑：“我自己学着画的呀。”
虞翡没说什么，化作一道绿色剑光去了掌门处。
只是匆匆一瞥偷看学来，画得并不精确，若非如此……她轻抚双目，没再想下去。
因着还不是掌门弟子，戚杳声并无自己的住处，再加上虞翡明日便要离宗，所以戚杳声便暂时住在了虞翡的院阁内。
虞翡的院阁内有许多入门教籍，虞翡说是掌门事务多，因此自打她金丹期后，入掌门坐下的弟子都是由她教习炼气。
戚杳声随意翻开一本封面是‘壹’的教籍，教籍上有许多手写的批注，看笔记应当是出自至少五个人。
教籍内容十分复杂，生僻字也多，读起来也很拗口。
幸好当公主时，她闲得无聊读过许多古籍，这才把字勉强认全了。
通读一遍后，戚杳声盘腿坐在院中，双肩下沉，双目微闭，放轻呼吸。
虞翡是木灵根，她种的灵植灵气会更浓郁，因此院阁内种了大片的各种灵植。晚风微拂，似有香气入鼻，令戚杳声心静气通。
她回忆书上所写，将自己想作一个容器。
“鼻引气入喉，须微微缓作，不可卒急强作。待好调和，引气勿令自闻出入之声。”
“身不妄动，心无妄念。”
戚杳声渐渐忘了自己身在何处，只知天地寂静，有许多紫金色的光点围裹着她，她的身体化作一股精气游走于天地间疯狂吸收这些光点。
直到饱和，她才不舍结束，颇觉有趣。
那股被纯净雷灵力洗涤筋脉的舒畅，令她有些欲罢不能。
再睁眼，熹光微亮，正是日出之时，上白下青好似被剑割开。
戚杳声不觉疲倦，将教籍收好，她伸直右手，食指与中指并拢，沿着那道晨昏线缓缓划去。
早晚她会用手中的剑破开这苍穹，亲见天道。
“鼻引气入喉，须微微缓作，不可卒急强作。待好调和，引气勿令自闻出入之声。”
《养生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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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仙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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