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倾余忙退了几步，两颊泛上薄红，有些无措地捏着袖口。
“师尊……我…我得到消息，说这次进军无为的领头人是一个七级灵纹师。”
听到“七级”二字，箫子渝的脸色瞬息拉下来了。见风倾余没说话，他淡淡道：“接着说。”
风倾余微微蹙眉，“这个灵纹师好像还会一些傀儡术，领着一群未开化的小妖攻过来。但他的目的不像是攻无为，倒像是要提醒什么事情一般。”
箫子渝若有所思道：“未开化的小妖对无为来说确实不是什么大事……说到提醒，那你觉得他是想提醒什么呢？提醒一个七级灵纹师出世？”
说到这个，风倾余忽然想起一件事：“师尊，我记得你好像也是七级灵纹师对吧？”
“没测了，千年前是，现在应该也差不多。”
风倾余点点头，“我感觉提醒七级灵纹师现世这事的可能性并不大，毕竟他本人也是……对了师尊，北宫主，还有封舍人都知道无为有一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七级灵纹师。现在，北宫主已经将这事在议事堂公告了。”
他垂了垂眸：“我曾奉北宫主命去墓室请他出来，但当时我去的时候，那人已经离开了。师尊可知道那人……”
“他不是打上无为的那个人。”
听了这话，风倾余松了一口气：“还好，只要无为的灵纹师不是叛徒就行了。”
闻声，箫子渝淡淡道：“那可不能如你意了。”
“？”
“他的确是个叛徒。”箫子渝抬了下颚，看起来却有点小骄傲的样子：“那个人，就是我。”
风倾余：“……”
好像……也确实是个叛徒没错……
好像……也确实值得骄傲没错……
他怔愣间，又听到箫子渝道：“不过，我可以告诉你，无为境内，确实还有一个灵纹圣师。”
他半眯眸子：“一个很强的灵纹师。”
风倾余顿了顿，“他……”
他忽然闭了嘴。
箫子渝看了他一眼，似乎是知道徒弟想问什么，微微仰着头，靠在树上：“不知道……大概，比我强吧。毕竟，我已经几百年没修习了。”
风倾余：“……”
说完这句话，箫子渝才忽然意识到，他离去的那两百年，风倾余似乎是带着记忆的。
“风倾余。”他轻声唤道，默了片刻，才接着说道：“那些年，你……是怎么过来的？”
“师尊说的可是那两百年吗？”风倾余轻轻笑了一下，“没什么，也就是睡了一觉吧。”
“那会儿所有人都以为我死了。”他讥笑了一下，“就连我自己也这么认为。所以，我在想，那些年，你都在做什么。也许对于我来说的确是睡了一觉，对于你来说，也是的吗？”
风倾余静静看着他，没有说话。片刻后，他偏了头，说道：“我们走吧，我这次出去是有任务的。”
“你是怎么觉得我会跟你走的？”箫子渝笑着瞧他。
风倾余的脚步顿了顿，他开了口，却感觉抓不到自己的声音。
他又听到他说：“我且问你，你想不想让我跟你走？”
“我……”
风倾余张了张口，却说不出话。
箫子渝又道：“你只需要回答，想，或是不想。”
他看见前面的青年颤抖着身子，整个人都像是行尸走肉一般，呆在原地。
风倾余喉间发痒，憋在心里两百年的话怎么也不敢挥霍。但是，如果这次，会不一样呢？
他咬了咬牙，像是下定决心，声音却也小的可怜。他说：“想。”
他忽然听到了一声笑声：“好。依你，小余。”
风倾余一怔。他猛然想到那片荒野里，那个笑声，那句承诺。
憋在心里两百年的苦却在这一刻通通砸向了他，砸得他面目全非，砸得他不知天地，砸得他没有知觉。
那两百年，他无时无刻不活在自己的幻想里，活在自己的梦里。
他拼命练着剑，拼命提着修为。他足不出户，彻夜彻夜累得晕倒在地。不过是为了，去追上他的高度。
于是他出门，他去行侠仗义，去游山玩水，他带着师尊的东西，就好像师尊在他身边一样。
每次救人，他都会说一句：“莫要谢我，谢我师尊吧。”
“这位小仙君的师尊是谁呀？”
这个回答从世人口中的“听说，是那个叛徒箫子渝。”逐渐变成了“听说，是那个美人箫子渝”。
虽然，也不是什么成就，但也做到了一丝改变。
而他就带着这些小改变，吃着酒，看着月，想象着此刻的师尊若在，会做的事情。
看着徒弟愣住了，箫子渝敲了一下他的头，“小余，想什么呢？”
风倾余捉住了他的腕子，只是看着他。
好像那一刻，他的眼里有漫天星辰，有波涛汹涌。他的喉间涌上许多话，到了嘴边，却都换成了这一抹笑。
东风微起，兰花香撒，他们的长发缠绵身侧，映在光下。
_
无为东宫殿，望昔阁。
床榻上的人已经醒了。她的衣袍发饰都被褪去，换上了一套干净的衣衫，但身上大大小小的痕迹却没有消散。
封亓起身，浑身上下却传来一阵疼痛。
这熟悉的疼痛日日夜夜相伴着她，她本该早已习惯，此刻却红了眼眶，深埋着脸。
她坐在床上，不知道在想着什么，双目无神，只看着指尖发呆。好像这里是唯一一处干净的地方。
明明百年来，她早已没了执念，早已没了感官。却在看见他的那一刻，她却忽然开始挣扎起来。像是在岸上待久的鱼，看见了水，就开始玩命地挣扎。
封亓蜷缩着腿，露出被子的胳膊上还残留着一些暧昧的痕迹。
“别怕，马上就要结束了……马上……”
她不断颤抖着，声音也吞没在了暗无天际的前程上。
她还记得那个月黑风高的夜里，她着一身漂亮的粉色长裙，蹦蹦跳跳地逛着夜市。
在那里，每个小店都挂着各式各样的灯笼，摊子上摆着各种稀奇的小玩意儿。她穿行在街道上，随着行人一齐玩闹。
那时候，她还是寰宇阁的小千金，是无为新来的舍人，身份尊贵，前程似锦。但在那一天，她也遇到了人生昏暗的一天。
下了夜市，她被一群混蛋缠上。封亓自幼天资聪颖，是与箫子渝齐名的天之骄女。但她不修剑法，只修丹药。
那一刻，她被几个混蛋绑了起来，按在草地里，无休止地扯着她的衣衫。
胸前衣物被撕得粉碎，碎骨下面的一颗朱砂也这样敞露在他们的面前。
但那时候，箫子渝来了。她永远也忘不掉箫子渝一剑斩走恶人的场景，永远忘不掉他脱下衣衫，为她裹衣的场景。
她那时候害怕极了，以至于箫子渝对她说了些什么，她都没有听清。只是知道这个少年坐在草地里，守了她一夜。
清晨的光打在她的睫毛上，她依稀着睁眼，却瞧见了盛开的樱花。而箫子渝正从樱花林中来，伸手折了一枝。
“都说好花配美人。”他莞尔一笑，浑身透着一股矜贵温润的气质，“送给你。”
他问她：“好受点吗？”
他问她：“你家在哪？我送你回去。”
她开始逐渐依恋，开始逐渐畅想。
可现在，两百年了……他死的那时候，她终于狠下心来，将自己的一切葬送在遥不可及的目标中。但就在她没有退路的时候，他回来了。
封亓嗤笑一声。只觉得她现在简直可笑。
“箫子渝……”
忽地，门开了。
光线一下子从门口打在她的身上。
封亓一顿，即刻想到身上的痕迹，缩了一下身子，紧紧裹着被子，身体不断地颤栗。
是谢均又来了？
她默默汇聚着灵气，丹田却是一滞，灵丝渐渐散去。
封亓愣了愣。昏暗之中，她辗转反侧，整夜不眠。只是那只吸血的怪物一直攀附在她的身上，肆意地去吞吃她的血肉。
她缓缓阖上眼，忽然间，她感觉自己被人抱住了。
那人好像也在颤抖，但怀抱却是暖的，动作却是轻柔的。
封亓怔愣片刻，脸上咻地浸上一片湿热。好像是泪。
她迟疑地抬眼，缓慢转过头去。
“仙女姐姐。”史苒苒抱着她，眼眶通红：“仙女姐姐别怕，苒苒去学剑了，以后我保护你。”
“谁要欺负你，我就打谁！我……”
“你都知道了。”封亓扭过头，没看她。
“嗯。”史苒苒轻声应着，“风长老拿着北宫主的令牌，说要去一个石室，让我跟着。在里面，我们发现了你。”
封亓讥笑了一声：“他倒是贴心。”
史苒苒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低着头，坐在一旁。
片刻后，封亓才不自在道：“我的衣服……是你换的？”
史苒苒立刻站了起来：“我不知道仙女姐姐平常穿什么衣服，就在柜子里随便拿了一条。”
封亓看着自己身上这件粉红色的裙子，不知是笑还是恼，“这件……你可真是会挑啊。”
这是她自夜市之后，按着原来的样式，又重做了一条，后来便一直塞在了衣柜的最深处。
史苒苒吐了吐舌：“我觉得……仙女姐姐穿这件，最好看了，所以我就……”
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封亓看裙子的眼神有些不对。好像是悲伤，又好像是欣喜，还有，藏在眼里最深处的，遗憾。
“仙女姐姐，我觉得，你是喜欢这件衣裳的。”
封亓愣了愣：“我……是喜欢的……”
她的神色一沉：“可是，衣服破了，我将它补好了，但是，却再也没脸穿了。”
史苒苒眨了眨眼，“啊？这衣服不是好好的嘛？唔…再说，若是姐姐不想穿了，也可以再换一件啊。姐姐，我觉得你穿蓝色的，也很好看啊！”
今天双更已结束，明天还有呀～
真的很心疼封亓女儿，翻了大纲发现原本设定更惨，真是改了又改
对不起封女儿……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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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改变【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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