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云霞醒来已经一个多小时了。
从最初的震惊,到后来的喜极而泣,她心情复杂地接受了现实。
现实是她死后重生回到六零年,这一年,父母驾着马车出去拉脚,归途时遭遇泥石流,车毁人亡。
此刻,她静静地躺在里屋的小床上,听着外屋那些人的吵闹。
那些人都是她家的亲戚。
处理完了父母的后事,他们是来吃绝户的。
呵呵,前世她怎么就那么蠢,任由这些打着血脉亲情旗号的所谓亲戚吸干邵家的血,分光邵家的家产,却把她的弟妹们当做牛马来使唤!
她的眼角滑落下悔恨的泪水!
幸好!
幸好还有这一世重来,她定然不会让前世的悲剧再发生。
外头小姨李二梅说,“我姐向来与我关系好,她遭遇不幸,我虽然家里过得也紧吧,但念着姐妹情,我也得把云霞带回去养……云霞是邵家老大,她将来出嫁,嫁妆得是最多的一个,炕上这个炕柜,地上那俩香樟箱,我得拉走,给云霞留着将来出嫁使……”
“她小姨你是不是没睡醒,跑这儿说梦话来了?”
一个尖酸刻薄的女人声音响起,是邵二婶张春花。
“张胖子,你才白日做梦呢,你全家都白日做梦!我说的哪点不对?当娘的炕柜,嫁妆箱子,不给闺女给谁?”
二梅怒而攻之。
“你是不是眼瞎?没看着地上还站着俩邵家闺女吗?你把东西都拉走了,云妮,云燕,她们以后怎么办?”
张春花还恨恨地朝地上啐一口,“这是我们邵家的家事,你一个外姓的姨跟着掺和啥?”
“就是,她小姨,你赶紧回家洗洗睡得了!我是打算把云燕带回去养的,那俩香樟箱得给我,不是,我是说给云燕留着……”
邵三婶孙玉凤早就瞧上李大梅那俩香樟木衣箱了,不管多少年,放什么东西里头也不会生虫子,这要是在自家闺女云玲的嫁妆里加上这么一对板箱,啧啧,那多有面儿啊!
“行啦,你们别争了!就好像谁的声儿大,谁就能拿到更多东西似的,真不给脸,大哥跟嫂子这还尸骨未寒呢!”
邵家四叔邵爱民气呼呼地瞪了俩嫂子一眼,又不阴不阳地对李二梅说,“我可是听说,我大嫂出嫁时,要带走这一对香樟箱时,你就闹过婚礼现场,咋,这是瞅着我大嫂没了,你跑我们邵家捡漏儿来了?哼!”
“就是,就是,有些人脸皮就是厚!”
邵四婶赵素素附和着自家男人,边说边朝着李二梅不屑地撇嘴,“三里五村的,谁不知道谁啊?跑这儿来充什么大尾巴狼?”
“你们仗着人多,欺负我姐的娘家人啊?我告诉你们,云霞我养定了,柜子和箱子我也要定了,谁拦着我跟谁拼命!”
李二梅从炕上跳起来,叉腰怒骂,“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你们邵家这样不要脸的,自古女子的嫁妆死后都是给闺女的,闺女要走,带走嫁妆,天经地义!”
“你口口声声说要养云霞!云霞都十五岁了,啥活儿都能干,要你养什么?再过几年,云霞就能定亲了,到时候你再讹一笔彩礼,好给你的儿子娶媳妇,你如意算盘打到我们邵家人头上了,也不看看,邵家人答不答应!”
邵二叔邵爱军站在地上,也叉腰,跳着脚,与李二梅对骂。
“有本事,你打我啊?”
李二梅也不是个熊的,根本不怕,一副要跟邵家人死磕的架势。
“二梅,你住嘴!”
舅舅李长江自打来了,就一直闷头抽烟,这会儿抬起头来吼自己二妹,对上他红肿的眼睛,李二梅气势弱了下来,小声嘟哝,“大姐没了,我也难过啊,所以才想着帮她养孩子……”
李长江没搭理他,继续低头抽烟。
烟圈儿在他头顶萦绕着,像是他内心里缠绕成一团的哀伤,怎么都释怀不了!
大妹怎么就死了呢?
“云燕我们养着,志强也跟着我们吧,除了那俩樟木箱,外头院子里那辆小推车,我推走给志强使。”
邵三叔邵爱华将烟袋锅子在鞋底上磕了几下,不缓不慢地开了口。
“老三,敢情今儿个数你胃口最大啊!抛开那俩樟木箱不说,就那辆手推车,制一个也得二十几块吧?瞅瞅,你这上嘴皮一碰下嘴皮,就是你得了?你咋不说,这房子也给你一个人啊?”
张春花一串反击,直把孙玉凤也给说的火了,“二嫂,你啥意思啊?有你那么损小叔子的吗?大哥在时,那辆小推车就是志强在推,大哥也说了,小推车就是给志强制的,这才制了没几个月,咋,现在大哥不在了,小推车就不能给志强了?你实在想当这个家,那你下去问问大哥大嫂同意不同意?”
“孙玉凤,你再咒我试试?看我不撕烂你那张嘴!”
张春花扭着水桶腰去抓孙玉凤的头发,不过她胖,动作不及孙玉凤灵活,反倒被她一个闪身避开后,一个耳光扇过来,张春花的胖脸上就多了五道清晰的手指印。
“孙玉凤,你敢打我!?老娘今儿个跟你拼了!”
张春花恶熊扑食一般朝孙玉凤扑了过去。
瞬时,两个女人扭打在一起,薅头发,扯耳朵,你不让我,我更不让你,她们的男人想把两人拉开,可是,两人纠缠得太紧,扯都扯不开,气得邵爱军骂道,“俩见识短的货,你们这是内讧给旁人看笑话啊?”
老四邵爱民撇撇嘴,“再惯着吧,惯得没边儿了,出来都不知道要脸!”
“老四,你放什么屁?再哔哔一句,看老子扇不扇你?”
邵爱军登时怒了。
“邵老二,当我怕你啊?走,出去单挑!还老子老子的,我老子地底下埋着呢,你去啊!”
邵爱民不甘示弱。
“都给我闭嘴!”
忽然一直坐在椅子上的村长邵老耿拍桌子了,他皱着眉头,扫视过一屋子贪相毕露的人,“爱国与大梅尸骨未寒,你们若真是诚心念着骨肉亲情,要帮他们养这几个孩子,就拿出点真情实意来,别吓着这几个孩子!”
一席话,一屋子吵闹总算是停下了。
邵爱军讷讷,“村长,我们都是这几个孩子的至亲,我们不养他们谁养?就是……就是我们家也过得不富裕,多张嘴就多双筷子,这……这要是分配得不公,我们……我们怕养不……不起他们啊!”
邵老耿瞪了他一眼,“亏当初你大哥把房子让给你,让你结婚!”
邵爱军继续讷讷,“那我大哥这不是也盖了新房了吗。”
“那是人家爱国跟大梅两人没白没黑拉脚赚钱自己盖的!”
邵老耿有种想赶紧走,懒得跟这几块料掰扯的冲动,可是看一眼,蜷缩在角落里的邵家那几个孩子,他又于心不忍。
明知道,这些货都不是善茬儿,可又能怎样?
邵家这五个孩子,最大的不过十五,最小的才七岁,没个大人照顾咋行?
唉!
他在心里重重叹息一声,随后转头和颜悦色地问,“老二老三老四,哦,还有小五,你们都说说,想跟着谁一起过?不怕,大胆说出来,耿爷爷给你们做主,以后他们谁敢薄待你们,耿爷爷都找他们算账!”
最小的志高小声地,“耿爷爷,我……我要跟大姐一起过。”
其余几个齐刷刷地点头。
“唉,你们大姐……这不还没醒过来吗?她自己都……”
邵老耿想说,她都自身难保,还怎么照顾你们?
听闻父母车毁人亡,邵云霞不顾一切地往出事的地点跑,谁知道,雨后路滑,她不小心就滑落进深沟,摔得到现在都人事不知。
这正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啊!
“咳咳!”
邵老耿清了清嗓音,目光威严地看过屋里的几个大人,“你们也不用争抢,我做主把这几个孩子还有这家里的家当都给分了,至于这房子,等有了买主,卖掉之后,钱你们几家养孩子的平分……”
“邵村长,虽然我不是你们村的,但你可得一碗水端平了,不然我可不……”
李二梅嘴里那个“养”字还没出口,里屋屋门被吱呀一声推开了,邵云霞出现在门口,她额头上还缠着白纱布,脸色也苍白无血色,昏迷两天两夜,水米未打牙,她整个人都消瘦了一圈儿,身上的衣裳就跟唱戏的大褂儿似的在她身上晃荡着,“只要有我在,这个家就不会散了,弟弟妹妹我自己养!”
“哎呦呦,云霞哟,你是发烧烧糊涂了吧?你当养一家子娃儿容易啊?你才十五岁,挣工分才挣五分,你拿什么养活你弟弟妹妹?听小姨话,咱们搬着这个炕柜还有那俩樟木箱走,去小姨家,小姨养你,将来给你找个城里的工人风风光光地结婚!”
李二梅过来扯邵云霞的手。
被邵云霞躲开了。
“小姨,我哪儿也不去,就在这里,我弟妹们也哪儿都不去,我能养活他们!”
邵云霞目光落在墙角处那几个孩子身上。
“大姐!”
最小的志高带着哭腔喊了一声,就扑进了她怀里。
邵云霞的眼泪就在眼圈里打转,真的是时光荏苒,两世为人,足足七十多年,她又再次与她的小弟弟如此的亲近!
前世压抑了半辈子的情感恍惚在这一刻得到了宣泄,她摸着小志高的头,哽咽着保证,“大姐绝不会再丢下你们,不要怕!”
志强与云燕,云妮几个也围过来,姐弟五人相互依靠着,彼此的心也在这一刻贴得很近很近。
“哎呀,村长啊,您可不能由着云霞这妮子胡来啊?她一个半大孩子哪儿能撑得起一个家啊?”
张春花不计前嫌地去扯孙玉凤的袖子,孙玉凤翻了她一个大白眼,但还是附和着说,“是啊,村长,过日子可不是上嘴皮碰下嘴皮那么简单,这大小五张嘴呢,也就云霞能下地挣工分,还就只挣五分,这五分她自己吃饭恐怕都不够呢!”
“是啊,村长,孩子不懂事不知道过日子难,您可不能听他们的呀!”
赵素素也帮腔。
只有舅舅李长江的眼底亮光一闪,原本满是阴郁的脸上显出一抹欣慰的笑意,“云霞,你能有这个决心,舅舅支持你,你放心,以后有舅舅一家吃的,就有你们吃的。”
“哎呀,哥,你胡说什么呢?”
李二梅登时跳脚,她这回就是冲着那俩樟木箱来的,说什么也要拿走。
“你给我闭嘴!”
李长江眼珠子都要瞪出火来了,“你要还是李家人,就不会想着为了俩箱子把大姐这几个孩子给拆散了!”
“哼,谁让娘偏心!我恨大姐,恨娘,也恨你!”
李二梅哭着跑了。
“邵村长,我作为大梅的娘家人表个态,我支持不拆散孩子们,这个家虽然没了大梅跟爱国,可只要孩子们都在,这个家就在!我也会尽我所能帮他们,同时也请村长看在这几个没爹娘的孩子可怜的份上,多给点照顾,在这里,我给您鞠躬了!”
李长江恭恭敬敬地给邵老耿鞠了一躬。
邵老耿有点别扭,“她舅啊,咱一切都好说,你这一鞠躬,弄得我心里直发怵。”
李长江尴笑,“邵叔,您别介意,我就是感谢,真心感谢您帮这几个孩子。”
“那好吧……”
邵老耿的话没说完,就被邵爱军打断,“村长,您可不能糊涂啊,这十五岁的孩子怎么当家?还是个丫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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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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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 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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