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5年6月,桃花生产大队。
阡陌纵横的田地间郁郁葱葱,沉甸甸的稻穗随风轻轻摆动,午后微醺的阳光洒在波光粼粼的池塘上,那水面正咕噜咕噜冒着一串串气泡……
岸边,一身白裙的齐腰长发女孩哭得梨花带雨:“救命啊,我妹妹掉进水塘了!”
她的声音吸引了不远处正在趁着天热积绿肥的大婶,大婶一看事情不对,连忙丢下铁锹,边跑边喊:“来人啊,有人落水了!”
苏雨浓看着眼前的一切,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来到这个陌生的地方,她的意识高高飘在半空,脑海中也莫名多出零碎的记忆片段。
“噗通!”
一旁的芦苇丛里猛地窜出一个人影,迅速又利落地扎进池塘,水波纹一圈圈荡开。
苏雨浓收回思绪,注意力转向水面冒出的一张俊逸面孔,男人肌肉线条分明的胳膊稳稳托住已陷入昏迷的少女,快速往岸边游。
那少女的面容竟和她有七八分相像,苏雨浓不禁愣住。
这会儿,刚刚呼喊的大婶也带人赶来了,恰好看到男人捧着少女苍白的脸,低头要凑上去。
社员们哪见过这场面,顿时瞪大了眼,出声怒斥:“你这个男同志怎么回事,大白天的就敢耍流氓?!”
之前的白裙女孩也回过神来,柔声劝说:“莫同志,乡下人思想保守,从没见过人工呼吸法,请你谅解。其实也可以用其他办法施救,只要把人倒立过来挤压腹部,吐出水来就好了,这样也不影响我妹妹名声……”
“听着没?咱儿生产队最有文化的雨娟妹子说了,那位同志是在救人,叫哪样呼吸法。”众人便迟疑着没上前阻止。
男人动作微顿,一个眼神都没给对方,脱下衬衣盖在少女身上后,低下头开始施救,数次之后见人依旧没反应,人们的议论愈发大了,但他视若无睹,双手不断重复按压胸口。
苏雨浓便不由自主地朝地上的少女飘去。
“咳咳咳!”
不知过了多久,传来一阵咳嗽声,随着大量吐出的污水,刚才分明已经没有呼吸的少女竟缓缓睁开双眼……
众人哗然,真被亲嘴按胸给救活了!
苏雨浓眼神迷蒙地看着近在咫尺的俊秀青年,一络湿发耷在他浓黑的剑眉上,水珠从他形状高挺好看的鼻尖划落,缓缓滴落在她的脸上。
紧接着,庞大的记忆瞬间席卷脑海,哭喊声、尖叫声、议论声都逐渐离她远去……
*
“让开让开,大夫来了!”
人群自动让开一条道,一个黑脸的年轻女人背着医疗箱赶来,她戴上听诊器蹲下细心检查,便有社员问刚才那“耍流氓”的施救法是不是真的?
“自然是真的,幸亏没用倒立控水的急救法,不然不仅耽误抢救的黄金时间,还可能造成胃里食物反流进气管导致窒息,增加死亡几率,刚才那位同志做的很好,抢救及时。”
听到这番话,苏雨娟脸色讪讪地绞着手低下头。
女大夫检查完,立即吩咐旁人:“安排一辆马车,把人送去卫生院。”
“既然救过来了,还送啥卫生院?在咱儿队的卫生室挂个水不就行了?”徐老太系着脏兮兮的围裙挤开众人上前,她从家里赶来,还不知道刚才发生的事,见孙女被救过来了,神色冷淡。
倒是瞧见立在一旁的苏雨娟眼睛红红,忙不迭地上前关切:“奶的心肝儿没事吧,是不是雨浓那丫头又使坏了?”
“奶,我没事。”苏雨娟勉强挤出笑容,目光有些幽怨地落在已经走远的男人背影上。
年轻的女大夫神情严肃,劝道:“溺水窒息这么久,还不清楚有没有伤及脏器或是感染病菌,送去公社住院观察,如果出现什么并发症,还能及时救治。”
“那倒是用不着,我们农村人皮实,不像你们城里来的知青那么娇气,回家喝点红糖水,躺上几天就能下地参加生产劳动。”徐老太说的也是当下大多数农村人的做法,众人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上卫生院或者县医院,那都是要自己掏钱的,还有来回的路费、看病吃药住院的花销、照顾病人误工扣分等等。
若是在生产队找赤脚医生看,因为有农村合作医疗制度,社员看病有一定的补贴,费用比较低,一般的头疼脑热和感冒发烧只需开点药吃,最多挂个水,躺在家里养几天就好了。
条件好的人家整点糖水鸡蛋,那便是顶顶好了,至于条件不好的,能吃上一碗干饭也算不错。反之,若是生死大病就更不需要看了。
因为,小病不用看,大病看不起,归根结底都是穷闹的。
“行,那就拉到队里卫生室,我就近照顾观察病情。”这种话女大夫听过太多,她能劝的也劝了,家属不愿意也没法。放在几年前,她还会为了病人跟家属据理力争,结果往往里外不是人。
现在她能为病人做的也只有这么多了。
苏雨娟见自家奶奶还要说,软声撒娇:“奶,让雨浓去卫生室吧,听大夫的。”
“嗯,还是我家小娟懂事。”徐老太脸上的皱纹不禁舒展了几分。
周围众人也跟着夸:“哎哟,雨娟丫头心地善良,不记仇还性子大气,您将来等着享福吧!”
听闻这些话,徐老太的晚娘脸彻底融化,露出慈爱骄傲的神色,她家大孙女确实成器,不但是村里唯一的高中生,还福运冲天,不是捡到钱,就是捡到兔子野鸡,最近几个月家里也样样顺利。
尤其特别孝顺自己这个奶奶,有啥好东西都想着她呢!
哪像地上躺的那个,干啥啥不行,吃饭倒积极!还整天惹事生非,净会干些气人的蠢事,要不是才十六岁,早把这丫头找个婆家许出去了。
这边说着话,那边女大夫组织人手,准备把人背到大队卫生室。
这时,斜里走出一个鹅蛋脸的短发妇人,她二话不说背起苏雨浓,健步如飞地往村外走,徐老太在后面厉声喊道:“老大媳妇儿,你去干啥,给我停下!”
姜秀娥拧眉,冷声回婆婆:“去卫生院。”
“不许去!咱家没那个钱去浪费!”一想到要花冤枉钱,徐老太顿时跟被割腰子似的,嗓子都喊破音了。
任凭婆婆说什么难听话,姜秀娥都充耳不闻,一个劲儿闷头往公社方向走。
刚才有人过来告诉她女儿落水,人快不行了,姜秀娥当时就腿软得站不住,几乎魂飞魄散,现在背着被救回来的女儿,才觉得三魂七魄归位,颤抖的心安定下来。
“姜大姐,我陪你去。”
女大夫背起医疗箱跟上来,赤脚医生遇到不能解决的病患,有义务陪护到上级医院救治,方便途中照应,也充当患者和医生沟通的桥梁。
徐老太见大儿媳不理自己,追又追不上,气得直跺三寸金莲,朝姜秀娥走远的背影喊:“你要送去卫生所,就休想让家里掏一分钱!”
女大夫不禁下意识看向身旁的女人,发现她连眉头都没皱一下,步伐还更快了,自己得小跑才能跟上。
围观的村民见无戏可看,便作鸟兽散去。
……
公社卫生院。
太阳已落山许久,病房里静悄悄,走廊上传来低低的说话声,四周飘着消毒水的味儿。
一双清凌凌的眼望着窗外圆盘似的月亮,此情此景让刚醒来的苏雨浓蓦然想起一句诗:今人不见古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注1」
嗯,这样想来,自己做为“今人”,既见过今月,又见过古时月,也算一件幸——幸个屁,别人穿书,眼一睁一闭,无痛对接。
而她?
一个身体倍儿好,从不熬夜的五好青年,竟然莫名其妙穿进《七零锦鲤娇妻躺赢手册》这本年代文中,变成同名对照组女配,开局还差点被淹死……
苏雨浓记得在书里,第一世的原主是十里八村一枝花,人又大胆热情主动,很快就把知青处最俊的宋知青追到手,二人领证结婚后三年抱俩儿,日子过得和和美美。
那位宋知青返城后没过几年就下海发家了,一跃成为地方报纸和电视台争相报道的优秀青年企业家,而且发达后还给曾经插队的村子捐钱盖学校,设立助学金等。
原主的前世,在女主苏雨娟眼里,就是一个靠男人上位的幸运人生赢家。
苏雨娟认为自己运气不好。
一样是嫁给知青,她男人模样也不差,但结婚后过着缩衣节食的清贫日子,青年丈夫出轨,中年儿女不孝,晚年郁郁而终。每次回娘家,在村里那些八婆眼里,她和苏雨浓这对堂姐妹就是天然的对照组,令人唏嘘。
临死前,苏雨娟放生了一条被人买去准备宰杀的五彩锦鲤,然后奇迹发生了,她带着锦鲤运重返十七岁。
重生第一件事,苏雨娟决定拿下将来会成为省城首富的优质男人宋知青。
她果断和暗地里没谈多久的对象提出分手,避免前世钻小树林偷吃禁果,导致怀孕失学这一改变命运的事件发生。
那宋知青又没打上苏雨浓的专属烙印,她为什么不能主动出击,凭本事争取呢?
于是,在锦鲤运加持之下,苏雨娟靠着重生人士独特的气质和丰富的见识,渐渐吸引了原本已经和原主擦出火花的宋知青。
原主则慢慢被心上人厌弃。
池塘边发生的那一幕,就是原主质问苏雨娟为什么要抢她喜欢的人,一番争吵后怒急下没忍住动了手,然后被女主的锦鲤光环反弹落水,达成了读者喜闻乐见的打脸苏爽名场面。
在原文中,原主是会游泳的,即便落水也没出大事。但有个早就不怀好意的男人趁机下水“救”她,原主湿身半透被人看光,又被当众搂抱,闹了笑话不说,还大病一场,碍于名声被迫嫁给那人。
最后,病好之后彻底黑化了,疯魔一般和女主苏雨娟对着干,做尽损人不利己的事,连带父母兄弟也没落个好下场。
回忆到此,苏雨浓长又密的眼睫轻轻一眨,有些疑惑。
同样是被救这一情节,她记得原文描述那个居心不良的男人其貌不扬,而救她的人过分好看了,村里人也不认识他。
在这个过程中,唯一的变量就是她本人是旱鸭子,落水真会淹死。
还有,自己意识飘荡时,听到苏雨娟称呼对方莫同志,而不是宋同志,难道她认识他?但看那个男人的样子,似乎不认识她。
所以,书中有这么一个姓莫还特别好看的男性角色吗?
开文啦,撒花~
下一章明天9点更~
注1:出自唐代诗人李白《把酒问月》。
另:文中书名,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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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 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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