肆虐江落市一整天的暴雨停在母女俩走出派出所前,二人刚走出派出所大门,欧阳艳便甩开陈瑂玲牵住自己的手。
后者没有说话,视线扫过那双依旧充满戾气的柳叶眼,垂下头深深叹了口气。
吴妈从她们身后一溜烟似地窜到街上,为二人打开车门,看着母女俩一前一后地坐入车后座。
刚关上车门,陈瑂玲顿时感到一阵头昏,额间冒出几滴热汗,用手一抚额头,烫得她赶忙向前甩了甩手掌——似乎是在大雨下疯狂的奔跑,让陈瑂玲发起了高烧。
“啪——”
吴妈坐在副驾驶,透过后视镜观察着坐在后排的母女俩。
车子缓缓启动,陈瑂玲整个人都无精打采,被突如其来的发烧折磨的半梦半醒,而欧阳艳则一言不发,眼睛看着窗外不见星晨的夜空,不知在想些什么。
竟连养母在她身旁因高烧而瘫软在车后座上,也没注意到,吴妈看到这,便合了上后视镜,对欧阳艳开口说道:“小姐,夫人今天这么跟你说话,你不想对她说点什么吗?”
听到这话,欧阳艳先是看见前面的吴妈,然后转头紧紧盯着面红耳赤,微眯着眼,仰头望着她的陈瑂玲。
还没等她开口,陈瑂玲便昏昏沉沉地说道:“眼……眼镜呢……”
说完她把手掌伸了过来,搭在欧阳艳脸上。
烫,无论是欧阳艳脸上的手掌,还是砰砰狂跳似是要冲出胸膛的心跳,在心跳后迸发的每一缕血液都是如此。
可她却深深厌恶着这股由陈瑂玲亲手燃起的炽热,这感觉总是让她想起昨夜那段不堪回首的时光,但方才陈瑂玲为自己出头的画面,于此刻在她脑海里一遍遍回放。
“既然这样……那为什么……”欧阳艳开口了,可声音却颤抖着,断断续续地,神色一紧,用手心抓住了陈瑂玲放她脸颊上的手掌。
“嗯?……”陈瑂玲应道,可人随后便闭上了眼睛,由着欧阳艳把自己的手掌她的大腿上,那张一直仰视她的面颊,也脱了力,摊倒在她怀里。
“为什么你恨我,打我,控制我,却……却又要爱我呢……”当欧阳艳的第一滴泪珠落在陈瑂玲脸颊上的赤红时,车子便在来时的红绿灯街口停了下来。
因高烧陷入沉睡的陈瑂玲,没有办法给欧阳艳一个明确的回答。
“每一个第一次当妈的女人总会犯错误,可日子依旧要继续下去,欧阳小姐。”
“那我这五年又算什么啊?!”欧阳艳冲前排的吴妈大吼道,眼角泪珠一滴又一滴,一阵又一阵地落在陈瑂玲脸上,好似今日拍打在她脸上的,使她发烧的暴雨。
“我爹死后的那一个星期我记得清清楚楚,就因为《岳阳楼记》的一个字写错了,她罚我抄了20次,然后,呵——然后她又在这20次里找到了一个错字,又罚我抄40次,我的泪水染湿了本子,她便又用戒尺抽我……我现在都在发痛……”
“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话音刚落,那后来是一样亮起了红灯,一闪而绿,车子缓缓向前驶去,再过一个街口,拐过一个弯道,便是欧阳家了。
“为什么?就因为她今天施舍的地那点小恩小惠吗?!”
“因为她是你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了。”
话音刚落,方才怒目圆睁,咄咄逼人的欧阳艳刹那间便安静下来,那些泪水在机身不甘的叹息间,便停住了。
正如同席卷了整个江落市的磅礴大雨,依旧会在这个冰冷夜晚停下那般,不过是自然之理。
……
梦中的陈瑂玲伏在伏面上不知道写些什么,最后把一张白纸放进铁盒,用一把金色的锁锁住放在她的床下,正当她疑惑这白纸写了什么时,吴妈的声音都传来了。
“夫人……夫人……”
“嗯……”陈瑂玲缓缓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床上,左手打着点滴,吴妈,欧阳艳还有一位身着白大卦的女医生都在床边看着她。
“吴……吴妈……”
“陈夫人,你还是少说点话吧。”女医生开口说道,接着从陈瑂玲怀中取出一根体温针,“39度7的诱发冠心病的风险,并且发热期还快到了,唉——”
医生长叹了口气,用手捂着额头,片刻后便转头对吴妈和欧阳艳说道:“我妈这几天你辛苦一会儿,24个小时尽量陪在患者身边,有发热期的症状立刻和我汇报。”
“好,李医生。”吴妈点了点头,那位李医生的眼睛随即转移到欧阳艳身上,皱了皱眉头。
“能跟我出去一趟吗?欧阳小姐?”
欧阳艳也看向她,眼神交流一番后便点了点头,二人一齐迈开步子走出房间。
站在漆黑的走廊上,李医生关上房门,一阵冷风吹过,她盯着欧阳艳缓缓开口了:“欧阳小姐,你得给学校请个假了。”
“为什么?”欧阳艳也盯着她冷冷的说道。
“为什么?刚才我给她做血检的时候,发现她腺体里残留了别人的信息素,这宅子除了你以外还有第二个a吗?只是当着吴妈的面我不好说……”
“那是个意外!”
“呵—”李医生冷笑道,双手抱胸走到欧阳燕跟前,盯着她说:“无论意不意外,你都已经标记了你的小妈,而且这是她腺体第一次被标记,这就意味着患者在第一次发热期期间,会对你的信息素产生极度痴迷的情绪……”
“那为什么不注射抑制剂呢?”
“你疯了吗?抑制剂本来就有诱发冠心病的成分,再加上是在患者情绪激动的发情期情况下注射,并且你小妈还有先天性躁郁症!
这五年来每一次给她打抑制剂我都提心吊胆的,这一针下去我可不知道她还能不能下得了床。”
“够了够了!”欧阳艳一边大喊,一边踉跄着向后退了几步,最终将屁股靠在走廊尽头的窗台上,微垂着头,用双手抱住她的头顶。“我们可是母女啊,母女啊,怎么能做这种事情?!更何况……我恨那个混蛋……”
听完这些话的李医生神色并没有多大变化,只是你一步又一步的走到她身旁,在她耳边低语:“可她今天是为了去派出所给你撑腰才弄成这样的,我知道你厌恶她,但是看在这个情分上,你帮帮她又怎么样呢?全当是奔着两不相厌去……”
“那我冒着大雨去送外卖,做兼职,熬夜给人家当枪手写稿子,去酒吧卖唱,就为了那几分钱填饱肚子的时候,她为什么不帮帮我呢……”
欧阳艳说完,便一拳砸在身下的窗台,疼痛令她咬牙切齿,面目狰狞,可那双柳叶眼撞上李医生平静的目光时,她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我只是内科医生,不是心理医生。”李医生神色冷淡地伸出手掌,指了指她的心脏。“你这颗心在想什么,你自己都不明白,更何况我了。但是我还是要劝你好好想想,毕竟躺在那床上的是你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了。”
“咔嚓——”
二人身旁的木门忽然被吴妈拉开,欧阳艳猛然回头,李医生依旧如往常般泰然自若。
“小姐,夫人有些话想对你说。”吴妈缓缓开口说道,欧阳面盯着那双眼睛,它们似乎将她看穿,灼烧,可是眨眼间却发现,吴妈只不过是用最平淡的神情望着她。
是她自己心虚,害怕周围的人都知道她和陈瑂玲那一夜发生的事。
“哦……”欧阳艳随口应道,好像刚才说出来的话都当是个屁放了,双脚发软的向房间里走去,每一步都沉重无比。
“砰——”走到床边,身后的门吴妈关上了,她猛一回头,房里只剩下她和陈瑂玲了。
“欧阳艳……”陈瑂玲轻轻的呼唤道,欧阳艳缓慢的回过头,看着那张惨白的脸上泛起了阵阵红晕,在自己这因近视而模糊的视线里,好像是一抹胭脂。
渐渐的她望着那水泪汪汪的狐狸眼,从那双眼睛里泛出的模糊水光似乎是在勾引她一点点靠近。
直到陈瑂玲脸上那抺模糊的“胭脂”由虚化实,年头,因发烧而变得出众的鼻息在欧阳艳耳畔不断的回响,她才反应过来。
自己已经把嘴唇放在陈瑂玲脸颊边,只需要再挪动一个指甲的距离,她便能在陈瑂玲脸上留下一个绵长的吻。
这种想法就这么和腺体里迸发而出的沙漠风云草芳香,一齐萦绕在暖和的空间里。
“欧阳艳……眼镜……”
“哈?!”陈瑂玲的声音让她从幻想中沉迷出来,猛得挺立起不知何时蹲下的双膝,内心高呼道:欧阳艳你他妈疯了……
“别走神了,听我说……咳!咳!”陈瑂玲的呼唤声让欧阳艳更加心慌,面色涨红,不知所措间,手掌便被陈瑂玲抓在手中。
她下意识想要挣脱,可那双彷偟的双眼漂到输液管里一滴又一滴落下的葡萄糖液,她心头一软,眼睛中的彷徨消失。
她坐在床边,握着陈瑂玲的手,看着她说:“讲吧……”
“你的眼镜……还有钢笔……都在打架时丢了吧……”
“嗯……”欧阳艳只是应着,她没有说眼镜被王氏兄弟踩碎了,钢笔在口袋里留着,更没有说的钢笔是爸爸留给她的遗物,钢笔则是妈妈的……
“我知道……这两样东西都是你爹妈留给你最后的东西了……等我病好……帮……帮你找回来……”
“嗯。”欧阳艳点了点头,松开陈瑂玲的手便走出房间,神色冰冷地看着门外面的李医生与吴妈。
“帮我请一个星期假吧,吴妈。”
说完,她便径直走回房间,一阵冷风吹过,她心里无比确定,此刻在陈瑂玲身体里的是另外一个灵魂,因为无论是自己,还是父亲,都从来没有给这个后妈说过钢笔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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