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的，明天还要去。”柚子气得把她的相机哗啦一下使劲儿从身上拽下来，却又轻轻地放下，“社里的宝贝，我倒是想摔，但摔坏了只能把我卖了。”
“瞧你冲的，发生啥了？”棠荔枝给她递上两串掌中宝，“烤串可没惹你，先吃烤串。”
柚子咬紧竹签，从右往左那么一撸，一串上的掌中宝都到了她的嘴里。她嘎吱嘎吱嚼得起劲儿，然后一仰头把手边的一杯啤酒喝了个干净。
“我今天去跟冯鑫鑫堵尤歌了。尼玛，我最不愿意干这种事儿，我又不是狗仔。”柚子一边撸串一边吐槽道：“冯鑫鑫倒是耐得住性子，在别墅门口一蹲就是一天，我是真不行。”
尤歌是近年当红的女演员，也是裴川事件中被牵连的女明星之一。有些八卦说，裴川出轨的女明星中就包括尤歌，不过没有实锤，所以引发了尤歌粉丝和裴川粉丝的大战。不仅如此，尤歌粉丝还发现泼脏水的人是另外一个跟尤歌抢番位的女演员的粉丝干的，所以两个女演员的粉丝又开始互撕。总之整件事情就是热热闹闹又乱七八糟。
“干这种破事儿真尼玛浪费生命。”柚子把后槽牙都快咬碎了，脸部肌肉抽动着，“你们说说，这有什么价值？有什么意思？裴川也好，尤歌也罢，跟咱们老百姓有个毛关系！你说要是让我去拍演唱会、拍电影发布会，那也就罢了，但现在得蹲在人家门口拍私生活，我真是醉了！”
虽说是棠荔枝吆喝大家来吃烧烤的，但她自己却没什么胃口。她一手托着腮，耷拉着眼皮子，无精打采地长吁了一口气：“唉，我也不知道舒主任是怎么想的。她是专业记者出身，自己也写过不少长篇报道，明明就是有新闻理想的一个人，但这次为什么这么拼命追流量呢？”
“我也不理解。”秋月熙同样皱着眉，“今天舒主任还让我把裴川之前的影视剧翻出来，说要剪渣男的搞笑视频。”
听大家说到这里，舟舟撸大鸡翅的手忽然停住了。他擦了擦他的大油嘴（为了在月熙女神面前保持形象），故作神秘：“你们还不知道吧？我都听我们部主任说了，上周舒宜去找了社长和人力资源部的领导，谈薪资问题。”
柚子：“薪资？她要求涨工资？”
舟舟摆了摆手，“不仅是要求给自己涨工资，而是要所有记者和编辑都涨工资。她跟社长说，目前新媒体部所有人拿的都是死工资，而广告部每个月都可以拿提成。最近新媒体的粉丝和阅读量都上来了，广告报价也随之上涨，所以这三个月广告部经理的收入都比记者高。她说，媒体的灵魂是内容，她无法接受她比广告部主任赚得少，也无法接受自己的手下比广告部的经理赚得少。”
棠荔枝、柚子、秋月熙，三人六目相对，都没想到舒宜愿意在社长那里为自己的部下争取权益。
“那社长怎么说？我们要涨工资了吗？”棠荔枝很激动。
舟舟继续说：“最后，舒宜、社长、还有人力资源部主任，他们商量出一个方案 —— 记者和编辑以后也会和广告部经理一样有提成，只是叫法不同。我们广告部叫‘提成’，你们叫‘绩效’。以后会根据每人写的文章的阅读、点赞、评论、转发、涨粉等数据、以及团队整体数据来给记者发绩效。例如，本月的整体数据比上个月好，那么整个新媒体部门的奖金就会比上个月多；数据排名前10的文章，个人还有额外奖励。据说这个方案下周就会正式公布。”
听舟舟这么说，棠荔枝完全明白舒宜的用意了。现在大家都在抱怨传统媒体工资少，人心浮躁。因此，只有文章的阅读量上去了、积累的粉丝数量多了，清辉的商业价值才能上涨；而只有清辉的商业价值上涨，记者和编辑的待遇才能提高。
人人都没有办法抛开现实的生存问题谈理想，而寻求理想和现实之间的平衡，更是难上加难。
棠荔枝吃了两块烤馒头，一边想一边说：“这个方案对提高我们的待遇固然好，可以激励记者写出高热度的文章。但会不会带来另外一个问题 —— 所有记者为了高阅读量，不再去关注那些应该去关注但流量不会那么高的事件？”
“这我就不知道咯！”舟舟耸了耸肩。
柚子又开了一瓶啤酒：“如果真能按照这个方案执行，也算是一次不错的变革了，不枉我像偷拍狂一样在人家门口蹲了一整天！嗐，谁的人生在年轻的时候能不赚点** you money呢！我相信，总有一天，我会有能力去做我自己想做的事情！”
秋月熙好奇问她：“柚子，那你真正想做的事情是什么？”
柚子昂起了头，眯起眼睛开始畅想：“我的理想是成为国家地理杂志的签约摄影师，去全世界拍那些鲜活的生命 —— 去肯尼亚拍非洲大象、去南极拍帽带企鹅、去塞舌尔拍大海龟……不过，也只是想想罢了，我现在连一个高档的设备都买不起，哈哈哈。”
“努力攒钱，柚子，一定会有那么一天的！”棠荔枝又问秋月熙，“月熙，那你的理想呢？”
秋月熙腼腆地笑了笑：“我呀，我没有啥理想。”
“我知道月熙姐的理想！”舟舟把手举得老高，“月熙姐想成为大作家！”
“哎呦舟舟！”秋月熙显然是害羞了，“还大作家哩，我在网上写小说全是为爱发电，一顿操作猛如虎，一看收入两块五。我在□□写了那么多书评影评就以为自己也能写小说了，其实还差得远呢。”
“写作这玩意儿啊，得靠坚持，写个十年八年都成名不了，那也算正常。”舟舟话锋一转，直直地望着秋月熙，坚定地说：“不过我相信，我的月熙姐才华没得说，是一块还没被发现的美玉，只要坚持不懈，假以时日一定能成为全国知名的大作家！”
“快别说了，丢死人了啦！”秋月熙捂着脸。
柚子把酒杯往桌上哐当一放，“嗐，那有啥丢人的！大声说出自己想要什么一点不丢人，没有梦想才丢人！明明想要却扭扭捏捏地说自己不要才丢人呢！”
“柚子说的没错！月熙，你要自信起来，相信自己的才华和实力！”棠荔枝对着秋月熙打完气，又问舟舟：“那你呢舟舟？你的梦想是什么？”
舟舟干脆地说：“我想以后开一家广告公司，帮企业做广告创意加上媒体投放，我要在业内做出响当当的名头来！”
“好！”棠荔枝一拍桌子，给每人都满上啤酒，“在这个平凡的夜晚里，我们每个人都说出了自己的理想。我想成为大记者、柚子想成为国家地理杂志签约摄影师、月熙想成为大作家、舟舟想拥有自己的广告公司。梦想在远方，路在脚下，一起为我们的理想干杯！”
大家都站起身，高声道：“干杯！！！”
四个小酒杯在空中碰撞，这是四个年轻人理想激荡的声音。2014年的春天，四人命运的齿轮开始悄然转动。
街边灯光下的木棉花鲜艳豪迈，又红又旺。
——
第二天，棠荔枝在家休息。前一天喝得有点多了，直到中午十一点她还赖在床上。
她歪着身体靠在枕头上玩手机，打开任何app都是裴川的八卦，简直没完没了，烦死了。她把手机丢在一边，准备再躺一会儿就下楼找东西吃。
说起裴川，她忽然想到飞墨旅行不是才签了他做代言吗？这么快就塌房，这下飞墨可惨了。
于是，她又伸手把手机从床上摸出来，仰面躺着给白屿发信息。
棠荔枝：【白总，裴川出事了，那他跟飞墨的合约怎么办？】
大概过了十几分钟，白屿回了信息。
白屿：【合约废了，他拍好的广告和海报现在都用不了。我们在媒体和地铁上投广告的坑位费已经交了，但是物料不到位，这些损失只能飞墨承担。】
棠荔枝：【他需要赔钱吗？】
白屿：【我们会起诉他，但官司要打几年说不准，所以现阶段飞墨的损失避免不了。】
棠荔枝：【明星的效应是好，但不确定性也很大，谁能想到光鲜的背后有多大黑料呢。】
【有些人品不过关的名人，就像一颗定时炸弹一样。】
过了一会儿，白屿问她：【你今天没上班？】
棠荔枝：【嗯，调休了，所以问问你那边的情况】
白屿：【好不容易休息，就别想工作的事了。裴川的事我会处理好，目前在联系另外一个明星先顶上去。】
【不过，现在谁能火的过他呢？】
【亡羊补牢罢了】
棠荔枝思索了一会儿，翻了一个身趴在床上，问白屿：【其实找明星代言，最直接的目标就是为产品提高知名度、为其引流，对吗？】
白屿不知道棠荔枝为何明知故问，所以只回了两个字：【当然】
棠荔枝：【我有一个办法可以最大程度减少飞墨的损失，甚至比裴川没塌房的效果都要好。】
白屿秒回：【嗯？】
棠荔枝：【我这个主意绝对有效果，不过你得先答应我一个小请求】
白屿：【你讲】
棠荔枝从床上坐起来，写道：【飞墨旅行去花城周边泡温泉的夕阳红团，让我外婆免费参加，可以吗？】
白屿秒回：【我答应你，以后阿婆在飞墨报团终身免费】
棠荔枝：【谢谢你，白总】
白屿：【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吗？】
接着，棠荔枝在手机上飞快打下一行字，然后点击发送：【既然裴川塌房了，那我们就把他踩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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