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向北好一阵没说话。
“怎么，被吓……”
话刚说到一半，周向北扑过来将他抱了个满怀。
“……我不想走了。”
低哑颤抖的声线，暴露了周向北眼下的情绪起伏，“都怪那老东西，太他妈操蛋了。”
嗓音带着愤怒和怨恨，还有显而易见的委屈。
闻南突然发觉，和周向北相比，自己真的很懦弱。
他到底在害怕什么？又在为什么感到不安？
眼前的人，是周向北啊！
是全身心信任并依赖他的周向北，是无所顾忌献出自己全部感情的周向北，是想尽办法给他送对戒的周向北，是……
是明目张胆，在人群中说会永远爱他的周向北。
是世界上独一无二，仅此一个，唯一会这样爱他的周向北。
他到底还有什么好不满足，到底还有什么好觉得不安的？
他从来不是只爱他的良善。
从初见那天起，他就被周向北身上坚硬的外壳吸引。
他心疼他不忿时浑身上下竖起来的刺，后来，他爱他只在自己面前露出来的柔软。
抬手抱住怀里的人，闻南一字一顿，字字清晰。
“你要意气奋发，要永不服输，要凭着现在的少年意气走很远很远。”
“我会等你回来，只要你回头，我一定在。”
闻南察觉到抱着自己的双手蓦地收紧，周向北却好像尤嫌不够，扒着闻南面对面坐在他腿上，脑袋深埋下去，浑身上下都在用力，就跟要把他嵌进自己身体里似的。
闻南拍了拍他的背，“要喘不上来气了。”
周向北一只手松了，闻南正要调侃几句，颈间突然一凉。
上衣衣领被扒开，紧接着肩膀处传来一阵疼痛。
闻南倒吸一口凉气。
“属狗啊你。”
周向北没松口，闻南感觉他这是发狠了，想把自己一整块肉都咬下来。
伸手落到他耳朵上，想揪一把，还是没下去手。
复又落在他后脖颈上，轻轻捏了捏。
周向北终于松口了，闻南听到他有些低落又有些困惑的声音。
“我都使那么大劲了，为什么没流血？”
“因为你不忍心？”闻南大抵能猜到他想干什么，又说，“要不再咬一口？”
周向北低头，亲了一下他刚刚咬出来的，稍显狰狞的牙印。
“既然一次没成功，那就算了，好疼的。”
原本放在周向北后颈的手，移到他脸上，拇指轻轻抚过。
“被咬的是我，我都没喊疼，你疼什么？”
“我看着疼。”
周向北双手搭在他脖子两侧环着，屁股往前挪了挪，然后又蹭。
脸颊贴过来，蹭一蹭闻南的脸，又用自己的脸狠狠蹂躏一下他的鼻子，再亲一亲他的嘴巴。
他张嘴还想咬闻南的脸，闻南伸手掐住他的下巴。
“标记领地也要有个限制，要是在脸上留个牙印，我明天还出不出门见人了？”
“不能见人最好，”周向北说，“你还想出去见谁啊，我一走你就往外跑，外面是有什么男狐狸精在等你吗。”
闻南屈指弹了下他额头。
“乱七八糟想什么呢，明天我不还得送你去机场吗？”
周向北好久没说话，心情显而易见的低落。
闻南看他情绪不高，凑过去亲了亲他的嘴唇，无奈道：“咬吧，我明天带个口罩。”
——
周向北是上午十点的票，两个人前一晚随便收拾了下东西，大部分东西到了那边都会有人准备，所以周向北带的并不多。
到了机场，闻南看到了之前见过几面的姜介。
周向北说过，这次出国，助理也会陪他一起。
是为了栽培还是奉命监视，谁也说不好。
闻南戴口罩戴了一路，车上有空调稍微好点，可这会儿下了车，实在是闷得很。
他伸手把口罩往外扯了扯，和脸上的肌肤分开一瞬，让空气流通一下。
手一松，口罩又贴了回去。
姜介很是得体的，没有对他大热天戴着口罩的打扮提出疑问。
如果真的问了，闻南也想好了说辞，就说是被家里的猫挠了一爪子。
——这是他昨天和周向北演练好的台词，只不过现在没派上用场。
国外航班要坐扶梯去二楼，闻南拖着周向北的行李站在前面，周向北在他下面一级台阶，稍稍跟他错开挡着他半边身子，姜介在最后。
垂在身侧的手心被人挠了下，闻南低头侧过身去看。
周向北眨了下眼，随即又一脸高冷。
“看我干什么？看前面。”
站在他俩后面的姜介眼睛都没往这边转一下，似乎什么也没注意到。
闻南转过头去，没再看他。
手心再度察觉到痒意，闻南收拢手指攥住那只作乱的手。
周向北乖乖不动了。
扶梯到头，闻南松了手，推着周向北的行李箱走出去。
到了安检口，周向北对姜介说：“我口渴了，你去买瓶水。”
闻南以为周向北把人支开，是有话想对他说，可他等了很久，也没等到周向北开口。
他率先打破这阵沉默。
“到那边照顾好自己，要好好吃饭，兜里要随时放着糖，出门前记得检查一下，别忘了。”
周向北点头：“嗯。”
“我昨晚查了一下，那边天气比咱们这边热，要是在外面热的出了汗，别一下子把空调开得太猛，容易得热感冒。”
“好。”
“晚上热的睡不着了就开着空调，但不要开太低，你睡觉会踢被子。”
“知道了。”
“开空调不要直对着自己吹，容易头疼，腿上关节也会不舒服，还有……”
闻南声音顿了一下，“我是不是说的有点多了？”
周向北摇头：“没有，你接着说。”
闻南习惯性想抬手捋一下他头发，中途转了方向，手落在周向北肩膀上拍了拍。
“没了，要真这么说下去，怕是到飞机起飞也说不完。”
周向北眼神扫过四周，声音有些低。
“要是机场没有人就好了。”
闻南看着他，上前一步，抓着他的胳膊往前拉了一把，把人揽进自己怀里。
一只手落在周向北的后脑勺，把他压进自己颈间。
“可以拥抱，”他说，“机场见证了很多的离别和重逢，并不只有异性恋人。”
闻南还有心思笑着逗他：“你也可以偷偷亲一下你昨天咬的那个地方，我不叫出来，没有人会发现。”
本来只是调侃，闻南没想到周向北还真照做了，隔着衣服摸索着，亲在那个过了一夜，已经并不明显的牙印上。
闻南往后退了一步，两个人距离拉开。
“可以了，要是再黏糊下去，是个人都要看出点不对劲了。”
机场广播响起，提醒周向北那一航班的旅客开始登机，姜介这时候走了过来。
“时间差不多了，我们该走了。”
都开始登机了，他们连安检都还没过。
闻南把手边的行李箱推过去，看着周向北说：“走吧，要来不及了。”
姜介接过行李箱，率先往安检口走。
周向北唇角绷紧，眉头紧锁，双脚跟被钉在原地似的，动也没动一下。
闻南往前推了他一下。
“走吧。”
周向北被迫往前迈了两步，看向闻南的眼神乍然带了一丝火气。
闻南仿佛看到了，初见时眼高于顶无所畏惧，仿佛什么也不放在眼里，什么也无所谓的周向北。
他竖起浑身的刺，满脸都写着：你他妈是不是想跟我打一架？！
不对，好像也和那时候不太一样。
因为那时候的周向北，不会用这样潮湿的眼神看着他，更不会展露出仿佛被他抛弃了似的委屈神情。
闻南不推他了，手插进兜里，意外抓到一个有些硌人的水果糖。
他自己都忘了是什么放进去的了。
把糖拿出来塞进周向北手里，闻南再度把手插回兜里。
“走吧，真要赶不上了。”
周向北眼睛一下子红了。
“你他妈手抖什么？！”
他抖了吗？
闻南自己也不知道，他只是觉得心脏跳的有点快，机场里边也有点热。
舌面和上颚仿佛粘在一起，喉咙里也有些干涩。
明明刚刚还在好好说话。
他吞了口口水，清了下嗓子，这才开口。
“快走吧，广播都在催了。”
“我他妈没聋！不用你催！”
周向北兴许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想干什么，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说什么或者应该怎么解决眼下这样的场面。
闻南能察觉到他的躁动焦灼，也能够感觉到他的不安不舍。
可都已经走到这一步了，难道还要不管不顾丢下一切回家吗？
“早知道这样，我就不来送你了。”
闻南无奈的话语，换来周向北一记怒瞪。
只不过那发红的眼眶，将其中的怒意消解了个彻底，让闻南止不住心软，心疼。
他实在没办法了，弯下腰去，哄小孩儿一样，低声说：“给你亲一下，快点走好不好？”
这回，周向北没再犹豫，转身就走了。
闻南当然注意到，他说完那句话之后，周向北眼底浮现的水光。
看着他走向安检的背影，闻南心中泛起密密麻麻酸涨的情绪，还有……
想念。
才离开几秒钟，不，周向北甚至还没有走远。
他还未曾离开，还没有离开他的视线，可他已经开始想念。
还有半年。
他要整整半年见不到自己的爱人。
不能亲密接吻，不能热烈拥抱，不能在他耳边低声细语。
整整……半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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