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天气越发寒冷，上山的路便越发湿滑危险。
尤其是这些天的咸鱼生活过的习惯了，聂秦桑便更加不愿冒着寒气出门。
原本她只想继续赖在家中，浑浑噩噩度过这个寒冬。只是家中尚且还有年迈的婆，病弱的儿，以及破碎的自己。
坐吃山空定然不是一个万全的法子，她沉思了片刻，还是决定应当出门，支个摊子，赚些小钱。
她前脚刚迈出成功的第一步，走出房间便搁着老远听到了张小美的声音传了过来。
自从张小美与那田大壮婚事间接被自己搅黄了之后，她倒是时常前来探望。
此刻她正拎着一个篮子，步子轻盈的推开了自家院子的房门。
正思考如何发家致富的聂秦桑目光突然停顿在张小美臂弯上的篮子中，是豆腐。
张小美打的豆腐她是尝过的，自然是极好的。
若是做成臭豆腐必然大卖。
“聂娘子，我来……”还未等对方说完话，聂秦桑便上前颇为激动的拉住了张小美的衣袖。
“小美，我有一个想法。”聂秦桑一边说着一边挽住对方的手往家门外走去。
她并没有细说自己想要卖臭豆腐这一事，只大概提了一个摆摊赚钱的想法。
张小美却是连忙摆手回绝道，“聂娘子若只是想要豆腐，小美自然愿意，可是女子出门在外摆摊一事，难免落人口舌。”
“聂娘子不如跟我回趟家，我带你看看做豆腐的方法。”
听到了她这番话，聂秦桑倒是觉得奇怪，按理说这般通透女子，不该如此迂腐。
但她也没有苦口婆心的劝说，只跟着张小美往她家里去。
半只脚还未进门，便听着门外传来读书声。
“学而不思则罔，思而不学则殆。”
张小美看着在门口捏着本书，左右摇晃着脑袋，嘴里不停朗诵书本上的自家爹爹，脚步停顿了片刻。
“有客人来，怎么能叫客人在外？俗话说‘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爹爹平日便是这般教导你的？”张加芬捏着自己两撮胡须，放下自己的书本，不甚满意的摇着头。
许是顾及聂秦桑在场，他也只是长叹出一口气，便招呼两个人进门，故作慈和的问道，“不知道这位小朋友如何称呼呀？”
“伯父好，我单姓聂……”
她话还未落，对方却是面色阴沉，捏着胡须的手一顿，锐利的目光望向自己，“可是来自孟家？”
聂秦桑自然看得出对方面色的变化，但也只稀里糊涂的应了一声是。
果不其然，张加芬听到她的话，冷哼一声，重重地拍在了面前的桌子上，“原来就是你坏我女儿姻缘！”
“果然是个不知羞耻的女人！在村子内便到处跑，呸！”
“爹！”张小美见状连忙拦在聂秦桑面前，“你怎么能这般说话？”
“你还敢顶撞爹爹？”张加芬见张小美这般行事，气的手指发抖，胸脯不停上下起伏，随后两行浊泪从眼眶里流出。
“罢了罢了，是我养了个白眼狼！如今长大了便翅膀硬了。”
“不是的爹爹！”张小美还想说着什么，对方却不再给他机会，将面前的茶盏通通摔在了两人脚下。
“都走！都别回来！我没你这个女儿！”
听见这番话，张小美的眼泪止不住的落下，还想要上前时，张大嫂却是从一旁门外走了进来。
“哎呀，隔着老远就听到你们父女在吵，怎么多娟不在家就闹成这样？”她左右看了一眼院子内的局势，连忙走到了张加芬的身边，拍了拍对方的肩膀，“加芬啊，不是我说你，年纪都这么大了，还跟孩子置气。”
“哼”张加芬侧过头看了一眼张大嫂，没好气地说，“就是因为你们一直纵容她，才把她宠的这副无法无天的样子！”
“俗话说，女子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她倒好，先把田大壮的婚给退了又整日与村子内不三不四分人勾搭，叫我这张老脸往哪搁！”
“哎呀！”听到这番话，张大嫂却是先不乐意了，她冲着张小美挥了挥手，示意两个人离开，“都是一个村子里的人，说话怎么这么难听！”
聂秦桑对他的话到是不以为然，只见这张加芬生的瘦弱，颧骨耸在眼下堆的老高，而此时他细长的双眼发红，目光正定在自己身上，像两团燃烧的火焰。
“说的好听，那这位聂娘子有没有为我们小美考虑过啊？若是污了小美清誉，以后小美还要怎么嫁人？”
张加芬倒是越说越气，他突然冲向一旁想要拎起扫帚，随后又想到自己的风骨，最后只能仰头长啸。
“张大伯，你这般做有问过小美的看法吗？这是……”
话说到一半，半盆水却是先从张加芬的手中泼出。寒风袭来，刮的人直哆嗦，聂秦桑发髻散开，不停往下滴水。
抬眸望去，便是那一脸义正言辞的张加芬。
“还用不着你这外人评判我的家事！”张加芬放下了盆，慢步走回正屋中，“送客！”
见对方这般行事张大嫂也是吓了一跳，她连忙跟上张加芬，侧过身子对着张小美说道，“小美去找一件衣服给聂娘子，你先送她回去，这边我来劝你爹！”
张小美听见这番话，才连忙从刚才的状况中回过神来，她连忙带着聂秦桑去到自己房间，找了一身棉服给她换上。
还好两个人身形相近，这棉服虽偏小了一些，但穿上倒也不显得奇怪。
她的屋子装饰简单，衣物摆放整洁，陈设简单，梳妆台上没有什么珠钗首饰，只简单放着一把木梳和半盒用过的胭脂。
屋内未点烛火，只就着扇半开着的窗透进一些光亮，风一吹，窗户左右摇晃，吱呀作响。
半响，她才从那盆冷水中回过神，身子打了个颤，双眼才慢慢有了焦距。
张小美见状，连忙握住她的手，冰冷的温度从指尖传过，泪水止不住的落在两手交叠的缝隙之中。
“聂…聂娘子，抱歉。”张小美抽咽着，许久才从喉间挤出这一句话。
聂秦桑刚想开口安慰，却不自觉的打了个喷嚏，她揉揉发红的鼻子，将脖子塞到了棉服中。
身上的知觉慢慢恢复，寒风吹着，聂秦桑本能不太想开口说话，只拉着对方的手腕往外走。
她小心翼翼看着自己脚下的路，“小美，你觉得张大伯这般对吗？”
张小美果断摇摇头，吸着鼻子，却没有回话。
聂秦桑打了个哈欠。脚下的路极其湿滑，虽然没下雨，但路面却极为潮湿，稍不注意，便可能踩滑。
这位张大伯她知晓一些，村中人对他评价极好，皆赞叹他是明是非知对错的君子也。
他的确读过一些书，早些年也是村中有名的秀才，只是后来仕途不顺，一直未再考取功名。
偏生自己放不下这读过些书的傲气，不愿意从事农活或者买卖，家中的开销都落在了小美母亲王多娟的身上。
得亏王多娟年轻时便是镇内有名的“豆腐西施”，又是个铁娘子，硬是在做小买卖的同时也不把地里活落下。一个人支撑起全家老小，将张小美拉扯到大。
而他自己，半生都在为了一个功名之路奔波。
想到此处聂秦桑却是觉得有些可笑，一个满口仁义礼智信的人，其实说的直白便是不仁不义，没有任何责任感，不过是牺牲了他人，助力自己梦想实现。
她暗自摇摇头，踩实了脚下每一个步子，“小美，你认为女子就应当一辈子守着一名男子度过吗？”
聂秦桑语气缓缓，抬起头望向她，还未等到对方答话却是轻笑一声，“你并会这样不认为，否则你不会主动取消与田大壮的婚事。”
湿滑的路面上落下她的鞋印，一步一步，往着前方的路。步子沉稳有力，落在地面上的脚印也极其清晰。
寒风刺骨，她目光却是灼灼，“小美，我们女子向来不应该受到定义，自古以来从来便没有什么事是男子做的而女子做不得，你生来便是你自己。”
她说着，脸上却是染上了热烈的笑，眸子很凉，闪着别样的光，“你的母亲便是这个一个很伟大的人。”
听到这样一番话，张小美面上表情微愣，她看着面前一脸灿烂的聂秦桑，却是不自觉开口，“聂娘子，你到底想说什么？”
聂秦桑笑笑，眼中倒是露出一些目的达到的狡黠，“第一我想开一个学堂，一个教导孩童，不分男女的学堂，女子能学习才识。”
“第二，这些日子以来，我发现村内收入多半来自于土地，而这些重活累活多半也是女性负责，土地自然很重要，但我想这并不是女性所擅长的。”
她停顿了片刻，往前走了几步，“女性的力量是柔软的小草，虽然柔软却坚韧不拔，比起种地，我想有一项更为精细的手工活才是更适合她们的。”
“这样才能把男女性之间的关系发挥到最优解。”聂秦桑的脸冻的苍白，落在张小美耳中话语却铿锵有力。
这是张小美往前从未听到过的观点，这位聂娘子果真是与众不同啊。
只是她没想到，聂秦桑自己在说完这幅话后，她的脑子里只剩下两个字：伟大！
不过很快，她便耸拉着一个脑袋，眼巴巴的转过身子看着张小美，“不过我方才所说的这个是最终目的，而我们当下最为紧要的一件事只有一个，那就是……”
聂秦桑低着头，“赚钱！钱是一切目的的基础。”
见张小美连忙点头，她却是一把握住张小美的手，眨巴着眼睛，“小美，组织现在需要你呀！你愿意帮助我的对吧？”
看着聂秦桑这幅样子，张小美也是莫名被感染一脸正气的点着头，“聂娘子有什么需要我的就直接说吧！”
听到这番话，聂秦桑发出一阵奸笑，倒是毫不客气的板着手指头，伸到了张小美面前，数着张小美要为自己干些什么事。
“第一，我们需要做一些小生意，我需要你出动你的劳动力为我打豆腐，我会向你支付一定数额的钱作为报酬，你可以做到吗！美桑！”
“可以！”听到只是做豆腐而已，张小美倒是毫不犹豫。
“第二，我要做的生意有些特殊，需要你帮我采购一些青矾和鸡蛋，你可以做到吗？美桑！”
“可以！”张小美果断同意，却是有些疑惑，“这两者有关联吗？”
“这不重要。”聂秦桑继续道，“第三……”
聂秦桑话到嘴边看着一脸单纯无邪的张小美却有了些犹豫。
“什么？”张小美见欲言又止的聂秦桑，倒是被吊起了性子。
“第三，我要你出卖你的色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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