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随的提议打动了班委,仅仅过去了一天时间,课间邻座周围的拥堵情况已经有极大缓解。
由于意见的落实并无甄随本人参与,且本人的真实目标与全班努力的正确方向毫无瓜葛,所以理所当然的,安排落定以后,已经没有多少人还记得甄随于此之中的“贡献”。
对于这件事,除了“王一帆”外,过去了很多天,张轩然还是对当时听到的一句话耿耿于怀。
“你们说,甄随他……会不会讲题?”
“那看讲什么了,语文或者英语没准能讲点吧,数学物理肯定够呛。”
“这样……”
“怎么,你替他觉得可惜?”
张轩然慌忙摆手,“不是不是,我就是好奇。自从弄了这个,咱们班有些学得好的,不见得能把一道题讲清楚,就算拿着解题过程照着念,也有人念得磕磕绊绊。我就想着,那家伙虽然成天价的睡觉,但上台那阵一点儿也没怯场,说不准……他私下里偷偷学呢,不是个从里到外的草包。”
三班的成绩仅次于卓越班,班里的人虽然大多活泼,不乏吵闹的时候,可是一到了学习上,大多人的行为都带有极强的目的性,随之造成的结果,是彼此之间很难建立轻松自在的朋友关系。
成绩处在上游的人,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当下已然形成了一个圈层,虽然还不至于到达居高临下的程度,但显而易见,有些人在同垫底的个别人刻意保持距离。
虽然在睡觉之外,甄随再无其他摆在明面上的恶习,但只有懒散,即可能构成一种浸染。
没人能够作出百分之百的保证,认定自己可以完全不受身边人的影响。
·
每次月考,几乎都可以视作高中生涯的一个重大转换点。即使总有些人一路平顺。
这天,甄随几乎是一迈进教室,就感受到了漂悬于所有人头顶的愁云惨雾。
当天班会,班主任韩周眉头紧锁,神情难得一见的凝肃:
“我说有些人,稍微进步一回,一下子就飘得收不回来,我在这里叨叨了多少遍,不要眼高手低,不要眼高手低,你看上去会,跟你实际上手会,根本是两码事。我都把必须要做的习题给你们总结好了,偏偏有些人,基础越差越不肯做,这下好了,带着全班一起往下掉,属你们最得意……”
全班的成绩排名还没有贴上教室门口的公告栏,只有进出办公室的学委和课代表听见过老师们的闲聊,在长达半小时的交头接耳中,拼凑出了全班成绩的大致全貌。
年级总共二十一个班,三班除了数学退后一名之外,其他各科基本都有三至五名的退步,是自高一入学以来考得最差的一次。
一整天下来,各科老师的神色都很严峻,班里并不是所有人都尤其看重成绩,在这样的氛围下,却都难免浸染沉重。
单纯考得差,或许并不是让人压抑的关键所在。牵系众人心事的,是老师对考砸缘由的解读。
并不是所有老师都能够做到像韩周一样,能尽量克制指名道姓,最多用一个“某些人”作为指代。
例如英语老师孙林,才进教室,就将矛头极明确地抛向了第一排正中,“睡觉还占着这么好的座位——出去!”
甄随悬吊着胳膊,动作很是不紧不慢,正到气头上,孙老师显然没有继续纵容的打算:“周睿,你挪过来坐。”
被叫到的周睿慌乱极了。实际上,甄随虽然走得慢,但只要一撤掉胳膊,桌面就已经干干净净,反倒是她,各色的几号笔和便利贴刚刚铺展开,没法在几十秒的时间内收拢得很利落。
等到甄随已经走出教室,她才将要拿的东西都抱进怀里,踉跄着赶入过道。
这起小插曲不过是压抑的前奏。
彭扬甚至期望,最开始被赶出去的是自己。他的英语成绩起伏极大,这次考得相当之坏,整节课都不敢抬头看黑板,尽量避免跟老师对上眼,即便如此,在讲到不应该错的几道题目的时候,老师还是一再点到了他的名字。
彭扬好不容易等到下课铃响,他看遍了周围,其他同学要么皱着眉头,要么神情专注,显然都还沉陷在上课时的严肃氛围中。
他找不到能够说话的人,一阵子挠挠手背,一阵子又将双脚叠在一起摩挲,直到忍无可忍,从座位上站起。在转入楼梯口前的一刹,他听到了一声轻咳——
“下节课快上了,你不进去吗?”
甄随跟过去的反应如出一辙,好像根本没有将他的话听入耳,他才一出现,便背过了脸,转向洗手间的方向。
彭扬气不过,但暂时还不至于压不住脾气。他加快步子,与甄随并排而行,“你考得咋样?”
他没指望对方能好声好气地回答,果不其然,甄随只是向他晃了晃悬吊着的小臂,连一个音节也吝啬吐出。
原本到了这里,彭扬就应该打消攀谈的念想,可是他却受到一股莫名的驱使,仍然尾随不舍,“我晓得了,你仗着胳膊不顶用,根本就没去考试。”
虽然说出了猜测,可是彭扬隐约想起来,当天考试的时候,他记得甄随进了自己隔壁的考场。
既然没法考试,干嘛还要往考场跑一趟?
他正发着懵,甄随突然在他身侧刹住了脚步,“要不是老韩说考试请假计零分,我确实没打算去。”
彭扬到这时才想起来,虽然才上课甄随就被撵出了教室,但之后英语老师一次也没点过甄随的名字。
他最害怕也最佩服英语老师的一个点在于,每次考试之后,班里每个人的卷面情况她几乎都了若指掌,不被点到的人,要么是像迟航这种找不到地方可以挑剔的,要么是差得太离谱,问题多到无从讲起的。
彭扬习惯了甄随不求上进的态度,下意识将他当作了后者。
这时他才回想起来,刚来班里的那天,韩周特别介绍过甄随的英语,如果不是学得格外好,大抵也不至于让老师专门点出来。
彭扬迟疑了一小会儿,试探着问道:“林老师说,这次的完型填空,班里有一个人拿了满分,不会是你吧?”
他这么问,是因为他以学习作文范文为由,借着看过英语课代表周睿和迟航的卷子,两个人各自都错了一个,虽然已经相当不错,但是跟满分比起来,到底稍逊一筹。
他还没有闲到把班里英语好的人的卷子都拿去看一遍,但是只看这两个人的卷子,已经足以说明能拿满分的实力。
虽然种种作为都表明,甄随对月考成绩没有多大所谓,但越是如此,就越发刺激彭扬的好奇。
僵执几秒过后,他看到甄随微微挑动了嘴角,这俨然是即将开口的表现,可偏偏卡在答案呼之欲出的这一瞬间,上课铃不识时务地再次响起。
·
阴云徘徊反复,到了有体育课的这天,才稍有退散的征兆。
约定俗成地,每到月考结束的当周,体育老师只是带着做一做简单的热身活动,就放任所有人散落至操场到体育馆的各个角落。
对三班的所有同学来说,这一天多多少少有些特别。
一来是月考的各科复盘终于告一段落,体育课是难得不用挨受数落的课,刚刚入秋的天气也恰巧凉快又爽朗。
另外一个特别之处在于,从入学第一天就吊着胳膊的甄随,早操和课间操都不曾出现过的身影,这天第一次出现在了一中的操场。
身为体委兼体育课代表的彭扬,虽然对甄随对待自己爱答不理的态度极为不满,这天也认为自己应当尽到“地主之谊”。
体育老师一宣布“解散”,他就一个箭步赶到了甄随身前,“昨天拆的石膏?好全乎了没?能打篮球不?”
他以为对方会习惯性地别开视线,可是很令他惊讶的是,甄随居然点了点头,虽然声音小,但不妨碍他听清语气中的雀跃,“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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