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的突破口只有法神艾德温,但我们连觐见的资格都没有。”以利亚十指交叉抵住下巴,指节在灯光下泛着冷白。办公桌表面倒映出他紧蹙的眉峰,“除非……”
“谣言会被清除吗,或者说图书馆当时的谣言事件,发生的概率大吗?”凯恩刚提出这个假设,办公室的门就被敲响了。
两人同时噤声,以利亚迅速调整坐姿,“请进。”他的声音恢复了平日的慵懒,仿佛刚才的凝重从未存在。
门开了,一个意想不到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吉姆,那个三天前在图书馆门口用火球卷轴袭击凯恩的金发学徒,也是以利亚的那两个倒霉权贵学徒之一。
他怎么从禁闭室里放出来了,法师塔的执法队都是摆设吗?
以利亚皱眉,然而随着他的皱眉,更神奇的事发生了,那位嚣张跋扈的金发学徒,现在更像是一个阴暗的、瑟瑟发抖的金色蘑菇,他头也不敢抬,将手中的牛皮纸递了出来,头都差点埋进了地底,上半身呈直角状。
“对不起,导师,之前给您带来了很大的困扰,这是我亲手写的报告,之前因为在禁闭室里表现良好,所以很快就出来了。”吉姆结结巴巴地说着,很多地方停顿怪异,像是背了好久的稿子,一段话说话,他整张脸变得通红,眼眶里也出现了水迹。
很不对劲,这还是吉姆吗?那个欺软怕硬,总是嚣张地到处欺负平民,阴险毒辣的吉姆?
而且法师塔的禁闭室什么时候变得那么儿戏了,想进就进想出就出,执法队是疯了吗?
以利亚下意识就开始怀疑对方。吉姆到来的时间刚好是在偷听事件发生之后,再加上异常反差的表现,很难不把这两件事放在一起想。
明天就是结业期的最后一天了,以利亚早就做好了三个学徒全员结业失败的准备,反正他的名声也不差这一遭了。
至于里奥,对方反正一时半会儿回不来,承诺的事,到时候再说。以利亚尴尬地清了清嗓子,有些心虚,眼睛也飘向了窗外。
“你的报告我收下了,但我认为你更需要跟别人道歉不是吗,比如现在正站着的那一位。”心虚过后,以利亚又将视线转移回了吉姆身上,对方还将头低着,没敢抬起来,他懒洋洋的语调还让对方抖了一下。
吉姆抖完才敢抬头,他身体还佝偻着,视线小范围地搜索着办公室中其他的人影。
因为身高的限制,他先是看到了凯恩的腰部,然后才将视线慢慢上移,目光对上了凯恩似笑非笑的脸。
以利亚没有错过吉姆的神情变化,对方的神情先是疑惑,然后整个人直了起来,因为用力过猛向后跌倒,长大着嘴满眼惊恐。
“你是,凯恩吧?对,对不起,我之前的行为,害了很多人,我,我有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你,你别打我。”吉姆结结巴巴地说着,眼中的水迹变成了真正的眼泪,整个人都不停在抖。
他想要用手撑地将自己的身体支起,却因为手臂没有力气,整个人都脱力,颤抖着又跌倒了很多次。
这种窝窝囊囊的表现,和丰富的肢体语言,根本不是吉姆可以扮演出来的。
而且虽说他的表现与之前的完全不相符,但是行为逻辑上却更符合一些。
之前的吉姆在看到对面有他两个高的凯恩,第一时间给予教训的行为,实在是有些没有脑子,现在的惊恐和战战兢兢更符合第一眼看到自己的“欺凌对象”,居然是个高大男人的表现。
凯恩双手抱胸,也开始了自己的表演,他抬高了自己的音调,“是吗,看来禁闭室的教育非常成功啊,连吉姆少爷都学会道歉了,可惜我不接受。”
“真的,真的很对不起,我知道,知道说什么都不能弥补,但是,请给我一个机会!我可以任你驱使。”听到刻薄的语言,吉姆哭的更加凶了,他的话还是结结巴巴的,带着哭腔。
以利亚都担心这家伙的眼泪会不会把他办公室的地板淹没。
“据我所知,有不少人都被吉姆少爷这么对待过呀,每个都弥补的话,我怎么知道您能不能真的弥补呢。”凯恩扮演的恶意施加者真是惟妙惟肖,那种刻薄感从外表就倾泻而出,配上高昂的语调,比之前的吉姆还要吉姆。
“对不起……对不起……”被恶意直击的吉姆只会重复着这个词,也不试图再站起来了,越说越小声,想要将自己埋在地里。
以利亚冷眼旁观这场颠倒的欺凌。吉姆的忏悔越是凄惨,他越想起这个少年曾经怎样把滚烫的热水浇在平民手背上,那时的笑声可比现在真诚多了。
“唉,我也不是不能接受道歉,只是,吉姆少爷您这也太突然了,我很难相信你啊。”凯恩牢牢把握聊天的节奏,将话题引入最重要的改变契机中,他在“突然”两个字上拉长了语调。
吉姆听到凯恩有希望接受自己的道歉,头重新抬了起来,眼里散发出了名为喜悦的光芒,他急切地张口,“我不知道怎么了,之前的事真的是我做的吗,为什么我会变得这么可怕,为什么……”
前面的一段话说的急切且音调上扬,因为刚刚哭过,吐字有些不清晰,凯恩不得不侧耳听着,然而当他听到第二个为什么之后,却发现空气陷入了一片寂静。
眼前已经不再是办公室的场景,而是一片黑暗,他所在的地方是唯一有光芒的地方,他侧头看向以利亚的方向,什么都没有看到。
于是,他又看向了吉姆的方向,居然看到了对方。
吉姆还是维持着倒在地上的姿势,但是抬起的脸上已经没有了表情,他目光空洞地看着凯恩。
看到他看向了自己,吉姆空洞的眼神瞬间锁定了凯恩,凯恩的身体在一瞬间紧绷了起来,手握成拳,等待吉姆进一步的行动。
“为什么呢,你知道为什么吗?”吉姆没有动作,只是继续说道,仿佛是接着自己之前的话在说。可语调变成了无机质的质感,没有任何高低起伏。
凯恩没有贸然开口,这种场景下,回答说不定会变成触发异动的条件,对方没有上来就有动作,说明暂时动不了他。
接下来就只能靠以利亚发现异常了。
双方就这么僵持了许久,凯恩观察到,吉姆甚至没有眨眼睛,呼吸也似乎暂停了,整个人像是被时间暂停住了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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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利亚看到的场景就不太一样,他正听着两个人你来我往的对话,试图提炼信息点。面前的两人却在同一时间停止了交流,表情还维持在上一刻,跟图书馆当时的场景一模一样!
居然是可以影响到凯恩吗?以利亚一直以为这种现象只会出现在法师塔内部的其他人中,凯恩甚至能看到,为什么还会被影响?
“啧”,以利亚烦躁地起身,用力拍了一下凯恩的身体,奇怪的是对方还是没有重新动起来,还是暂停着,甚至他的拍动都不能引起对方身体的震动。
眼前凯恩的躯壳如同被抽空灵魂的木偶,拍打不仅无法唤醒,反而透出一种非活物的死寂。
这与以利亚的认知并不相符,之前这种暂停只会发生一段时间,拍一拍强行打断就能恢复。
他意识到如果不再采取行动,将凯恩唤醒,对方可能会一直被困在这种境地。
接下来的时间就是以利亚一个个魔法的尝试时间,唤醒魔法,时间魔法,……甚至连解冻魔法,他都尝试过。
对方的灵魂似乎被拉去了另一个空间,□□层面的魔法无法起效。
想到灵魂,以利亚这才想起了自己的手臂上,正好存在着一个和凯恩紧密相连的,灵魂绑定法阵。
灵魂沟通,如果以利亚没有记错,这个功能他们至今还没有使用过,在传讯水晶普及的法师塔,这玩意听起来是如此鸡肋,但应对现在的场景刚刚好。
他将魔力浸入法阵,法阵发出微光,阵纹被不断破解,直到他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信息——灵魂沟通的触发方式。
再次驱动法阵时,以利亚有意识地将魔力分布在部分阵纹上,场景转换,他看到了凯恩的灵魂陷入了一片黑暗,面前是诡异的吉姆。
以利亚发现自己的灵魂形态如同半透明虚影,能观察到空间内一切却无法被感知。而吉姆的实体在空间中异常凝实,显然是被某种力量锚定的核心。
他在凯恩的面前晃了晃手,对方没有动作,眼神也没有任何变化。
法阵中延伸出微光细丝,缠绕着凯恩灵魂的轮廓,形成一道若隐若现的纽带,这引起了凯恩的注意,让凯恩分出了些许余光。
看样子凯恩是看不见他的。
那怎么才能唤醒呢?喊一声?这听起来也太傻了,也不知道会不会打草惊蛇。
以利亚选择了最快也是最有效的方式,他将意识聚焦于契约光丝,向凯恩传递强烈的精神震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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