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贾敷满脸惊愕地眨了眨眼睛,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反驳道:
“他当然算不得哥哥了!”
此时的他,脑子里还满满都是与萧淮川暗自较劲的念头。
然而,就在这句话刚刚从嘴里蹦出来之后,贾敷像是被一道惊雷击中似的,瞬间意识到不对劲来。
可不是嘛,萧淮川压根儿就不是贾敬的亲哥哥,但他对贾敬那份体贴入微、关怀备至的照顾,那种“兄友弟恭”的亲昵劲儿,即便是亲生兄弟之间恐怕也是极为罕见。
所以……
贾敷忽然是领悟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整个人都懵住了,他震惊地抬头,死死地盯着史云棠,一副“夫人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的模样。
“这……这怎么可能!”贾敷结结巴巴地叫嚷着,声音都不自觉的走调,“他们是从小一块儿长大的,所以才会……”
说到这儿,贾敷自己都不清楚他究竟想要说什么,只是嘴巴不停地张合着,毫无头绪地胡言乱语一通。
他没发现,他那双原本稳稳当当的双手此刻像是失去了控制一样,不由自主地微微颤抖起来。
史云棠则是若有所思地轻轻皱起秀眉,开始仔细回味刚才所目睹的一切。
她越想越是觉得其中大有文章。
起初,她原以为这事儿无非就是贾敬单方面的相思罢了,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谁曾料到,当她目睹萧淮川的种种举止,想法有了动摇,这看似无情的流水好似也恋着落花啊?
这个突如其来的念头一冒出,史云棠不由得心头一紧,一种说不上来的情绪涌上心头。
若说知晓贾敬单恋萧淮川的时候,史云棠满心是对贾敬的心疼和怜惜。
毕竟,只要是个正常人都知道,爱上萧淮川那样的人,踏上这条路,终究注定只能落得空欢喜一场,是不会有结果的。
她心疼自家弟弟这位痴情种。
可当史云棠察觉到萧淮川也许对贾敬的心也不一般后,她的心情瞬间变得矛盾。
史云棠先是为贾敬欣喜,可欣喜过后,便是恐惧与担忧。
且不说萧淮川到底对贾敬是怎么样的情愫和态度,单单凭萧淮川那个身份,哪怕他们二人两情相悦,彼此倾心,恐怕圣上也不会允许,世俗亦不会允许。
难办呐。
贾敷舔了舔干涩起皮的唇,颤着声音问史云棠,“夫人,你是个什么想法?”
他心思可比不上史云棠的玲珑心细腻,虽已经察觉到不对,但看不清这里面的门道。
史云棠眯了眯杏眸,手拉着贾敷,悄声道:“我们先去前厅。”
贾敷下意识看向贾敬的寝屋方位,眼露担忧。
史云棠:“放心吧,他不会对阿元做什么。”
一直走出了贾敬的院子,史云棠挥手示意让丫鬟们留在原地等候,然后自顾自地朝着前方走去。
贾敷见状,赶忙跟上史云棠的步伐,两人并肩而行。
一路上,史云棠都沉默不语,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终于,当走到一处幽静的花园小径时,她看了看四周,停下脚步,转头看向身旁的贾敷,压低声音说道:
“我觉得,太子或许对阿元的心也不一般。”
贾敷听了这话,一脸难受,心乱如麻,眉头紧紧拧着,长叹一口气:
“就算不一般又如何?”
尽管心中同样察觉到了一些异样,但他实在不敢去深想其中的缘由。
毕竟,那样的感情又怎能有结果呢?
贾敷自暴自弃地说了句,“他们不可能。”
史云棠的脚步顿了顿,缓声反问道:“为何不可?”
这突如其来的反问,在贾敷耳边炸响,他惊愕地瞪大双眼,难以置信地盯着史云棠,嘴巴微张,好半天才结结巴巴地挤出一句话:
“他们……他们怎么可以?”
面对贾敷的质问,史云棠停下脚步,缓缓转过身,与贾敷四目相对,声音轻却坚定,
“他们二人都尚未娶妻,也都尚未成婚,若是真的彼此相爱,如何不能在一起?”
贾敷张了张嘴,一时无言以对。
是这个原因吗?横亘在萧淮川和贾敬之间的困难又岂止这么简单?
两人的身份,世俗的眼光还有……天丰帝。
想起这些,贾敬心中是满满地无力。
他想要反驳,刚张嘴,史云棠便知道他要说什么,直接将他的话打断:
“我知晓你想说什么,心中自然也清楚将来会面临什么。”
贾敷紧紧抿着唇,一言不发。
一时间,寂静了下来。
史云棠叹了口气,“眼下的情形你应该也看见了,阿元认定了他。”
“阿元是咱们弟弟,这世上只有咱们是一家人,是最亲的,我希望他能好好的。”
听到这话,贾敷微微垂首,眼帘低垂,眼眸轻颤,眼底深处悄然涌起一丝难以言喻的酸涩之感。
他又何尝不希望自己的弟弟能够幸福顺遂、一切安好呢?
这同样也是深埋于他内心深处的殷切期盼……
史云棠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继续说道:
“倘若仅仅只是阿元一厢情愿,那我倒也不愿过多去思量些什么,更不会贸然做些什么,所能做的无非就是加倍地疼惜他罢了。”
史云棠稍稍停顿了一下,忽然话锋一转,
“然而,目前看来,事实并非如此。倘若太……”史云棠说到这里,顿了一下,改口道,“若是他对阿元也有意呢?”
“他们二人彼此倾心,情投意合呢?”
贾敷静静地听着,手指摩挲着扳指,陷入了沉思之中。
史云棠:“既然阿元都已经走到了这一步,我们何不再推他一把?难道真的要眼睁睁地看着他孤独终老,不得所爱,求而不得吗?”
贾敷双拳紧紧攥着,沉默了许久,就到周围空气都仿佛要凝滞一般,才听到他嘶哑着声音开口:“他……真的对阿元有意吗?”
“就算有意,他真的愿意表明心意,护着阿元吗?”
每一个字从贾敷口中吐出,都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不论是现在亦或是以后,他那样的身份太危险了,就算如今海誓山盟,可是以后呢?若是情意淡去,阿元又该如何自处?”
萧淮川和贾敬的地位差得实在多,君王之爱更是虚无缥缈如幻影,一旦陷入那样的境界,便无法自拔,跌得粉身碎骨的便只会是贾敬。
贾敷狠狠地阖上湿润的眼睛,试图藏住了眼里的惧意。
然而,他那颗因担忧而颤抖不已的心却怎么也平静不下来。
他真的好害怕,害怕他最疼爱的弟弟会一失足成千古恨,从此跌落无底的黑暗深渊,再也无法翻身。
“况且,先前这些不过是我们的揣测,他对阿元到底是何心意,我们并不确定。”贾敷沉默了一会儿,吐出了这么一句。
“他如今未成婚,原因我们也都知道。”贾敷向上指了指。
萧淮川一直没有娶太子妃,都是因为天丰帝。
说起这件事,贾敷又想起先前史老太君的那个痴念,居然一开始想要将史云棠嫁给萧淮川?
如今,史云棠是如愿成了自己的夫人,可自己倒是赔了个弟弟。
“是。”史云棠点头,“所以,我们要先试一试他,看看他到底是何心意。”
若是萧淮川没有这个心思,他们就要想办法帮贾敬藏匿好心思,尽可能地保护他。
若是有……
等确定了再考虑吧。
·
萧淮川陪了贾敬好一会儿,见贾敬喝了药后,睡得更加沉了,
他拿过旁边手盆里的帕子,小心地拧干,仔细得帮贾敬擦拭着脸上的汗。
当擦到贾敬的额头时,萧淮川手上更轻了几分,生怕弄疼了贾敬。
对于这道伤口,他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这样的伤口对于萧淮川来说并不陌生,于宫中来说,类似的伤痕可谓屡见不鲜。
碰见脾气不好的主子或者管事,很多小太监小宫女都会有这样的伤。
就连萧淮川自己也曾因为求天丰帝,而有过这样的伤口。
这是磕头磕出来的伤。
可什么事情,需要阿元这样去磕头?
萧淮川脑海里霎时闪过贾敷躲闪愧疚的神情。
阿元莫不是触犯了家规?
被罚家法这种事,贾敬曾经是家常便饭,那是贾代化还在世的时候。
贾敬时常被他打的遍体鳞伤,一开始,贾敬还会想方设法的瞒着萧淮川,可他们两人时常在一起,形影不离,他身上有伤,又怎么可能瞒得住萧淮川?
萧淮川永远也忘不了那一天,当他看到贾敬浑身伤痕累累的模样时,他的心仿佛瞬间被千万根细针无情地刺穿,疼痛难忍。
那种感觉不仅仅是心疼,更是一种无法抑制的愤怒。
可他拿贾代化并没有任何办法,老子教训儿子,天经地义,他一个未长成的小太子,在贾代化眼里不过是个不谙世事的孩子,谁会把他的话当回事?
也就是在那一刻,萧淮川心中萌生出了一股强烈的**:他迫切地希望长大。
只有长大了,他才能真正地掌握权柄,才能够有能力去保护他想要守护的人。
后来……
贾代化竟然先一步离开人世,驾鹤西去。
贾敬被罚的日子也一去不返,在此之前,贾敷可从未这样罚过贾敬,他向来是护着的。
所以到底发生了什么?
萧淮川拧眉。
如果不是今日看到贾敬额头上的伤,回想起往昔种种,萧淮川几乎都快要忘却自己年少时曾立下的心愿了。
紧接着这些日子所发生的事情一一浮现在萧淮川的脑海中:
上次贾敬遭遇匪徒袭击身负重伤;那次庆祝宴会上,无端遭受他人的冷嘲热讽……
这一桩桩、一件件的事情,深深地刻在萧淮川的心头。
他那双狭长的凤眸微微眯起,眼神深深地定在贾敬身上,眼神之中是毫不掩饰的自责与歉意。
是他没有保护好他的阿元……
萧淮川的手指轻轻滑过贾敬额头,顺着向下,抚摸过他的脸颊,最终轻轻握住贾敬冰凉的手,稍稍用力,密不可分。
他想要护着阿元。
这些年过去,萧淮川还是曾经那个愿望,未曾改变。
萧淮川又思及自己这些时日查到的一些事情,眼眸微冷,看来有些事情,该做准备了。
“阿元,淮哥保证,不会再让你受到伤害了……”
萧淮川又在贾敬床边坐了好一会儿,将贾敬那双冰凉的手捂热后,小心翼翼地将他的手放入被中,捻好被角,才迈步出了屋子。
刚一出去,门口正候着贾敷身边的小厮松儿。
“殿下,我家大爷请您去前厅一叙。”
萧淮川颔首,他也正好想要去问问贾敷,到底所谓何事,需要用家法惩罚贾敬。
他进入厅内,看着站在贾敷边上的史云棠,有一丝诧异,但没有说什么。
贾敷扯了扯嘴角,“殿下请上座。”
“孤有一事想要问问敷大哥。”萧淮川刚坐下,便开门见山的开口,“阿元到底所犯何事,居然那样罚他?”
贾敷和史云棠跟着坐下,听萧淮川的问话,贾敷的脸色一沉,只见他猛地一拍桌子:
“砰!”
“他是长大了,翅膀硬了,家中给他安排相看的小姐姑娘,他是一个也不愿意,还故意下人家姑娘面子,简直反了天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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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第 5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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