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妧毫无防备,抬起的手下意识变换成张开双臂的姿势接住他,上身往后仰倒,自己连连后退好几步。
他的头靠在田妧的肩膀上,双手无力地搭在她腰间,整个人的重量都压在她身上。
裸露的肌肤与她的紧密相贴。
他喘息时呼出的湿热气息尽数喷洒在颈间。她别过脸去,察觉到了他侧脸异常炽热的温度。
田妧空出一只手摁住他的肩膀迫使他站直,另一只手掌抚上他的额头,滚烫的手感让她一惊。
声控壁灯适时亮起,照见了潮红从颧骨处晕染开来,蔓延至整个脸庞。
有什么湿润黏糊糊的沾上衣襟,她垂眼一看,他胸前的绷带被血渍浸透,鲜艳一片。
男人的体力似乎是到了极限,膝盖一弯,软趴趴地又俯下身往前扑,下巴磕在田妧的锁骨上,她咬牙倒吸一口气,吃痛。
他个子很高,光站着就比田妧高了整整一个头,挺拔的身形压下来挡住了她的视线,让她无法动弹。
耳边男人的呼吸急促而紊乱,喉咙深处时不时发出几声压抑的低吟在与体内的疼痛和高热做着无力的抗争。
她撑着力气抱住他往床边小步小步地挪动,让他的腿抵住床沿后把手里贴上的这块岩浆往床垫上一卸。
田妧累极,猛地甩甩手,揉搓着手臂的肌肉。
涔涔冷汗争先恐后从他额部的毛孔渗出来,细细密密铺满一层,拳头不自禁攥紧,手背上青筋暴起,用力到极致的模样。
含糊不清地在唇齿间嘟囔一些碎片的话,听不真切。
她帮他褪去身上已然湿透的格子外套,挑起结的角,轻轻一拉揭开缠绕的绷带,伤口周围被红晕包裹着,出现明显的红肿。
有淡黄色的渗液从基底层分泌出来,空气中弥漫着浅淡的腥臭味。
已经化脓感染。
这样的创口要是放任它进展,下一步就是腐烂。
真是不想要命了!
要不是他昏迷了,田妧真是想把他拉起来打一顿,顺手泼一盆水让他清醒清醒。
田妧转身打算去客厅找药,下一秒,被一道灼人的温度攥住了手。
这人果然是烧的神志不清了。
田妧想挣开,用另一只手去扒拉他的手指,不成想那力度大的惊人,手指关节都因用力过度而泛白。
她转而握住他的腕部往前翻,因为惯性,他松了手。
不经意间,指腹触到了一处不平整的凸起,她借着窗缝漏进来的淡淡月光看见了一道宛若蜿蜒的细蛇般的伤疤,盘踞在他白皙细腻的肌肤上,几分可怖。
田妧探身去拉床头灯,暖橙色的光影里,银白色的瘢痕周围不规则,呈锯齿状,泛着淡红色。
她不禁仔细回想那天晚上他的伤势。
一处在脑后,一处在前胸,都是大的创伤。
他醒来后的戒备和防范让她不得近身,他连伤口恶化成这样都只字不提,其他部位的小伤口自然更不会让她知情。
看起来孱弱不禁风,没曾想嘴硬的跟石头一样,这么能忍。
片刻后,她端着一盆温水回来,脸盆上挂着一条干毛巾,腋下夹着体温枪。
她拿起体温枪照了下他的额温,红屏上显示40.1℃。
料到他高烧,没想到直接冲破了40℃。
田妧把毛巾浸入水中,拧干后拨开他的额发敷上去,又往他身上几处大动脉擦酒精,酒精有挥发性,散热效果立竿见影。
微凉的指尖在前额游走,他贪婪地汲取那抹冰凉,紧锁的眉头微微松动。
把仅剩的两颗退烧药给他喂下去,田妧用棉签沾了温水点润他干裂的薄唇。
近距离的观察,浓密又黑的的睫毛根根分明,她能清楚地看到他几不可察的毛孔和细细摆动的小绒毛。
不复颓丧和阴郁,那张优越的脸此刻安静又美好,潮红退下去了些,泛出淡淡的粉嫩。
凝结在眉宇间的沉郁之色散去,清隽俊朗的脸有一种别样的脆弱美感,与清醒的时候相比乖顺许多。
原来他不肯答应帮自己喂猫是因为身体不舒服吗?
她听到之后是什么反应?
她横眼指责他冷血。
男人起身回房间时摇晃不稳的身形在脑海里重演,那时候她被恼怒冲昏了头脑,对他的倦怠和疲色视而不见。
难受,为什么不说呢?
愧意涨了潮,巨浪相互簇拥、堆叠,以排山倒海之势扑向礁石。
胸口的伤口化脓是引发高热的根源,幸好脓液还不算太多,她用生理盐水小心地冲洗了创口,去除脓液和表面的些许污垢。
清理干净后,用碘伏从伤口中心向外环形消毒周围皮肤,重新帮他包扎起来,祈祷着他能靠免疫力好起来。
她定了闹钟,每隔一个小时给他测量一次体温,直到凌
晨四点,他的温度总算降下去,她也终于撑不住,眼皮阖上就趴下沉沉睡去。
漆黑密不透光的暗室里,昏黄的灯光照进头顶的小窗,无力地摇曳。冰冷而粗糙的砖石上爬满了青苔,地面终年潮湿,散发着刺鼻的霉味与彻骨的寒意。
宏伟奢华的建筑正灯火辉煌,觥筹交错间欢声笑语如浪潮般此起彼伏,碰杯声、谈笑声交织。
有一只瘦小的黑影从狭窄的通风口钻进来,身上的毛因在黑暗中摸索而略显凌乱,它的眼睛在微弱的光线下舒服地眯起眼睛,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依偎在他的脚边。
温净恒觉得有重物压迫在腹部,一阵燥热。
半睁开眼视野里便闯进一张娴静的睡颜,他瞬间清醒,下意识要坐起来,头刚抬起来,额头的退热贴掉落下来躺在掌心。
她的脑袋枕着折叠起来的那只手臂上,侧脸埋在臂弯里。头发不像白天那样扎着,随便铺在肩上,有几缕发丝从耳际滑落,散落在略显疲态的脸蛋上。
呼吸均匀轻柔,单薄的背脊随之微微起伏,伸直到他面前的另一只手还抓着体温枪。
垂眸一看,她食指上还缠着一圈胶带,已经被水泡发翘起,要脱不脱,露出发白的侧边指腹。
有两根断掉的细线在尚未清明的大脑里被连接起来,苍白如纸的唇瓣慢慢抿起,敛下寂沉的眼眸。
她的脑袋在被褥上来回轻蹭,探寻一个更舒服的睡姿。
“你以后听话一点,好不好?”
眼仍然闭着,一句轻喃更像是梦中的呓语,软乎乎的。
温净恒瞳孔微震,眼神稍稍沉没,黑睫如蝶翼般轻轻颤动几下,小臂滞在空中。
不知是在说小猫,还是在说他。
她又往前倾了一些,整个人都趴在他的两条腿上,只单单隔着一层薄被,手臂上的软肉搁在中间,眉心突突跳,有某一处灼热地几乎要将他吞没。
温净恒竭力把燥意压住,坐着不敢动,生怕一动作把人弄醒。
厚重的窗帘严严实实地拉着,有一线曙光从底下挤进来,在满室的暗淡中胆怯匍匐前行,映亮了地板上的尘埃,小片模糊的光影在朦胧中飞舞。
有根发丝恰好落在鼻唇之间,她小巧的鼻子微微嗅张,手胡乱地朝脸上划拉,却没有成功。
温净恒伸手过去,苍白冰凉的小指搁空轻巧一勾,将那根头发别到耳后。
她也终于安分下来,重新陷入睡眠。
没过多久,他感觉到腿部一阵发麻,随后针刺的痛感从脚底密密麻麻升起,电流般疯蹿。
他还是那样坐着,垂头看着熟睡着的田妧,某一处有一瞬间的塌陷。
宁静被一段闹铃声打破,是猫咪的叫声,软萌又清脆。
他探身过去关,可已经来不及。
摁灭床头手机屏幕前,他不经意看到界面上留下的前面定时设置的几个时间。
十二点、一点、两点、三点、四点、七点。
现在响的是七点的那个。
她只睡了三个小时?
田妧哼唧着清醒过来,眯着眼打着哈欠问:“你醒了啊?怎么不叫我。”
温净恒仍侧眸看着她,微微拧着眉,眼神微暗,似有深沉的雾霭遮挡其中。
田妧以为他这是又生气了,脑袋里那团混沌被拨开,睡意消了大半。
“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她话还没有说完,手心已经快一步贴上他的额头,声音都不自觉扬高,一双灵气的圆眼关切地睁大。
在他肌肤上停留几秒,发觉他的额温甚至比她的手温还要正常,突觉自己这个举动的鲁莽。
她咽了咽口水,心跳很快。
神色有些僵,讪讪地把手缩回来,清咳几声,强作镇定干笑:“退烧了就好。”
没再继续这个话题,温净恒眼眸漆黑染光,语声低沉:“你叫什么?”
“田妧。”
“那你叫什么?”她下意识回问,又后知后觉想起他现在处于失忆状态,忙摆手改口:“哦,你不记得了。”
“阿恒。”
“什么?”
“我只记得我名字里有个恒字。”唇线拉直,他毫无情绪地解释。
田妧眨了眨清眸跟他打商量:“那我以后就叫你阿恒好不好?”
他滚了滚喉咙,发出一个单音字节:“嗯。”
她歪头朝他笑:“以后有不舒服及时告诉我好不好?”
“嗯。”
声音还笼着睡意,继续软软糯糯的问:“以后我们和平相处好不好?”
“嗯。”他垂睫,轻声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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