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旷最终还是没被带进审讯室。
他坐在云初闲的工位上，等对方在安抚过受害人家属后来“提审”他，李晓惠将自己的随身镜借给温旷，崔逸紧张看着他给自己脸上的伤口消毒。
温旷手笨，又怕疼，棉签沾着碘伏，几次在抓痕上虚晃而过，迟迟不肯按下去，眉头轻蹙着，消个毒仿佛是要他命，原本不算个事，硬是看得半个办公室的人心里七上八下。
李晓惠实在看不过，小声问：“要不我来？”
温旷动作微顿，把棉签和碘伏放下了。他闭上眼，一副视死如归，轻声说：“千万、千万小点劲，我太怕疼了。”
李晓惠拿起棉签，她入行多年，带伤作战过无数次，刑侦支队都是硬汉猛女，忽然出现个一表人才的怂货，李警官都不知该作何表情，想了想，还是摆出有点嫌弃的嘴脸来，给温旷金贵的俊脸小心翼翼消毒。
消着消着，李晓惠认出温旷，惊讶：“你是云队的线人吧？而且之前咱们在穹顶花园是不是也见过？”
温旷睁眼，弯出一道好看的弧度，眼睫几乎要投下阴影，温柔道：“是我，你还记得我呢。”
“你这种质量的线人着实不多见。”李晓惠真心实意感叹，她看到温旷穿着一身价格不菲的西装，不能理解，“不过你不缺钱吧，怎么会做线人的？”
线人一般分两种，一种是警局卧底，另一种则是被招安的犯罪分子。比起前者身负官方任务，后者成为线人无外乎是为了寻求减刑、赚取钱财，或达到某种目的。温旷一看就不缺钱，气质也不猥琐，一般线人除了自己的上线，会尽量不和警方有过多来往，像他这种动不动就把自己往警察眼皮子底下凑的，也十分少见。
温旷想了想，觉得这是个很好的机会，他暧昧的笑笑，眨眨眼：“其实我不是线人，但云队非要那么叫，我就顺势应了。”
李晓惠更奇怪：“不是线人？那你还……”
还把自己扔在爆炸现场，跟着出生入死，图什么？
刺激？好玩？
总不能是图云初闲吧？那男的跟块冰似的，李警官不信有人图他。
李晓惠摸出几个创可贴给温旷小心贴上，用一种想不明白的眼神审视温旷。
李晓惠是纯直女，丝毫没有意识到她已经和正确答案擦肩而过了。
崔逸给温旷从自贩机买了咖啡，拖着椅子在他身边坐下，摊开笔记本说：“那个，温律……云队等下才能忙完，咱们先开始？”
“啊，好的。”温旷瞥了崔逸一眼，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不过还是很配合的坐正了，温和道，“你想问什么就问吧。”
崔逸想了想，决定从举报电话开始：“我们今天接到实名举报，举报人的姓名保密，举报内容是说您涉嫌教唆学生自残自杀，长达两年，您有什么想说的吗？”
办公室起初还有窃窃私语，一听崔逸这么问，直接静了音。
温旷面色不变，解释道：“我去年才受聘到公大，两年有点久了。”
“所以您不承认举报内容？”崔逸拿出几页纸，上面打印着微信群聊记录，他拿给温旷看，“这是你建的群聊，利用教师身份诱骗学生进行不正当活动，你看看这张，是你的微信号吗？”
温旷听到“不正当”三个字时眉头轻轻蹙起，他接过纸质记录，干脆拿出手机让崔逸自己翻，说：“我是外聘教师，微信多是校外工作的联络，我们不允许未经登记组建校内群聊，所以我都是用学校的官方软件发课件收作业的，私下加过的学生一共就四个，其中三个是去年帮老教授带的毕业生，我不好意思单删人家，留到现在，还有一个是法双的班长，今年毕业。”
“就是说，这个聊天记录和你毫无关系，你根本不知情？”
温旷点头：“是这样。”
崔逸微微皱眉：“那你为什么会主动来警局接受调查？”
“谁告诉你，我是来配合调查的？”温旷讶异地看了他一眼，从上衣内兜里摸出一张折成桃心的折纸来，硬卡纸材质，已经被拆开过了，温旷沿着纹路复原，只模仿了形，细看还是四不像，他将折纸递给崔逸，“我是来找云队报案的。今天我去上班，在自己的桌子上发现了这个。”
崔逸展开一看，那是一首前言不搭后语的情诗，字迹凌乱，只有最后两行小楷清秀端正。
“我爱你。我永不会停止爱你。”
没有落款。
崔逸把笔记本合上：“报性骚扰吗？”
“嗯……你也可以这么理解。”温旷抬腕看看表上时间，他的腕表四周镶了一圈细碎的钻，动作间闪过奢靡的光，崔逸被晃了眼，听见他暧昧道，“不过，重点是再过半小时你们就要下班了，我来负责解决云队的饮食问题。你局食堂，稍显重口了。”
崔逸：“……”
云初闲踩着下班点推门而入时，满办公室的人都在用异样的眼光打量他。
颜帷千生平最不爱干安抚受害人家属的活儿，他跟在云队身后进门，唠唠叨叨大半天，把自己工位上乱扔的早餐袋都收拾好了，才发现办公室静悄悄的，只有他一个人自言自语。
云初闲皱眉：“你们看我干什么？”
办公室发出几声单身狗幽怨的哼笑，在云初闲发作前，连忙遁了。
崔逸把笔记本交给颜帷千后，拉着李晓惠去口重的食堂吃饭，办公室转眼只剩下端坐在云初闲座椅里的温旷，正贴着创可贴，笑眯眯和云队打招呼：“忙完啦？”
云初闲瞪他：“你跟我同事胡扯什么了？”
“没有，只是说了说实名举报的事情。”温旷将话题一带而过，他起身，给云初闲让开位置，有些好奇，“刚才那位女士怎么样了，情绪稳定下来了吗？”
颜帷千拿出手机要点外卖，问他俩吃什么，拖来又一把椅子坐下，接话道：“我们一位女同志陪着呢。不过师哥，你可得好好跟我们解释一下。”
云初闲把方才那张合照拍在桌上：“说吧。”
温旷收起一脸玩笑，拿起那张照片仔细查看。
视角明显是偷拍，温旷认出来，那是法学楼后冰场旁边的一片小树林，从他的办公室窗户可以直接看到。温旷偶尔能看见好些情侣出入，他和学生聊天的时候也听说过，这片小树林是如今公大的恋爱圣地。不过一定得是近两年才传开，毕竟云初闲在公大读书时，温旷可不知道这小破林子是什么圣地。
温旷把照片反反复复看了好几遍，确定自己不认识照片上的人，才说：“我不认识这孩子，但看背景，的确是在法学楼附近的树林拍摄的。”
云初闲点了点照片上温旷揽着对方腰间的那只手，格外气不顺：“不认识？”
“不骗你。”温旷真挚道，“除了你之外，我没有其他暧昧对象。”
云初闲：“……”
颜帷千在一旁惊天动地咳嗽起来，虽然打扰别人**是一件极为尴尬的事情，但他还是不得不插嘴：“我也觉得应该是P图，师哥脖颈这个地方有一道不是很明显的分界线。和陈轩合照的应该另有其人，我觉得应该和假举报出自同一人。”
温旷轻轻眯眼：“假举报？”
“针对你的实名举报，我们回来之前查过了，你们系没有叫张宁的学生。”云初闲活动了一下肩膀，还是有些酸疼，他梗着脖颈不动了，眉头微皱，“你最近得罪人了吗？”
温旷迟疑片刻，将方才的桃心折纸拿了出来。
云初闲嫌恶道：“你能不能正经些？”
“？”
温旷愣了一下，失笑，他展开卡纸，给云初闲看没有落款的情书，调侃道：“这是有人放在我办公桌上的。云队，收收心，认真工作啊。”
云初闲：“……”
颜帷千：“嘶……我觉得有点尴尬。”
云初闲踹了颜帷千一脚。
收到情书并不奇怪，毕竟温旷非常浪荡，云初闲大学时期和他在一起，还被经历过当面撬墙角的事，温旷柔善的外表颇具迷惑性，很能魅住识人不清的年轻后生，他就是哪天被狂热追求者绑架，云初闲都不会意外。
云队一目十行看过情书，酸得倒牙：“这东西有问题？”
“现在看起来是没有，不过它是和另一个东西一起放在我桌上的。”温旷捻了捻手指，向来平静的脸上出现厌恶的神情，他轻轻咬了下牙，反胃道，“还有一个用过的避.孕.套……但是同办公室的老师反应过激，帮我扔掉了，不然还可以查一下DNA。”
云初闲愣了愣，脸色立刻沉下来。
颜帷千也没料想到公大居然能出这种变态，嗓子泛苦，很想干呕。
温旷微垂着头，视线依旧落在PS合照上另一位青年的脸庞，他不认识这人，但总觉得这张脸很面熟，可他想不起来。
他们见过吗？
如果见过，那一定不是最近，因为温旷对这张脸的印象极为模糊。
那就是更早之前。
……可到底是什么时间？
记忆好像拢上迷雾，温旷直觉，自己绝对忘掉了什么重要回忆。
颜帷千：噫……
温旷：噫……
云初闲：……
不小心被锁了，修改了一下内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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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第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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