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哪壶不开提哪壶的颜帷千不欢而散后，云初闲回温旷的办公室逛了一圈。
法学院共有八个办公室，每个办公室四张办公桌，实际没有这么多老师，公大的法学专业有体能要求，比起政法大学而言并不算热门，也没有再进行学科细分，报考的学生人数不多，自然也不需要庞大的师资力量。
温旷和办公室同事一样，都属外聘，后者还是中级人民法院的法官，平时很忙，有课时候才来学校，其他时间多半见不到人影。
云初闲进门，吴法官正拎着教案匆匆出门。
之前办案有几面之缘，吴法官还记得云初闲，点头打过招呼，有些担心：“云队，温老师怎么样了？”
“还待进一步调查。”云初闲让吴法官别着急锁门，按住门把手，“刚才怎么没见您？”
“哦，我去和学院反映了一下教师受到骚扰的问题。”吴法官深深皱眉，扭头看了一眼温旷的办公桌，虽然已经收拾过了，但那满是恶意的感觉却并非一时半会可以消退，他反胃道，“这都已经是第二次了。”
云初闲明白，温旷说上次反应过激的同事也是这位：“之前那次您也在旁边？”
吴法官点点头，表情有不加掩饰的谴责：“第一次我以为只是行径恶劣的玩笑，看到东西后就丢了，但既然出现第二次，这就是蓄意了。温老师虽然在外名声不好，但我们同行间并没有看不起他，最多因为他之前富二代的身份有些疏远。”
看到云初闲表情微变，吴法官思及万圣案当初闹得沸沸扬扬，又说：“您别有其他想法，我并不是说在这行业混久了就变得冷血，只是法律自有法律的考量，要是人人都能在网线里升堂，那还要法律干什么？还要我们干什么？”
云初闲嘴唇微动，最终也没说出什么。
吴法官轻轻拍了拍教案：“唉……您随便看吧，我先去旁听讲座了。”
云初闲给吴法官让开一条路，看这位还满腔热血的年轻法官迈着疾风似的步子消失在走廊上。
外聘教师一周在学校待不了几个小时，办公位并没有那么生活化，其实也没什么好看的。不过温旷还是很矫情，在自己的桌上放着几小盆造型别致的多肉，这类多浆植物的叶自身就具备储水功能，不需要频繁浇水，很好养活。
云初闲在办公室转了两圈，没忍住，轻轻拨弄多肉肥满的叶子，今天决定不吃外卖了，带温旷出去下馆子。
办公室窗户没关，高层的风吹进来，略感凉爽，云初闲用一小盆福娘压住温旷桌上学生提交的论文报告，探身去关窗户。他往窗外随意一瞥，就看到了一片极其眼熟的小树林，树林有个非常不像话的花名，叫丘比特之森。
云初闲把窗户拍上，皱眉想：陈轩和男朋友的合照，是从温旷办公室拍到的？
他顿了顿，猛地反应，不，角度不对。
如果是从温旷办公室向外拍丘比特之森，俯拍角度会更大，但那张合照的拍摄角度很显然没有这么夸张，一定是这栋楼拍到的，但在低层，起码比办公室要低。
而且那张合照上，因为PS技术精妙，温旷的头按在别人身上并没有很深的违和感，李素琴和温旷这辈子没见过，以至于一看见他，就觉得他是害死陈轩的凶手。
但为什么会没有违和感？云初闲思考过很多次，仔细想想，还是因为那个人穿着和温旷相似的休闲西装，或者有可能干脆是同款，但温旷的衣服动辄几万，根本不是普通大学生能负担起的价位，而且公大学生在校需要穿统一制服，什么场合要穿西装？
云初闲想，陈轩的男友家庭情况一定非常好，或者他男友根本就不是学生。
云初闲立刻给颜帷千打电话，颜副刚和崔逸汇合，立刻接起，就听云队说：“陈轩的照片就是从法学楼某间办公室或是教室偷拍到的，比温旷办公室的楼层要低两层、不，三层以上！对比照片，能锁定到拍摄位置！”
颜帷千站在自贩机前，原本要买瓶乌龙茶，闻言挂了电话，一把拎起崔逸：“快快快，有线索了。”
崔逸被他拽得一个趔趄，差点跪了。
联系过几位同事，云初闲自上而下，挨个将每层楼可进入的房间都转了一遍，最终在六楼的会议室和颜帷千汇合。
颜帷千趴在窗边，手机镜头距离拉到最大，屏幕上吕贞山和万流别扭的抱在一起，挨得极近，和照片上陈轩与陌生男子的姿势差不多。
“距离正好，姿势也对，背景没问题。”颜帷千录了两分钟，打电话告诉吕万二人可以收工了，回头和云初闲说，“就是在这里拍的，万流身后那棵树上刻了一颗大爱心，陈轩的照片上也出现了，在其他办公室爱心会被挡住，只有这里不会。”
云初闲点头，轻轻敲了敲会议室的金属门，门牌上写着几个字，“模拟法庭专用”。
两个小时后，温旷心事重重在铃声中喊了下课，他在讲台上收拾东西，眉头总是轻轻皱着。温旷的授课风格一向幽默风趣，他进教室前一直在给自己做心理建设，但云初闲对他的影响超过预期，整堂课都不在状态，学生都看出他心里有事。
他收拾的途中，学生默默离开教室，只有一个男生多留了一会儿，等人都散了，走到温旷身边犹豫道：“温老师……您遇到什么问题了吗？”
温旷一直在想那张截图的事，那天他去图书馆确实是查资料，公大图书馆藏书丰富，法学专区有很多优秀译本。他们借书要扫二维码登记，但图书馆的WiFi经常发疯，信号时有时无，他扫不上，所以才会去窗边找信号……他为什么那么巧会出现在学生的跳楼视频里？
那天……那天他没听说有学生跳楼，他和同办公室的吴法官不谈论这些，很少去听八卦，生命无价，不该变成一种谈资。
他想得入神，没听见学生跟他说话，是手指逡巡过书页，被锋利的纸张划到手，轻微的刺痛感才唤回思路，回过神来：“不好意思，你说什么？是有什么地方不懂吗？”
男生穿着制服衬衣，扣子很规矩系到最上那一颗，他指尖还勾着自己的饭卡，挂坠是个小铃铛，晃一下就叮叮响，男生一边叮叮一边说：“温老师，您最近是不是遇上不好的事情了？上课的时候您脸色特别难看，而且还受伤了……”
“啊，没有，就是不舒服。”温旷愣了一下，下意识想抬手摸摸脸上的创可贴，动作到一半就停住了，笑说，“这是猫挠的。对不起啊，影响到你们上课了，我会马上调整状态的。”
男生看起来并不是想听他说这些话，他按着多媒体桌，一步跨上讲台，温旷差点和他脸贴脸，后退了半步：“你……”
男生有点焦躁：“温老师，我最近在论坛上看见——”
突兀的手机铃声打断了他的话。
温旷给云初闲设了专属来电，来自国内一位已故歌手，歌曲哀叹爱情的转瞬即逝，伴奏凄美，只是这铃声很久没有响起，温旷全是靠条件反射接起电话，他惊疑的看着面前的男生，嗓音都有些变了：“喂？”
云初闲一耳朵听出他的惊惧：“你怎么了？”
“没事……”温旷清了清嗓，“我下课了，给学生答完疑就去找你，你在哪？”
云初闲眉头微动，却没再追问，说：“你们学院的模拟法庭会议室，六楼这间。”
温旷有些意外：“门开着吗？模拟法庭每学期开学才会开放一周，之后都是锁着的，只有模拟法庭小组成员才有钥匙。”
云初闲外放着，颜帷千也听见了，他和崔逸对视一眼，说：“虚掩着的，一推就开。”
温旷不能理解：“等我一下，马上过去。”
挂了电话，云初闲忽然和颜帷千说了句指向不明的话：“看，遇到事也不说，所以问题不在我。”
“行了行了，我不跟你纠结这些了。”颜帷千觉得这男的真小心眼，只是一次小小的“磋商”都得分清谁对谁错，温旷是有问题，但云初闲这份争强好胜再不改，以后也是争吵的导火索，他翻了个白眼，和崔逸指桑骂槐，“小崔，以后处对象绝对看好了，好胜心和控制欲太强的绝对不行，不管男人还是女人。”
崔逸不愿参与神仙斗法，说一句去给大家买水，光速跑了。
待脚步声远去，颜帷千才收起一脸贱样，对云初闲道：“来之前我问过小崔什么时候认识师哥的，他说以前师哥打官司，他曾经去旁听过，觉得师哥特别有本事，就一直记住了。”
云初闲追问：“哪个案子？”
“好像是一个明星的名誉侵权案吧，我没细问。”颜帷千摊了摊手，“你是有些担心过度了，师哥爱你爱的死去活来，小崔抢不过你的。”
云初闲疑惑地看着他，好半天才反应过来颜帷千是什么意思，顿时觉得姓颜的脑子里为什么都是这些情情爱爱的八卦，啐了一口：“你能不能别总把人想得那么肤浅，人不谈恋爱不会死的。”
颜帷千不满：“那你担心个什么劲儿！”
“我只是……”云初闲脱口而出三个字，实在看他心烦，一摆手，“跟你说不清。”
颜帷千：“嗤。”
云初闲转身不想看他。
……他只是觉得，崔逸未免太殷勤，听其他同事说，那天他们从爆炸现场逃出来，因为他昏迷，其他人都没留心温旷，是崔逸一直陪着他，送他上了救护车。
是他想多了吗？
云初闲低头看自己伤还未愈的胳膊，想了想，还是放宽心。
也许崔逸真是见了偶像情难自禁吧，毕竟他是个警察，从目前的行为来看，是很关心温旷，没有任何对其不利的想法。
云初闲忍不住在心底叹气，觉得温旷真是个麻烦精。
颜帷千：情敌有一个排。
温旷：没那么夸张啦。
云初闲（棒读）：我、没、有、情、敌。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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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第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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