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将军府,马车直奔公主府。
还好没耽误太长时间,一下马车就看到几人在公主府门口等我。
许是皇后派人通知公主府我要来。
他们一路将我带到姐姐的住所。
姐姐在哭。
她说婚期将近,即将成为他人妇,可她并不想嫁给礼部尚书的儿子,那都是父皇的意思。
除此之外,我还从姐姐那里得到一个很有意思的消息。
庆慈对护国大将军似有不同。
为了安慰姐姐,我夜宿公主府,听姐姐诉了一晚上的衷肠。
总的来说就是心有所属,却要另嫁他人。
姐姐说那人是皇宫侍卫统领。
我们都知道,此事已成定局,无论是谁,皇权都容不得半分践踏。
赐婚的旨意绝不可能收回。
心虽如明镜,流的泪却是半点不少。
第二天上午回宫,皇后在殿内等我,面前的桌上摆满一大堆补品和汤药。
她守着我吃了许多。
我的病平日不显,不时常咳嗽也不出红疹子,却伤在内里,五脏六腑都难以支撑。
这事想必皇后很早就清楚。
喝了几碗,皇后把我拉到身边,挥手屏退一干伺候的人。
我任由她牵着在软榻上坐下,心中却不明白她此举何意。
莫不是去将军府的事情被她知道,还是借尸还魂的事情暴露了。
“小五,你可有,意中人?”
皇后突然问这样的问题,看来是出宫的事。
我斩钉截铁到:“没有,母后,我没有意中人。”
皇后颔首笑道:“不要紧,看你紧张的样子,母后只是问问。”
我故作轻松地点头,给皇后倒了一杯茶。
皇后牵着我的手,点点我的鼻子,捏捏我的脸颊,看上去似有无限感慨:“小五长大了,也要嫁人了。”
想来是女儿婚期临近,才让皇后生出惆怅来。
我安慰道:“母后莫要忧心,姐姐出嫁后住在京城,有父皇母后撑腰,不会受欺负。”
皇后闻言,看向我。
她的眼睛仿佛装了许多,也暗淡许多。
出门前,她留下一句不明不白的话:“母后定让你如愿。”
十多天后,皇帝在朝堂之上为大将军赐婚,品级不变,加封五千户兼任户部尚书。
同时加封五公主庆慈,封号琼宁。
两人婚期定于半年之后。
此举在明面上绝了将军与大臣拉帮结派的可能。
同时,成为天子女婿更是皇帝的信任与拉拢。
可惜有人见不得别人升官发财娶老婆。
市井之间传出风言风语,说陆家未婚妻刚死,大将军就要娶公主,还说陆家谋逆实为程砚陷害。
事情这样发展我实难预料,当得知赐婚之事时,我才终于明白皇后那句话的意思。
不出意料的话,程砚也该来找我了。
当众赐婚三日后,程砚一下朝就来了我的康意殿。
“你怎么今日才来?我等你许久了。”
我的话有些突兀无理,他本欲好言相问,闻言怕是要火气郁结。
“你的礼物还有今日的赐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我没回答,反问道:“难不成你才打开我的礼物吗?”
程砚心知肚明,礼盒中不只有一把剑,还有我写的信,信上只有两个字:陆家。
他拂袖侧立,大有文官相辩之意。
看来是真心以为皇帝赐婚是我的手笔。
“礼物里面的信封我早已看到,只是其中涉及隐秘,不便言语。”
我了然点头,猛的哎呀一声,敲了敲脑袋:“将军,我好像忘记上次见面免你行礼之事了。”
死过一次我更加明白什么叫皇家的亲不好攀,皇帝的臣子不好当。
大将军目中无人可以,但目中无主会死的很惨。
我只剩月余时间,为达到目的,我可以无所不用其极。
程砚没想到我用身份压他,正身弯腰与我行礼。
紧接着他也用我的身份压我:“公主可知,后宫不得干政。”
我轻笑上前,同上次一样扶起他的胳膊,低声问道:“难道将军要去父皇面前告发我?”
程砚不言。
我身后站着太子和皇后,他不敢无端招惹将来的太后和皇帝。
我甩开他,回身坐上我的软榻:“将军请回吧,过几天我会亲自登门拜访。”
皇家的权力真是让人望而生畏,欲罢不能。
我很准时,第二天刚用过午饭与汤药,便动身去探望我这位准驸马。
待到将军府,我让侍从与宫女在大门处等我。
接待的是同一个管家。
他将我引到正堂,吩咐家丁去请将军。
程砚来的并不利索,我等了一盏茶的时间他才出现。
见我之后,他神色并不自然,只规矩向我行礼,并未注意自己袖口揣着的符纸露出一截。
那符纸的样式我再熟悉不过。
刚见亡妻又见新妇,难不成是心虚。
看破不说破,我只道:“将军免礼,看来今日公务繁忙,我来的不巧。”
程砚并无好言也并无冷语:“公主多虑,臣实在有急事处置,这才怠慢了公主,望公主恕罪。”
“哎,”我语气轻快,向程砚挥挥手:“将军哪里的话,快请坐吧。”
“将军是否疑惑我此行目的?我来给将军答话。”
程砚抱拳:“臣不敢。”
这么谨慎规矩,看来昨日的三两句话他还真往心里去了。
这样也好,能尽快问出陆家灭门真相。
对,所谓的谋逆之言,我从不相信。
当年牢中陆家众女眷人人喊冤,声声泣血,竟无一人理会,无一官可闻。
陆家男子性命皆因谋逆二字生生断送。
证据确凿。
哪里来的证据?谁查出来的证据?与谁勾结?养兵何处?可有通敌?
只凭“证据确凿”四个字就要了一干人的性命,这样的结果就算变成恶鬼,陆家人也是不服的。
程砚既然敢与我陆家扯上关系,必定清楚一些内情。
三个月的时间只剩两个月,无论软硬我都要在程砚身上试试,他算是我目前唯一的线索。
我不怕他背后扎刀子,因为我觉得他也会替陆家鸣不平。
我示意程砚让旁人离开,诺大的正堂只剩我们二人。
我神秘兮兮与程砚说笑:“哎呀将军,你说人死之后还能复生吗?”
程砚正襟危坐,显然并不想接我的茬:“人死不能复生。”
“那借尸还魂呢?能认出来借尸还魂的人吗?”
程砚苦笑,似有触动:“公主说笑,借尸还魂本就是无稽之谈,如此又何谈相认呢。”
“哦,”我故作惊讶,“听将军的话,难不成是有什么挂念的亡人?”
程砚的话并无漏洞,对鬼神并无不信,也无有不敬,十分得体,更加听不出来什么言外之意,只是我偏要这么问。
“不不不,没有的事。”
“令尊令慈堂不算吗?”
“算,当然算。”
看吧,心虚之人顾首不顾尾,两句话就露了马脚。
我又问:“那,死去的陆小姐呢?”
程砚抬头,看着我笑眯眯的脸,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
他忽的起身,向我行礼:“公主恕罪,我日后定不提及亡妻。”
“亡妻。”我下意识重复这两个字。
程砚立刻改口:“不,陆笙。”
陆笙,我第一次听他这样沉重叫我的名字。
感慨之余,只能说还好我不是真正的庆慈。
他敢在一朝公主面前这样提及一个罪臣之女,还称之为亡妻,真不知道是无知还是不怕死。
且不说两人并未成婚,称呼逾礼,哪怕是有人拿“亡妻”二字做文章,也能给他定个不敬皇家、诅咒公主的大罪。
我起身扶起行礼的程砚:“大将军以后可要注意言辞,我不想跟着你辞官回乡种地。”
程砚刚缓一口气,我接下来的一句话又将他生生定在原地。
“我要回宫了,你不用送。对了,我打算给陆家收尸。”
或许程砚还没想好糊弄我的借口,他没留我。
回宫路上我去了几家小吃铺子,不时听到有人对大将军的婚事议论纷纷。
杀陆笙,娶公主。
我听到的流言几乎如是。
可笑,陆笙怎么死的我最清楚,还用的着他人评说。
马车刚要进皇宫大门,后面一人骑马追来,呈上一封书信,说是大将军的信。
打开来看,上面大言我之良善,费心为一门罪臣料理后事,还替陆家感谢皇家恩德庇佑,最后写道:此事想必劳累,臣愿为公主分忧,三日之内必将此事办妥,若不成事,任凭公主发落。
好一个程砚,好一任凭发落。
为陆家做到如此地步。
这封信就像程砚的军令状,其中期限与后果也已言明,让身为公主的我轻易拒绝不得。
我回送信之人一个“好”字,便回到康意殿。
回宫第二日程砚在殿外请见。
我心中浅笑,是啊,才两天就早早成事了。
只是这次只能隔着屏风在床榻上与他相见。
是啊,我又病了,卧床不起,力不从心。
见到程砚,我问道:“将军何事?”
“臣不负所托,信中之事已成。”
身旁有人侍候,程砚并未提及“陆府收尸”的字眼。
所托二字好笑,还不是你强要的。
话不假,但我心中感激是真,此番安葬家人也算师出有名。
大将军行事再加上我这个公主的名头,谅底下之人也不敢说什么。
若皇帝怪罪,一查便知是我这个公主一意孤行,以皇权之威逼迫大将军行事,彼时程砚之举断不会触怒龙颜。
请程砚落座后,我让丫头拿出早已备好的金色长盒子,送到他面前:“将军请收下,这次只有礼物,没有信。”
那是一把剑,一把我派人搜寻了月余的宝剑,最终以三千七百两买进,只为送给大将军。
“将军不急拆,今日时辰不早,将军不如留下用过晚膳再行离开。”
我知程砚不会答应,只是客套。
他推辞之时我并未强留,只是看着他离去,我不禁落寞。
因一个叫陆笙的姑娘落寞。
若她还活着,宠爱她的家人还活着,还有一个这么喜欢她的未婚夫,该是何等幸福快乐。
想着想着,我猛吐出一大口血来,在床边晕死过去。
再次醒来已是五日之后,太医说落水时伤了肺腑,才会呕血。
我一直休养二十多天,直到到姐姐大婚。中间十多天都躺在床上让人喂药,后来四肢才慢慢有了力气,得以下床。
侍奉的宫女说皇后和皇帝来看过我一次,大将军守了我半月有余。
他怎么会来,我一时讶异:“怎么没见过他?”
宫女回道:“您彻底清醒之后大将军便不再来了。”
“原来如此。”
临近姐姐大婚那几日我住在在公主府,她想见我,叫我去。
我身体好了不少,能去,也该去。
婚宴上遇到几个刑部的官员,我找准时机,故作懵懂问他们陆府为何谋逆,扬言要保护父皇。
他们只赞我勇敢孝顺,其他闭口不言。
三四人之后,一无所获。
此时一人突然将我紧攥在怀里,打算强行带我离开宴会。
为防我惊惧大叫,还贴心捂上我的嘴巴。
挣扎无果,被拖到一处无人的庭院时才被放开。
刚喊一个“救”字,发现这人竟是程砚,“命”字自然熄了声。
还没问他此举何意,程砚先说了话。
他一开口就带着些怒意:“疯了吗,在这种时候问谋逆之事,存心给二公主的大喜之日找不快,就算你是公主也不能如此胡来。”
一通火气砸到我身上,让我原本轻飘飘的心从云端落了下来。
他满面愠色,是想让我明白此举太过,即便是公主也不是能够随心所欲的。
历来皇帝杀子之事是实非罕见,到底应该谨言慎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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