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无恙一觉睡醒,只觉得神清气。昨天叫嚣的各个器官都安静得像死了一样,一点事也没有了,那些伤好像没存在过一般,连后遗症也没有。
他伸了个懒腰从床上爬起来,缓缓转了转脖子,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肩膀,非常满意:“不愧是我,果然是年轻力壮,这么重的伤都能这么快复原!”
一抬头看见搭在椅子上的那件外套,这才想起来:他还没送王叔回家呢。
他轻轻把椅背上的衣服抱下来,搭在手臂上:“王叔,我今天就送您回家。”
宿无恙拿着衣服轻手轻脚地下了楼,方安果然还没醒,缩在沙发上,发出轻轻的呼噜声。他环顾了一下,江欢和司浮都不在屋里,他小声咕哝了一句:“该不是真去屋顶晒星星,晒月亮了吧。”
他把衣服轻轻搭在沙发背上,走到了电视柜前,习惯性地去拿边上的线香,却摸了个空。宿无恙抬眼看了一眼空空的柜子,想起来之前司浮说了不让他给夜福神上香,他被逼着把香都扔了出去。那会儿他还什么都不知道,还跟司浮斗气。
想到这,宿无恙突然有些想笑,那时候他险些被司浮掐死。要是司浮真把自己掐死了,等以后想起来自己是他要找的徒弟,不知道那张脸会不会从白色变成黑色。其实他还有点小小的期待,毕竟他没见过司浮吃瘪的样子。
宿无恙把电视柜前的布帘子拉开,恭敬地抽出早已磨得发亮的蒲团,规规矩矩跪了下去。以往跪神时,他都是微垂着眼眸,心中默念那套滚瓜烂熟的说辞——保佑世人皆得清静,福德圆满自入轮回,我所有福德愿尽数赠与他,换他得入轮回。
今日却不知为何,心中有一种冲动,他控制不住地抬起头,目光落在了那幅画像上。
宿无恙盯着画像中的夜福神,忽然间,有种恍惚感浮上心头。他盯着那半垂眼帘的神像,突然觉得画像中的夜福神竟与他梦中的司浮有几分相似。画像上的人,平静的眸子低垂着,长长的睫毛在眼底投下一片阴影,眸中的情绪说不清道不明,既像是悲悯,又像是凉薄。
宿无恙心跳漏了一拍,他喃喃低语,声音很轻:“司浮……”
他越是看,越觉得这神像仿佛活了起来,那眼神中的情绪,似悲似叹,似恨似怜。分不清,看不透。这双眼却与这神像并不般配,似乎是强加上去一般。宿无恙直觉这双眼睛就是司浮的。
这种感觉一旦出现,就一发不可收拾。跪到僵硬的膝盖微微发颤,宿无恙霎时间有些迷茫,他跪了千年的究竟是谁?是夜福神还是司浮?又或者夜福神从来都不存在,自始至终,只有司浮。
宿无恙本是想把这几日的一起补上,但方才这么一出,他的心便不定了,满心满脑子都是司浮。心若不诚,跪多久也没用。又想到王叔还在等着,他便叹了口气,站起身来拜了几拜,转身去沙发上拿起了那件衣服走出门去。
刚走了两步他又退了回来,他倒着退到小卖部的收银台前,随意撕了张餐巾纸,拿起旁边的圆珠笔,在上面留了一行字:我送王叔回家,不用担心。
之前听王叔提起过,他家在小镇东北边不远的那个村子里。恰好,宿无恙的小卖部也在镇子的东北边。按照他的估计,今天这么早出门,下午就能回来。
宿无恙今天心情是真的很不错,他脚步轻快得很。毕竟,不用担忧房租,又没有灵师任务的日子可不常有,实在是难得的奢侈。
走到镇口的时候,他却突然停住了。不知道为什么,他莫名有些抵触继续向前。他感觉自己的心霎时跳得飞快,头也有些隐隐的痛感。他顿时觉得有些不对劲,突然有种恐惧的感觉爬上心头,他总觉得这一步踏出去好像会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
宿无恙皱了皱眉,低头看了看搭在胳膊上的衣服,又抬头看了看头顶暖洋洋的太阳,没有任何的异样。
“啧,真是越发矫情了。”他轻轻摇了摇头,小声嘀咕了一句:“不过是出去一趟,大白天的,能有什么事?”
虽然嘴上这么说,可他心里的忐忑一点不减。他深吸一口气,强忍着心底的不安,小心翼翼地抬脚迈了出去。只是,那只脚却卡在了半空,动弹不得。
宿无恙愣了一下,先是看了看脚下,什么也没有。他又眯起眼来向前看去,只见前面隐隐有一层淡金色的光屏,他轻轻“咦”了一声:“结界?”
“奇怪……这里怎么会有结界?”宿无恙很懵逼,百思不得其解。这镇子东北边他真没听说过有什么东西,而且他就住在这片,要是有东西他会感觉不到?
他迟疑了一瞬,还是伸出一根手指,试探性地戳了一下那层淡金色的屏障。指尖刚碰到那光屏,就像激起了什么反应一般。宿无恙直觉不对,迅速收手,却发现自己的手指就像粘在了上边一样,收不回来:“我,草!要翻车!”
只见那层结界以他的手指为中心,轻轻震荡,荡开了一圈圈柔和的涟漪,像水滴落入水面一样,缓缓扩散开来。就在那一瞬间,宿无恙只觉得眼前骤然一花,视野里的景象一下子变得模糊起来,什么都看不清。他下意识地眨了眨眼,却无济于事。
“怎么回事?”宿无恙整个人都紧绷起来,冷汗瞬间浸透了他的后背,他下意识地想要后退,却发现自己的腿脚也不听使唤,被牢牢定在原地。
——咚的一声,是晨钟的声音。宿无恙的眼前随着这道钟声散去才渐渐清晰起来,他环顾四周,显然不是刚刚的地方。
宿无恙皱了皱眉:“这是……又进阵了?最近这都是什么情况,怎么阵一个接着一个来……我明明什么也没干啊!”
宿无恙有点崩溃,他这次出门是真的什么也没带,连个符纸都没揣,哪能想到送个魂回家,半路还能来个活啊。这下可好,真是倒了血霉。
他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他在心里飞快盘算着刚刚的情况——触碰结界才被拉进阵里的,这种方式他还真是头一回碰到。不过,虽然这灵阵有些诡异,但是他好歹也活了一千年了。就算他只是偶尔翻翻书,看过的典籍也比别人多得多。
宿无恙仔细回忆自己翻看过的典籍,脑中渐渐浮现出几行字:“世上事物皆有因果,若与鬼主有大因果者,触之即陷,避无可避。”这种触碰结界便被强行拉入阵里的方式,虽然他没有亲身经历过,但也不是毫无头绪,至少书中确实有过这种灵阵的记载。
宿无恙叹了口气,表情有些复杂:“唉,真不知道这鬼主到底是谁,和我结下了什么大因果……可千万别是和我有什么深仇大恨的。”说着,他摸了摸鼻子,又掏了掏自己比脸还干净的兜,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真的别是来找我报仇的,不然我真是无福消受啊。”
宿无恙定了定神,压下心中那丝隐隐的不安,再次环顾四周。目光在徐徐缭绕的香火间游移,不知为何,他竟觉得这里有些眼熟。再定睛一看,眼前赫然立着一个巨大的香炉,炉中燃着的线香插得满满当当,香灰已经积了半炉厚。
宿无恙微微一愣,他有些错愕:“这里何止是眼熟……这不就是之前在江欢阵里我们最后去的那个道观吗?”
他的脑子里飞快闪过江欢的身影,还有当时那一战的艰难。他忍不住摇着头笑了笑:“很好,首先排除是江欢的可能性,问题不大。”虽然只是自嘲的玩笑,但总算是有了些头绪,“不过,要是真是欠了什么因果,估计我这一千年也没攒够,还是得还啊。”
正当他自言自语之际,眼角余光忽然捕捉到了一丝异样。他猛地抬头,发现正殿前,一个小小的身影正端端正正地跪在那里,看这身形,是一个十岁上下的小孩子。这小孩一身衣服破烂不堪,像个乞丐。但他跪得笔直,有一种不卑不亢的倔强感。
这个身影似乎比周围的一切都更加真实,不同于朦胧的烟雾和道观的虚幻感,仿佛就是为了让他看见一样。
宿无恙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脑海中闪过无数个念头,他张了张嘴,声音低低的:“鬼主……难道就是……”他眯起了眼睛,目光紧紧盯着那个小小的身影,内心翻涌着无数的猜测。
只是,向前走了两步,很快他便推翻了自己先前的推断。因为他走到正殿前的时候,周围的一切都清晰了起来。先前是他太过紧张,竟没注意到自己是在下风口,风把那些香燃起的烟吹向他,他自然是看不清周围的。
他看那个孩子恭恭敬敬地拜了三拜,有模有样,很是标准,顿时觉得有趣。他轻笑一声,随即挪动步伐,索性在那孩子旁边的蒲团上也跪了下来,双手随意撑在膝盖上。
只见那个孩子三拜结束便长福在地上,虔诚地低语。宿无恙好奇地凑近了些,便听到孩童稚嫩的声音,很是认真:“你们很累吧?每天都有好多人来求你们。我……我唯愿诸天神佛,不为凡间贪念所累,愿凡人莫要烦扰诸位仙人……”
宿无恙挑了挑眉,暗自腹诽:这小孩自己穿得破破烂烂,按理说该求些平安富贵才对,结果他倒好,偏偏在这里操心起神仙累不累的问题。难道是个小傻子?
忽然,宿无恙感觉到了一束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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