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瞅着丽娉用手掌量了量衣裳尺寸,嘴角的笑容藏也藏不住,“我也不瞒你,前段时间认识一个男的,钱是没几个但人好,会几首酸诗,每次他来酒馆,虽然点的酒都不贵,但是他每次来都只找我,他说我好看,我感觉他人品挺端正的,他也说了要娶我,等过了年就带我回家。我比他大几岁,担心他家里人知道以后不同意、嫌弃我,他说他会解决。”
说这些话的时候,花姿看到了丽娉眼里的光,很生动很温暖……却也很常见。花姿曾经见过很多姑娘的眼睛里都曾有过这种光,就好像在黑暗中走了很久看到光线的感觉,但是黑暗看久了再看强光是会瞎的。花姿觉得,对于自己而言,宁肯一辈子待在黑暗里,也不该为爱盲目,但是这句话,她却犹豫了半天也不敢和徐丽娉说出口。
“小花,姐姐要是结婚了,一定会开开心心快快乐乐的把日子过得幸福美满。姐姐的好日子,估计就要来了。”
“肯定会的。”希望会的!
阳台上起风了,衣服穿的不多,花姿感觉有点冷,想着上楼去添件衣裳,顺便给徐丽娉也带一件。在大堂的转角处,遇见了同事赵青萝,“小花,我正找你呢。”
花姿:“找我?什么事情?”
“外头有个女孩子找你,说是你的妹妹,模样看着文文静静、挺乖巧的,不过我不认识,没让她进来,不然你去看看。”
“好,辛苦你跑一趟了。”
青萝笑笑,挥手说没事。
花姿挺好奇的,自她来到粼港,便与从前的生活彻底断了瓜葛,年少好友都没有联系方式,忽然冒出来个妹妹,岂不是稀奇?要说这世界上,勉强能算是自己妹妹的人,恐怕也只有那个人了......
花姿带着满心的猜疑走到酒馆门口,见到了那位自称自己妹妹的女孩:那女生年纪不大,青春少艾,看起来就像是从校园言情小说里穿过来的姑娘,清纯,美丽,还有一种奶油般的气质,和自己妆容浓丽的眉眼一比,她清澈如水。只是眼前这人,与她印象里的那个“妹妹”气质是完全颠覆的。
强忍住自己心中的不适感,花姿朝女孩走过去:“你好,听人说你找我?”
女孩低着头,眼中含泪,一把拉住花姿的手:“姐姐,我是千好,吴千好。”
在花姿的记忆里,家庭的快乐停留在十五岁以前,那时候她有爸有妈,也像所有普通的孩子一样。父亲是个小地方的语文教师,带一副厚重的眼镜,人老实本分,喜欢教她背唐诗。那时候镇子上的人明里暗里都叫她母亲“贱人”,她不懂什么是贱人,问婶婶,婶婶吊梢着讥讽的眉眼说:“夸她呢!”花姿不相信,因为她说这话时眼睛里是鄙夷的目光。
十五岁那年,有一天放学回家,家里聚满了警察叔叔,邻居死命把她往自己家里拖,不让她回去,她心中害怕,偷偷跑过去看了一眼,一个担架从屋子里抬了出来,担架上鼓鼓的,像是一个人躺在上面,身上盖了块白布。第二天消息都传开了:镇子上唯一的语文老师上吊了!
为了躲避流言蜚语,母亲带着她离开了小镇,一起上路的,还有一个凶神恶煞的男人和他的女儿,那个女孩就叫吴千好。
男人总是赌,对母亲也不好,动辄打骂,她不懂为什么母亲不肯离开他。仅一年后,男人便背了一身的赌债,还不上债主就要剁他两根手指头,为了抵债,他逼迫母亲把花姿推出去交给了债主。债主带着花姿来到粼港,先供她上了几年学,后来又介绍她进热意夜总会做酒水销售,每个月从花姿薪水里抽三成抵当年的赌债和花姿成年前的学费、生活费。一转眼,她在枫月海湾已经过了这么多年了,和原来的那个家彻底断了联系,只是偶尔听说男人戒了赌,脚踏实地的挣钱,供吴千好上了重点大学,还学得一手弹钢琴的好技艺,前程似锦。
所以花姿不知道,此番吴千好出现在这里是为了什么,向她展现自己是多么的优秀,还是家庭的幸福美满?
她默默抽会回被吴千好拉住的手:“你知道我不想见你!也请不要叫我姐姐,我受不起这声称呼,以前我寄人篱下试着跟你亲近,你却很傲慢从不正眼瞧我,更是一句话都不肯跟我说,怎么今天却巴巴地跑来喊我姐姐,你真是挺有意思的。”
说起从前,吴千好的脸色不太好看,她没想到当年那个死了爸爸,跟着妈妈倒贴过来的小乞丐如今变的这样美,而她更加不能忍受的是优秀的自己竟然需要在她面前低下头。
“虽然很长一段时间没见了,但我心里还是想念着颖川姐姐的,尤其是姐姐刚被送走的那段时间,没有你和我一起睡觉,我害怕得直做噩梦。”
花姿恶心于她的假仁假义,忍不住皱了皱眉头:“不用说那么多,你直接告诉我你来这的目的。”
吴千好咬了咬嘴唇,心一横便把自己来的真实目的说了出来:“你走之后,爸爸还是有些愧疚的,短时间内戒了赌,这些年又赌上了,越赌越大,现在欠了……三十万的赌债。这些年家里的钱几乎都用来给我学钢琴了,连一分钱的债都还不起,债主说要弄死我爸爸,姐姐,你救救他吧。我听说你男朋友是个很有钱的大商人,他对你很好,什么都肯给你,你一定可以拿出三十万。”吴千好说着说着就哭了。
花姿仰头长舒一口气!刚才第一眼见吴千好漂亮清纯,还真以为她这些年不食人间烟火,平安顺遂的长大,人格品质好到无可指摘,没想到三言两语她就暴露了贪婪自私的嘴脸,这给了花姿莫大安慰,身在泥沼,便见不得吴千好独坐高台不染尘埃。“你是被你父亲宠得骨头都烂了吗?用我辛苦赚来的钱去救一块垃圾,你觉得我的人生是有多不值钱?”
“姐姐,只要你肯出钱救我爸爸,你要我付出什么我都愿意?”
“你付出什么我都不愿意,你跟我有什么关系呀?我稀罕你的付出?”
“……”
花姿灵魂拷问吴千好,她却不说话,犹犹豫豫,半天也答不上来。
“麻烦你、你们一家离我的生活远一些,”花姿站在台阶上,表情淡漠俯视着吴千好,看看她铁青的脸,心里头瞬间好受了许多,一样的出身,为什么她年纪轻轻就辍学、无依无靠,而吴千好却有不一样的命运?这是她在看见她的那一刻起就萌生的念头,而且挥之不去,怨恨和妒忌像藤蔓一样疯长。“我妈姓王,你和你爸姓吴,你们和我都没有关系,所以别来找我了,我是不会借钱给你的。”
“颖川姐,颖川姐你别走……”
吴千好还在身后呼喊着,花姿却没了搭理她的兴致,兀自一人上楼了,千好想要追过去,被门房一把拦住了。
徐丽娉的袖子已经织了一半,果然没有花姿的打扰事半功倍。见花姿回来了,说:“我在楼上都听见了,是你继父家的那个姑娘?”
花姿点点头,算是回答。
“你做的对,弃咱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何况还是来找你要钱的,我估计她被逼急了还得来,这几天除了秦先生那儿你少出门,我也会让门房留意,不让她偷溜进来,狗闻不着肉包子味儿,时间一长就走了。”
“我不怕,你知道我的决绝。”
“也是。”
原以为吴千好在外头顶多撑不过中午,没想到这姑娘还有点恒心,傍晚时分,花姿去阳台上看,她人还蹲在原来的地方,许是腿麻了,不时站起来抖抖腿。
日头渐渐下山了,酒馆里开始热闹起来,吴千好蹲在门口,酒客们进进出出总好奇地盯着她瞧,于是她不禁害怕起来。正准备先走明天再来堵人,这时恍惚从远处飘过来一阵淡淡的木质清香,眼角一转,一片衣角自她眼前擦过。来人向她伸出了手,她抬头一望,是个清秀白皙的青年,不由心中一动。
那青年道:“小姑娘,这么晚了蹲在这里做什么,怎么不进去?该开张营业了。”
青年音色柔软温和,吴千好听了小脸一红,心里慌张,说话也磕巴起来:“先生您搞错了,我不在这里工作的。”
那男子笑了笑:“哦,是吗?那你就是客人咯,从前没见过你,第一次来吗?我是常客,可以给你推荐好喝的酒,外面买不到,值得特地来尝尝。你看起来有点怕人,放心,我不是坏人,我叫李晟,小妹妹别怕。”
真是个好人,吴千好心里这样想着......
花姿第三次去阳台上看的时候,吴千好已经不在了。其实花姿倒没有刻意去看她,这一次次的眺望,其实是在看那个秦锝佑怎么还不来。他已经连着两晚没来了,也没派人来接她。真生气了?不应该呀,之前不是都把毛顺好了吗?难道她要牺牲色相把这个长期饭票给勾搭回来?
她正纠结着呢,故事里的主人公就闪闪发亮的登场了,直接破门而入,吓了花姿好大一跳。秦锝佑一身舒适的棉麻男装,儒雅到不行,花姿看得直犯花痴嘴角也禁不住上扬,心头默默腹诽:穿上衣裳像教授,脱了衣裳变禽兽!
秦锝佑在花姿的生活里,出现得向来直接,打开门闯进去的那一瞬间,看着花姿脸上的表情,他便知道:他来,她是欢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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