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笑柔直接倒了一杯莫斯卡托甜酒给他。
气泡的口感清爽甜美，成熟的梨子香，很好入口。
但顾骞一向不太喜欢甜的东西。进食甜腻的东西，难以让脑袋维持清醒。
“下一杯勃艮第白葡好吗？”看到对面人不太自然的咂嘴，还补了一句，“这个不甜。”
得到顾骞的默许，慕笑柔小心翼翼将酒瓶从奢华的酒架上取下。
酒标上的“Grand Cru”代表了此酒产自法国勃艮第特级园区，是勃艮第最尊贵、最优质的葡萄酒。
挑出一只高脚杯，淡黄色的液体沿着杯壁滑下，散发出香草香弥漫在两人周围。
还没等酒递过去，顾骞已经从冰桶里捡了块冰块投在嘴里，一口咬碎。
看来，他确实不喜欢太甜的东西。
刚顺过冰块的口腔有些麻木，尝不出味道，顾骞喝了好几口才找回味觉。
将酒杯递回给她：“再来一杯。”
慕笑柔欠身去斟酒，两鬓旁的刘海在此时滑落，飘荡在酒杯上方。
不等她腾出手整理，对面的人就抢先帮她挽过鬓间的头发至耳后。手指擦过她的细发和耳朵，有些痒。
特级园区产酒本就不多，年份好的更是稀少。慕笑柔把这动作理解为顾骞不想让她的头发破坏了他的好酒，并不多作他想。
道了一声“抱歉”，转过身重新用卡子将头发束好。
顾骞看着女人转过身的背影，手指还停在半空中回味刚才的触感，双眸更加深红炽热。
她入行的时间虽不长，但也认真研究学习过，对于自己挑的酒是否合顾骞的口味，她试两杯便知道。
果不其然，回味过来的顾骞不由自主地点头，以示满意。
白葡微苦，谷物混合着水果的香气，又酸又涩，中和了先前存余在口腔中的过分的甜腻。
黑胶唱片机滋滋地转着，悠扬长远的音乐飘在空气里。
顾骞率先打破两人间规规矩矩、你一来我一往的静谧氛围。
“慕小姐，如果我没记错。上一次见你，我有说过，想和你搭讪的话，对吧？”
慕笑柔端着酒瓶的手僵住，细细把顾骞的话一字一句地回味了一遍。
所有的目光一瞬间靠拢过来，略睁大了眼睛，对男人多了几分打量。
她可以肯定顾骞说得就是她理解的那个意思。
他是想……潜规则？
顾骞在A市的权势，没有人能忤逆他。
大门紧闭、房间昏暗，她逃都没地方去。
顾骞眼神紧盯着她，容不得她有丝毫躲避，仿佛多思考一秒，心思就会被完全洞穿。
慕笑柔多想此刻顾骞是喝醉了在胡诌，可惜没有。男人的脸落在阴影里，目光却是炽热又清醒，不带一丝醉意。
干笑了一声，想打马虎眼过去：“顾总，您记错了。”
可顾骞没有打算放过她的意思，掀起眼皮：“哦？可我记性一向很好。”
“我不喜欢别人拒绝我，你已经拒绝过我一次了。”
如果别人说这话，慕笑柔一定觉得这人真是普通又自大。可顾骞，确实有骄傲的资本。除了他让人捉摸不透的性格，高富帅这三样，他全占了。
做男人能做到这个份上，也算得上是精英中的精英。
只不过现在看来，这位“精英”表面功夫做的很足，绅士只在表面，实际做起事来不给人留一丝余地。犹如动物园里的狮子，即使从小被豢养，也终究是森林里的野兽，泯灭不了它嗜血的天性。
慕笑柔语气冷下来：“巧了顾总，我一向很会拒绝别人。你也说过，我很出挑。”
顾骞从小到大无论是学习还是样貌家世，从来都是别人在他之下的份儿。
“给我一个能说服我的理由。”
男人的眼神，像猎豹紧盯自己的猎物一样专注又凶猛。
顾骞的紧追不放，让慕笑柔觉得自己犹如一只待宰的羔羊。像幼年时那些往她家泼油漆、泼猪血的追债人，任她怎么哭喊都无法阻止那些人，直到房间内所有能卖钱的物件被洗劫一空。
她最恨被人逼迫。
干脆破罐子破摔，盯着男人的眸子凑近，翘起声音：“你有什么好值得我喜欢的呢？顾总。”
周遭空气在刹那间凝结，慕笑柔觉得自己必死无疑。
顾骞眼中的炽热冷下来，蒙上一层薄雾，看不清摸不透，气场依旧压人。
男人没有同她料想的那般震怒，甚至连轻晃酒杯的手都没有停下，只是静静瞧着她。
可不知是不是花了眼，她竟从顾骞眼底看到了失落。
本有些怯懦的心不争气地升起些愧疚起来。这话是不是过于伤人？可一想到男人不算友好和善良的语言，又倔强地挺起胸膛，不卑不亢起来。
或许是昨日叶闻桢对他所送的礼物弃如敝履，又或是顾祁祖打在他身上的戒尺深深伤到了他。
顾骞今天失了往日的分寸，他偏执地不想听到任何一句被拒绝的话。
慕笑柔刚来没多久，对他的口味也不熟悉。他想喝酒完全可以去自家的酒庄，绝对比他现在对面这个伶牙俐齿的女人要更专业。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到底为什么偏要叫慕笑柔来走这么一遭。
求爱？还是想从女人这里寻求叶闻桢从没给过他的安慰？
顾骞自己也说不清。
看着女人小猫一样跳起来扑人的模样，鲜活动人。干涸了许久的心像在平静的大洋正中央，猛然投进了一颗小石子。虽然很快沉入幽深黑暗的海底，但还是惊起了一阵波澜。
乌云被砸开，太阳直射心尖。
男人锐利的眼眸变得缓和，转而有些潇洒地笑起来：“慕小姐勇气可嘉，我很欣赏你。”
顾骞从慕笑柔的手中抽出酒瓶，给自己续上一大杯酒。
“刚才的话，如果冒犯到慕小姐，抱歉。”
“我自罚一杯。”
慕笑柔被男人这突然软下来的语气弄得无所适从。她微微有些恼，主动冒犯的人是他，现在要自罚的又是他，怎么感觉恶口伤人的变成自己了？
不都是说女人善变吗？看来男人也不分上下。
“顾总既然要道歉，是不是应该要有诚意一点？”
“慕小姐请说，只要我能做到的，我一定尽力弥补。”说话间，顾骞从失态中抽出，又恢复了他一如既往的“绅士”。
顾骞已近微醺，眼前朦朦胧胧又出现叶闻桢的脸。
最初在街边的遥遥一瞥，让他有些恍惚。鬼使神差地走近，想看个清晰，找了个蹩的不能再蹩脚的借口搭讪。
看着女人闯入雨里的背影，又不禁摇头。像是故人，却非故人，只是有眉眼间几分形似罢了。
“这是今天的最后一杯酒，我来选。”
顾骞努力睁睁眼，却还是叶闻桢的脸，自嘲着轻笑了一声，靠回椅背上，抬手作了个“请”的手势。
他想，自己大抵是真的醉了。
慕笑柔双眸散发出皎洁的光芒，猜不出究竟想干什么。
只见她弯腰从小酒车上拿出一瓶白色液体，没有贴标签，瓶口被木塞子歪歪扭扭的虚虚塞住。
但从已被手印印得模糊不清的杯壁上不难看出，这瓶液体不是被精心储藏的。
果不其然，男人看着那很是埋汰的酒瓶子皱紧了眉头。
“怎么，顾总不敢喝？”慕笑柔递过酒。
对上女人极具挑衅的眼神，顾骞兴趣盎然：“怎么会。”接过，看着慕笑柔，仰头喝下。
不肖几秒，顾骞剧烈地咳凑起来：“咳咳！这什么东西！”
67度的白酒，一杯下去，猛烈的刺激直冲天灵盖，从喉咙辣到胃里。
慕笑柔浅浅一笑回答他：“知名国酒，衡水老白干。”
顾骞哪里喝过这么烈的白酒。更何况，慕笑柔还故意用了大酒杯，措不及防的下肚，一丝缓冲的机会都没有。
她其实还有一瓶闷倒驴，但顾忌着顾骞已经给了她退路，还是没狠下心拿出来霍霍人。
准确的说，她倒也不是真的想找死。
“顾总，我今天的工作结束了，您请自便吧。”
说罢，推着小车便走。
擦过男人身边时，手臂被温热的大手拉住。
“慕小姐，我的道歉是真心的。我希望今天过后，你能把我当成朋友。”
慕笑柔后退了一小步，不留痕迹地将胳膊从男人手中抽出，继续往外走。
迈出大门时像想到了什么一样，突然顿住脚步，回头：“我觉得顾先生是在国外待太久了，平时多学习些博大精深的中国文化对管理企业应该更有益处。”
顾骞不气反笑。
这女人，临走也不忘要挖苦他一番。
电梯缓缓下降，慕笑柔卸下周身的紧绷和防备，深深呼出一口气。
虽然过程不是太愉快，但还好是没搞砸。这个顾骞…似乎也没那么讨厌。
至于做朋友…权贵人家的随口一绉，最好还是不要当真。
最可惜的是——小费大抵是没了。
转念又想，不要便不要罢，起码没把她赶走。
扭扭有些微酸的脚腕和脖子。
打开手机，已经深夜十点多了。林之赫还没有发来消息，想是还没落地。
法国，飞机也要20个小时，是很远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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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第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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