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玄指尖触到枕边凉意时，眉峰微微一蹙。昨夜罗真蜷在他臂弯里时，绣着九瓣青莲的缎面枕套还带着温软的气息，此刻却只剩玉簟秋凉。他睁眼望向雕花窗外，晨光正透过琉璃瓦当的缝隙，在青砖上织出碎金般的纹路，那纹路蜿蜒如河，恰似昨夜她发间滑落的银簪在他掌心划出的痕迹
庭院里的风带着晨露的清冽，苍玄步过九曲桥时，听见桥洞下锦鲤唼喋的声响。罗真正站在桥心，放松的闭着双眼，仰头感受着风，发丝被风轻轻打乱，发间一支玉簪斜斜簪着，簪头缀的珍珠随动作轻晃，倒像是她眼角未落的泪，一席白裙在风中飘扬，素白广袖垂落如流云，苍玄呆呆的看着这一幕，既觉得那一副白裙飘荡的样子格外熟悉，又觉得此景甚美，惹得他心中一阵温暖舒适，不由得微扬嘴角。
苍玄缓步上前，罗真感觉到身后动静，回身时睫毛轻颤，晨光恰好跌入她眼底，碎成点点金斑。她望着苍玄银白的发丝被风掀起，忽然想起昨夜他在灯下替她别发的模样，指尖不自觉地蜷起。两人在花园的石路上驻足，四目相对时，远处传来晨钟清越的声响，惊起一树金鳞蝶。
罗真心中欢喜，终于明白在忘川河畔看着他撕心裂肺时的心痛，与他遥遥相望时的心悸，便是世人所言的情爱。她只想像现在这样，一直看着他，守在他身旁。
本尊脸上有什么？” 苍玄挑眉，故意放柔声线，“罗真看的如此出神？”
罗真摇摇头，心口漫过温热的涟漪，此刻他玄衣上还沾着昨夜的星屑，眉峰如刀裁云，眼底却盛着化不开的春水。“只觉得你好看，一时间出了神而已。”指尖掠过他腕间龙鳞护腕，"你看着我不说话，是在想什么？"
苍玄忽然凑近，雪松气息混着晨间薄雾扑面而来。他望着她耳尖渐渐漫上的红晕，想起昨夜她醉醺醺地捧着他的脸，把话本子里的情话念得磕磕绊绊，连 “金风玉露一相逢” 都念错了韵脚。“在想你昨夜背的戏文。” 他低笑，指尖挑起她一缕发丝，在晨光中轻轻揉捻，“说什么‘愿我如星君如月’，倒像是从哪个酸腐书生话本子里偷来的。”"
罗真耳尖发烫，想起昨夜借着酒劲把话本子里的桥段照搬，什么"愿我如星君如月"，此刻被他当面拆穿，羞得恨不得跳进池塘里躲清净。她转身欲走，却被苍玄长臂一伸拦在石桥栏杆前，鼻尖萦绕着他身上清冽的雪松气息，混着晨间薄雾，叫人头晕。
"躲什么？" 苍玄指尖挑起她一缕发丝，在晨光中轻轻揉捻，"昨夜敢对本尊投怀送抱，今日倒害羞了？"他忽然倾身，在她耳边低笑，"还是说...... 罗真仙子想赖账？"
罗真只觉一股热流从耳根窜到心口，昨夜醉意朦胧间的记忆碎片纷至沓来，她确实攥着他的衣襟，把从戏文里学来的情话一股脑往外倒，甚至还胆大妄为地啄了啄他唇角。此刻被他当面提及，她只恨不能用法力把自己变成桥边的石头，任他怎么调侃也不会脸红。
"谁、谁赖账了......" 她梗着脖子抬头，却撞进苍玄深如寒潭的眼底。那里倒映着她微乱的鬓发，还有晨光中微微发颤的睫毛，像振翅欲飞的蝶。苍玄忽然抬手，指尖轻轻替她拂去肩头的落花。这个寻常的动作却让罗真心头一颤，仿佛有电流顺着他触碰的轨迹游走。她曾数万年独守神界，从未有人这般温柔地替她拂去尘埃，眼眶突然发热。
"罢了，带你去人界走走，省得你总惦记着那些凡俗玩意。" 苍玄收回手，却在转身时不动声色地扣住她手腕。他的掌心带着薄茧，是常年握剑的痕迹，却将她的手裹得极紧，像是怕她突然飞走。
罗真微微点头，两人一起牵手来到人界。
集市上，如往常一样的热闹，商贩们都在为自己的营生而努力，两人牵手来到人界集市时，正飘来蒸笼的热气。商贩们的吆喝声此起彼伏，卖糖画的老翁敲着铜勺，发出清脆的声响。罗真看着琳琅满目的摊位，眼底亮起细碎的光，她来过人界无数次，却从未像现在这般认真打量过这些凡俗玩意。苍玄牵着罗真的手始终没有放开，二人一个白衣黑发，一个玄衣白发，倒是格外般配。
“苍玄你看！这个面人，像不像你？”罗真拉着他的手到处跑，一个接一个的摊位看着。
苍玄无奈一笑，任由她拉着自己穿梭在人群中。她每看到新鲜玩意便眼睛发亮，像个得了糖的孩童。当她指着糖葫芦摊位仰头看他时，阳光正落在她睫毛上，投下蝶翼般的阴影。“我要吃这个！” 她的声音里带着雀跃，仿佛忘了自己是高高在上的真神。
“你呀～慢点跑！” 苍玄宠溺地说着，却早已买下糖葫芦递到她手中。他看着她小心翼翼地咬下一颗山楂，腮帮鼓得像小兽，忽然想起魔界有一种叫 “糖霜兔” 的点心，也是这般圆滚滚、甜津津的。
罗真尝了一口糖葫芦，这是她第一次吃人界的食物，觉得味道奇妙，“苍玄，你快尝尝！这糖葫芦真的好甜……”罗真将糖葫芦递到他嘴边。
苍玄却绕开被举到嘴边的糖葫芦，突如其来的吻住她的唇，她惊呼一声，手中的糖葫芦险些掉落，却被他用龙息稳稳托住。他将酸甜的滋味卷入口中，舌尖掠过她唇角的糖霜，低笑：“本尊觉得，这糖葫芦远不如你香甜……”
“你……！”罗真被苍玄突如其来的举动惊到了，指尖轻捂自己刚刚被吻过的嘴唇，周围传来摊贩们善意的哄笑，她这才想起此刻身处闹市，脸颊顿时烧得通红，“你怎么！”
“怎么？罗真这是害羞了？”苍玄调侃道，“昨夜，可是你先勾引的本尊……”
罗真想起自己昨夜将戏折上学来的把戏，尽数用在苍玄身上，羞涩的低下头，“昨夜只有你我二人……这街上这么多人……就不能收敛一点嘛……”她的声音越来越小，嘈杂的街道上，苍玄几乎快听不到她后面的声音了。
“罢了，本尊依你。” 他摸了摸她的头，却在转身时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低语，“昨夜在寝殿，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罗真想起昨夜自己主动勾住他脖子的模样，羞得险些跺脚。她气鼓鼓地往前走，却忽然被面具摊位吸引。
“苍玄你看！这里有个卖面具的！”罗真拉着苍玄的手来到另一个摊位，商贩热情的招待着，“二位，看看面具？”然后商贩拿起一对狐狸面具递给罗真，“二位看看这两个怎么样，这两个是一对儿，最适合你们这样的小情侣。”
“情侣……？” 罗真默念着这个词，心跳忽然漏了一拍。她接过面具戴在脸上，白色的狐狸耳竖起来，衬得她眼尾愈发媚人。“苍玄，你看我戴这个好看吗？”
面具遮住了苍玄的脸，却遮不住从孔洞中透出的魅人眼神，苍玄目光炙热而温柔的看着罗真，像是入了迷，轻声道，“好看。”
罗真许是被面具遮着并没有看到他的深沉，回身对老板说“那我们就要这个，给你钱！”罗真将一锭银子递到商贩手里，商贩接过钱紧张的道，“哎哟，姑娘，我这小本买卖，找不开啊！”
罗真轻松的道，“那便拿着吧，不用找了，今日本姑娘开心！”因为他说他们是情侣，然后拉着苍玄打算去逛下一家。
商贩拿着钱，深深的鞠了一躬，“多谢姑娘。”目送两人的背影。
罗真举着面具到自己脸上，回身倒着走，问苍玄，“苍玄你看，我像不像小狐狸？”
“像，”苍玄也拿起面具戴上，凑向她，“那本尊便是大灰狼，”苍玄伸手捏了捏她的脸，“专吃你这只小狐狸！”
罗真松开他的手，向前跑去，边跑边回头，“大灰狼来抓我呀，”白色的裙摆飞扬，像一只轻盈的蝴蝶，“抓到我，我就给你一个奖励。”
苍玄嘴角上扬，身形一闪，瞬间出现在你的面前，“小狐狸”抓住她的肩膀，将她环入怀中，面具下的眼睛燃着炙热烈火，“看你往哪跑！”言语间带着几分戏谑。
罗真被他箍得太紧，只能仰头看他。面具的孔洞里，他的眼神灼热而温柔，像是要将她揉进骨血。“哎呀，我不跑了不跑了……我被大灰狼抓住了……”她轻声问，呼吸拂过他面具上的狼纹“你想要什么奖励？”
苍玄摘下面具，邪魅一笑，指尖捏住她的下巴轻轻抬起，眼神深邃的看着她，“本尊的奖励……”他望着她未被面具遮挡的双唇，那里还沾着糖葫芦的残渍，粉润得诱人，“便是这个……”他俯身吻住她，这次的吻比在集市上更肆意，带着攻城略地的气势，却在触及她颤抖的睫毛时，忽然放柔了力。面具之下，她的脸庞染上了几分红晕。
罗真恍惚间听见面具掉落的声响，金属相碰发出清越的鸣响。她攥着他的衣襟，感受着他唇齿间的温柔与霸道，忽然想起话本子里写的 “一眼万年”—— 原来这便是心动的滋味，像被扔进滚烫的蜜糖里，明知会溺毙，却甘之如饴。
“你…” 她喘息着推开他，左右张望发现无人注意，才安心几分，“刚不是说好收敛些……”
“对不起，是本尊情难自禁……” 苍玄抵着她的额头轻笑，指尖却不老实地缠上她的发丝，“本尊补偿你，你想买什么？本尊付钱。”
罗真挣开他的怀抱，眼中闪过狡黠的光：“那我要买好多好多东西！” 她像只撒欢的小鹿往前跑，发间玉簪突然松脱，坠入草丛。
苍玄看着他曼妙的身姿，不禁嘴角上扬，“莫跑太快”，快步跟上她，视线始终未从她身上离开，“当心摔着！”
罗真回头，骄傲的扬扬头，一边倒着走一边说，“我可是仙女，怎么可…哎哟！”话还没说完，倒着走撞到了一名男子怀里，身形晃了晃。
男子从她身后轻轻扶着她的腰身，“姑娘，小心点！”
苍玄瞳孔瞬间收缩，快步跑上前，将罗真从男子怀里拉出，揽入自己怀中，对男子微微颔首，“多谢”眼中却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冷冽，像是在宣示主权。
男子微微点头，“无妨。”眼光却不自觉的在罗真身上游走。罗真没有注意，只是摘下面具，恭敬的行了个礼，“真不好意思，撞到您了。”
男子见到罗真的面容，心头一怔，又很快调整了状态，礼貌的回礼，“姑娘有没有受伤？”
“没有。”罗真摇摇头，却未注意到男子复杂的眼神。她只觉苍玄的手臂圈在她肩头格外紧实，像是要将她揉进自己的影子里。
苍玄再次将手搭在罗真肩头将她揽入怀中，“既然都无碍，那我们便先告辞了。”苍玄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冷硬，说完话拉着她转身就走。
看着被苍玄带走的她，男子心里一阵失落，鼓起勇气喊道，“不知道姑娘芳名？”
罗真刚回头，便被苍玄用大手按住头顶转了回去。她听见他喉间溢出的低哼，像是受伤的小兽在呜咽。
男子并没有得到想要的回应。只是远远的望着罗真离去的身影，嘴角扬起了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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