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语不想三爷为她的小事而烦心,低头说了句:“没有哪里不适,谢谢三爷为我准备的院子。”便转去东跨院看新屋子的情形。
越崚非目送她的身影消失,去到书房处理卷宗。提笔写了几个字,觉得案子纠缠不清实在恼人,随手丢在旁边,大跨着步子去了东跨院。
院中人没料到三爷会提前归来,工匠忙碌得不敢停歇,打算日落时再收工。
清语不想耽误他们做事,正坐在院中石凳静看。冷不防的,有力大手忽的伸出,拽她手臂将她拉起。
下一瞬越崚非气恼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这种时候,那么凉的地方你也敢坐?我让人好好养着你的身子,你就这样糟蹋的?”
清语被吓了一跳,有些局促地抬头去看高大少年,发现他一身官袍戾气四溢,竟是比成年男子更威严数倍。
胳膊上传来痛感。她下意识喊了声:“疼。”
只轻轻一个字,越崚非却倏地松开手。
他也不知道自己这股子怒火哪里来的,忽然有些生气就脱口而出。如今看到她湿漉漉的眼眸,那股子无名火顿时消失无踪。
他攥了攥五指,看一眼屋内状似无意地问:“要不我给你敷药?”明明放轻了力道,哪知还不够。
这丫头太娇气,得更轻才行。
“不疼了。”清语说着,低头绞手指,半晌没听到三爷再有吩咐,于是小心翼翼抬头朝他偏过去,偷偷看他。
越崚非余光瞄见,被气笑,“怎么?终于舍得理我了?”
清语明忙道没有,怎敢不理会三爷。如此这般。
越崚非一听这客套话就来气。
知她虽本性活泼,自遭大难后已然变了性子。对于别人的事情可以侃侃而谈,比如上次二夫人给镯子。但是对于她自己和简家的事情,她习惯了保持缄默,闷葫芦似的不问就不说。
虽越崚非寡言,可他不喜与她这样生分了,只能主动问:“先前为什么不开心。”
终究是没按捺住冲动,抬指在她已经长了些的短发上揪几下。
清语想捂住脑袋,手伸一半又垂下:“没有不开心。”
越崚非觉得她言不由衷,一撩衣袍下摆在石凳落了座。
清语拉他袖子:“真的凉,你别坐。”
“你都坐得,我为何不可。”越崚非不仅不听,还让人端了杯已经凉了的茶过来,气定神闲喝着。
清语不知他闹什么脾气,看劝不住就拉他衣袖的手略用了点力,“三爷,要不去屋里坐坐?”
越崚非低头看着她白皙手指尖端的浅淡粉色,再问了遍:“刚才为何不开心。”
“真没有不开心。”清语摇头说:“就是觉得自己没什么可做的差事了,有些失落而已。要不三爷还是让我去针线上吧,我针上功夫一般能帮忙裁剪布料,若觉我做得不好,还可以打下手做点杂活。”
越崚非突然想起她初来的时候,追着陆源要差事。
恍然间明白过来,自己想要她顺遂快乐即可,她却在这里找不到存在的必要性。这里事事都不需要她,让她没有归属感。
便遣了人叫陆源去书房候着。
送了清语回厢房里待着避寒,越崚非怕她担心,憋了许久最终还是解释:“我不畏寒,坐石凳喝凉茶其实都无妨。你是女子,如今又——”
他顿了顿,脸颊微红,忙把视线撇向旁边,淡淡道:“你还是当心些。”
即便他身边没有女子,可查阅卷宗无数,遇到的案子千奇百怪,相关的知识多少还是知道点的。
看房内微凉,因她先前不在这儿没有生炭盆,越崚非使人备了手炉塞给她,盯着小厮们放好两个取暖炭盆方才去了书房。
陆源已恭候多时。
越崚非在廊庑下吩咐人在卧房外间提早放上炭盆暖着屋子,这才唤了陆源进屋。他不知院中具体有哪些差事,特吩咐陆源给清语安排点力所能及又不太费体力的活计。
“她的差事最好是日日都可做的,但某几日不做也不碍事。”越崚非斟酌道:“不要太低贱,最好是得了这差事后,院中仆从都能听她差遣。”
起初考虑过让她做个院中女管事,又怕累着她,故而把这主意弃了。
陆源弯腰思索良久,“不如,让小俞姑娘来统管逸昶堂的账务。”
“管账?”越崚非有些迟疑,“会不会太繁琐劳累。我先问问她会不会算账。”
陆源直起身子笑道:“就算不会算账有甚问题?我来教她。小俞姑娘如此聪颖,一天学不会,一个月也可以。即便一个月还不行,一年总能会的。待她上手,有她统管着三爷家中账务,我便可以只管着三爷外面的账务了,到时我俩分工,彼此都更轻松。”
见三爷依然犹豫,就又道:“管账的话,院中人的月例都捏在姑娘手里,没谁敢不高看一眼的。账务要日日查也可,想一月一瞧也行。年纪轻轻就能管爷您的院中账务,便是到内宅也能横着走的。除非——”
越崚非抬眸瞥来。
陆源赶紧躬身,头压得很低,“除非三爷不放心让姑娘管您院中事。”
毕竟他说得苦哈哈的,实际上三爷院子里账房先生好几位。他只负责统管就好,并不需要挨个计算那些细碎的东西。
他知晓自个儿有些夸大,三爷自然也知道。
要不要计较他话语中的缺漏,单看三爷对小俞姑娘的情分如何了。
陆源咽了咽口水。
许久后。
“那倒没甚不放心的。”越崚非缓缓道:“就让她管院内账务。”
她是简家女儿,往后嫁人定得寻一户好人家,必是要做当家主母的。提前学学管家理财也好。
想到她提起没差事可做的忐忑模样,越崚非心中暗忖,把即将出门的陆源又叫了回来,“你可知送女孩子礼物,什么比较好?”
陆源哽住。他活了三十多年,未曾娶妻,这哪知道,试着确认:“爷可是打算送小俞的?”
越崚非随口应了声。
陆源想到小俞腰酸背痛小脸煞白时不时扶一下后腰的模样,便道:“她没有银钱铺子傍身,自然送些贵重的物件比较好。”左右主子不差钱,“越贵越好。”
越崚非沉吟片刻,“那数量如何。”不知此等阿堵物会不会让她恼怒?毕竟出身清流人家,恐她不喜金银珠宝。
“自然不怕多,越多越好。”
陆源一脸平静老神在在,“小俞姑娘淡泊名利不在乎金银珠宝,任劳任怨从不主动要求什么。这样的姑娘着实难得。既然难得,便多送为佳,少了反而衬不起她这般的气度。何况女孩子若没银钱傍身的话,是个人都能欺负到头上,处境更为艰难。不然为何嫁女时都要多给嫁妆。”
越崚非心里有了底,想她没差事时心中难安也因没东西傍身的缘故,便对陆源如此这般吩咐一番。
逸昶堂修葺东跨院的事并未遮着瞒着。
侯府有匠人进进出出,门房人自然得了消息,通禀给主持中馈的世子夫人。这事很快传到内宅。
等潘雪凝知道的时候已经是吃过晚膳后。
她现下脸颊已经好全,每日都恭敬给姑母请安。不知是不是错觉,姑母待她不如往日亲近。
即便她一再明言那时候冲撞三爷是为了姑母,毕竟后宅是姑母的地方,三爷那般实在是过了,故而没忍住起了冲突。
姑母一字一句都听着,待她依旧温和,却不再事事嘘寒问暖。原本还让二爷时不时来看她,现在已经七八日没见到。
旁敲侧击探姑母口风,和二爷亲事还否作准,姑母模棱两可的不表态。
眼看如今已经过了冬至。
潘雪凝见亲事毫无进展,思量着要不索性委屈自己嫁给二爷算了。虽他胸无大志也没甚突出本事,好歹能保她富足,比潘家要阔绰得多。毕竟侯府嫡子,再差也差不到哪去。
可实在不甘。
三爷那边需得再见见才好,即便不能为自己辩解,也得让三爷知道所谓丫鬟不过是个下等人,再漂亮也只是绣花枕头,中看不中用。
有了绣花枕头对比着不好,她这般兰心蕙质的便得了机会。
无奈姑母看得她太紧,她连见三爷前会一会那丫鬟的时机都没有。
正惆怅时,洁玉让人撤下碗碟后给她倒茶时说到东跨院修葺之事,顺口提了一嘴,老夫人和夫人说,明日要叫三爷院里的小丫鬟到内宅问话,正是上次那叫小俞的。
潘雪凝坐在锦杌下意识地仰头去看洁玉,头上传来钝疼。原是洁珠正梳着发没曾想潘雪凝忽然动了,梳子揪到头发。
潘雪凝气恼地把梳子掷地上,犹不解恨踩了几脚,“怎么做事的?毛毛躁躁。”
洁珠自从挨打,回来伺候就变得沉默寡言,做事也不如以前伶俐爽快了,畏畏缩缩惹人烦。现被斥责,她噗通跪下连个求饶的话都没说,硬等着挨打挨骂的架势。
她的杖伤还没好全就开始做事,如今走路还一瘸一拐的。
“你退下吧。”潘雪凝嫌恶说着,等她走后,拉着洁玉细问明日小俞来后宅的具体时间、会去哪个院子问安。
睡前把所有打算在心里捋了一遍,她心里愈发有底,沉入睡梦时面带微笑。
第二天潘雪凝早早起来梳妆,略施粉黛准备以最好的状态出现在那小丫鬟的跟前。在她打扮完戴好钗环要挑选完今日要穿的衣裳时。
此刻的逸昶堂内,天已大亮,清语才打着哈欠刚刚醒来。
得知三爷早一早去了衙门此刻不在家里,清语便没着急,慢吞吞地由妈妈们服侍她穿戴整齐去用早膳。
饭后王管事拿出三爷列出的东跨院物品单子给她瞧,“三爷说了,东西可以添,断没有为了省而减去的。若姑娘觉得不合适,尽可以添些,如果要减,必然拿我们问责。”
清语随手接过,只瞄几眼已觉烫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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