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周是没有阻碍的蓝，蓝到宽广无边，蓝到深入肺腑，像是凝聚了所有的恐惧，占据所有的心智。
眼底是探不着的斑斓，像蚂蚁一样的车流窜，色彩交叠，乱序中窗框是唯一的依赖，哪怕仅仅一瞬，也在脑海中留下了无法挽回的印记。
手中的炸弹被夺去后抛下。
当身体被轻轻摆在地面，双足却如同丧失了触觉，整个人软着身躯就往下跪。
直到出乎意料的爆炸声席卷耳膜，灵魂震荡之余才勉强看清面前的光景——
那是金发褐肤的人温柔地低下身，眼中满是安抚与歉意……
————————
墙壁被炸开了，毫无征兆的，黑色的碎片嵌入地面，冷风伴着烟雾一同灌入室内，剥夺了两人的视野，也掩盖了外面对内部的观测，只有金属划过地面的刺耳噪音回响。
松田用手臂护住脖颈，膝盖微弯抵御冲击，而在烟雾散去，墙壁隐约可以看清一个足以容纳一人的洞口。
也是在此时，一位陌生男人不要命的荡入这个洞口，哪怕因为准头问题被一根钢筋打过手腕，在剧痛与颤抖下，落地的第一反应依旧是拿出枪械。
而松田的手枪早已待命，可惜在烟雾的干扰下仅仅只是废了他左肩。
莱伊因为忙于制服疯男人而没有足够的时间拔枪，男人却已经冲荡过来，干脆将手上的疯子丢出去挡枪。
由于距离足够近，男人看清了疯子的面容。
似乎是看到了世界上最令人痛心的事物，他的眼睛在那一刻被凶狠的瞪出，眼角血丝涌动，一时间显得人不人，鬼不鬼。
莱伊乘机抽出腰间的手枪，子弹直接射入男人的额头，鲜血溅落，男人倒在地上，抽搐几下就立刻没了动静。
此刻烟雾也在风的摧残下寡淡了起来，松田与莱伊总算能看清对方的情况。
然而随之而来的却是身后电子门打开的声响，门只不过打开一条缝，子弹的破空声已至，擦着松田的大腿扫过。
不过松田毕竟离门较近，狂暴的子弹在他的右小腿留下了努力过后的印记——所幸没有伤筋动骨，只是带走了一部分血肉，留下了一点焦痕。
离得近也有好处，闪身几步就可以避入门边的死角，阻止进一步伤害。
莱伊的处境就没有那么好了，那个疯子盯了两秒地上的尸体，转头就直接抱住了莱伊，力气大到惊人，甚至直接用牙咬着莱伊的耳朵向外扯，就算是被松田一枪打穿了手腕都不松手。
于是接连两枚子弹相继击中了莱伊的腰侧与大腿。
不过通过刚刚击中的几枪和墙上的弹痕，可以看出持枪人的身高偏矮，大概在150～160㎝之间。
于是松田在门基本打开的时刻，左腿发力勉强转移到了门的另一边，紧接着抬手，劈砍，手掌侧面是熟悉的人体触感，松田知道自己赌对了。
至于为什么不直接杀了这个……松田看了看昏倒的女性，顺便拿出小包绷带粗暴的包扎了下腿的伤处，嘴角形式化的勾起。
总要有个人来跟他们解释一下，这场把他们逼成这样的计划吧，这会关系到他将炸掉组织的几栋楼，哪怕是敌对组织的视角。
松田的脑海慢速回放着刚才的一幕幕，所以他不会忽略，这位愤怒的女性晕倒前喷出的两个词语——“欧泊”与“托帕”
是很明显的代号，与宝石相关吧，就是不知道代号分别对应谁，之前还听说有个动物组织，现在又冒出来一个宝石组织。
松田一边想一边走向依旧纠葛在一起的俩人，举起枪械对准疯男人摇晃的脑袋。
此时那位疯男人居然挣扎着踹开了莱伊，还特意瞄准枪伤的位置踹，是背后长了眼睛吗？大腿尚且可以猜测，背后的枪伤在怀里都能击打的那么精准。
紧接着就是毫无理智的用牙咬住了松田的枪口，像是择人而噬的凶兽，牙周的肌肉颤动着绷紧，牙齿与枪管摩擦竟然能发出咯吱的响声，牙冠仿佛都要崩裂。
这一切终止于松田扣下扳机，子弹破开封闭的口腔。
疯男人嘴与后面那个洞一起叽咕的往外吐出血来，与嘴对称的洞在肌肉痛苦的蠕动下，如同在吸吮着地面，淌下几滩血后终于消停了下来。
同时，在枪声停止后，直升机的声响一下子靠拢，从缺口处传导开来，一道灯光也照射了进来……
松田像是着魔了一样向那个孔洞冲去，只给莱伊留下一个潇洒的背影。
松田将没有伤的左脚踏在洞的边缘，肌肉收紧，发力，双手握住钩爪枪，身体腾飞出去，下坠时的风开他额前的碎发。
松田的眼睛却格外的亮，瞳孔凝聚在直升机上，双手立刻开启钩爪抢，被改装后的钩爪牢牢固定在下方支架上。
下一秒，回卷装置启动，松田在半空中的身体剧烈摇摆着，腿部的伤口在墙上留下血色的痕迹，躯壳被拽上直升机，顺着惯性翻身哐当一下半跪着落在直升机内部。
驾驶座上端坐着一位显得不修边幅的男人，头上长发乱翘，脸上胡渣残留，一手拿叉，一手拿泡面，被松田这一下惊得不行，一泡面就往松田脸上盖去。
“什么玩意，我就一后勤，这年头还有扒直升机的？”
松田打掉了那碗泡面，但劈头盖脸的汤汁还是在白衬衫上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记，这下是根本一句话都不想说，疯劲都差点给泼没，把人从座椅上拖下来直接敲晕。
将人丢开一看，果然是自动驾驶，而且还是警用直升机，组织在日本的直升机几乎都被他给摸了个遍，一台警用的都没有，不出意外又是那个新组织的人。
随后松田开始操作直升机——假如你要问松田为什么会？要感谢那些把技术部当许愿池的家伙——直升机开始稳步上升到最高层。
等会儿再改成自动驾驶，松田先要解决一下那颗莫名其妙的炸弹的问题。
然而当松田升到顶楼后，他与房间里的某个陌生小孩对上了眼，那孩子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极其难看，慌乱到坐在椅子上都往地上跌，双脚没先着地，双手反倒先着地了，连滚带爬就从房门下的小门往外钻……那好像是宠物走的地方……
自己方才那一眼好像达成了什么不得了的威胁效果。
不多时，松田就看隔壁的小窗里某个金发的身影，很显然安室也发现了他，戴着那副温柔的假面如同看风景一样冲他眨了眨眼。
看来进展还不错。
至于那次爆炸是谁造成的，不用多说。
“引爆炸弹。”
“是。”
是绿川的声音，夹杂着各类杂音，清亮而富有杀气，松田的大脑在识别出词句意思的那一刻，就按下了按钮，大楼传来震动，挣扎几下才稳住水泥身躯。
松田这下才有了思考的机会，
他放置在地下停车场的炸弹，刚好不会威胁到绿川的所在，不会威胁到他的生命，但是这也意味着直接封死了绿川出来的道路。
绿川遇到了什么必须要留下的——松田看了看躺在直升机地板上的男人——人吗？
耳麦传来了阵阵敲击声，来自于安室，意图在询问松田发生了什么，然而松田也只能回应是绿川的要求。
安室不直接开口估计是为了防止进一步刺激那个孩子，那个孩子不会也是实验体吧……假如也是，那自己有必要去科研组那边探究一下。
一边想着，松田把手机上的程序连入自己所在的直升机，将自动驾驶的路线保存下来，再利用勇利威的追踪系统直接定位目的地。
诚然这么做被勇利威知晓的概率大于百分之九十，但勇利威不出意外正在忙，加之这本就不是什么重要程序，勇利威发现至少要过个十天。
自己完全可以把一切安排的妥妥当当，造出一个勇利威的把柄。
这程序一看就是勇利威的手笔，他们在组织中明面上的关系可没好到，可以专门给对方写程序的程度，自己再用电脑折腾一下，伪造一些痕迹。
到时候拿出来，第一时间也会以为是勇利威知情不报，再加上勇利威树敌无数，到时候被折腾个半死都是轻的。
松田做这些完全是因为永利威现在与他们的“地位”其实是不对等的，勇利威把握住了他们的命脉，而他们根本没有与之对碰的本钱。
即使知道那家伙不屑于做这种事，但是卧底最重要的就是防人之心不可无，再加上这次诡异的代号任务……他们得多做几手准备了。
接着松田操控直升机在最顶层着陆，一只手把男人拎下来，男人砸在地上时还滚了几圈，凌乱的长发沾了不少灰。
松田跳下直升机，转身抬头，观察直升机的构造，发现叶扇做过特殊的处理，比普通的直升机更加的锋利。机身的侧面还有紧急保命装置，可以使直升机的一侧挂在墙壁上，改造的方式和使用的金属很像是黑衣组织出品。
看来这个宝石组织与黑衣组织关系不小。
松田随后打开了直升机的自动驾驶，将随身携带的几枚微型炸弹安置在直升机的各个位置上，等到直升机重新飞到诸星所在的楼层时，按下引爆按钮。
直升机直接失去控制，向大楼的方向倾斜而去，一侧的扇叶击破了窗户，强大的机械构造坚强的扭动了几下，扇叶在与墙壁的摩擦中弯折，却也顺利的卡在了墙中。
墙上的小洞给保密装置提供了发挥空间，探出的金属制品死死的啃咬在洞口边缘，一瞬间的爆发力挤飞了参差的钢筋，被炸弹炸过，摇摇欲坠的尾翼终于掉了下来，减轻了直升机的负担。
然而滚滚的烟雾昭示的机体内的不平静，四处溢出的烟雾像是人类的七窍流血，没有挽回的余地，在金属的悲鸣中，不断接近崩解——
在几分钟后终于赢来了它爆炸的终局，金属的外壳摧毁了实验室的内部，击飞了两具尸体中的一具，另一具则惨遭腰斩。
甚至于铁片飞出后还形成了二次爆炸，两具尸体被摧毁大半，其中一具更是无法辨识。
自此打斗现场的证据被完全破坏。
松田楼梯间倾听着远处传来的爆炸声，地上是已经被转移到此处的男人。
松田并不打算直接与地上的男人交流，以他现在的立场，他需要表现出一种暧昧不清，隐约可以拉拢的态度。
于是他在男人的口袋里塞了一个信号干扰器，保证了监视装置对这个人无效。
接着下楼把他塞到楼梯间的夹角里，无论是被警察发现还是自己逃走，接下来就不关松田的事了……而且说不定他已经醒了呢，是因为受过相应的训练，还是身体素质的原因……
松田戳了戳男人紧绷的肌肉，带着意味不明的笑容，没有干其他事，直接下楼去找诸星。
至于安室，麦卡伦的眼中从来只装着代号人员。
伴随着松田的走远，躺倒在地上的男人微微睁开双眼，脸上的眉钉由于灯光的反射格外显眼，金色的眼眸仿佛烧红的铁水，缓缓流动着。
——————
诸星在那一房间发生爆炸前就成功转移，现在正在向更下层移动。
麦卡伦估计气到不行，杀死驾驶员，顺便干脆把整个房就毁掉，确实是那个家伙的作风……不过果然还是不能想的那么简单，是有其他的目的吧，弄出这么大动静，首先是想要逼着组织的人赶快来收尾。
其次是为了掩盖什么？还是麦卡伦就是这场计划的内部知情人士？不，应当不是，麦卡伦不会是心甘情愿当旗子的人，可能是是听到了风声，但是不清楚。
乱猜没有结果，只能暂时把目标放在这个已经被他们俘获的女士上——他已经把这位女士给捆好了。
这位女士留着短卷发，发色为红棕色，没有染过的痕迹，是否烫发未知，四肢肌肉发达，服装和背包里一共藏了四把匕首，两把手/枪，一把冲锋枪。
貌似缺乏实战经验，性格可能偏急躁。
就在诸星想要接触这位女士的眼睛时，她忽然瞪大了双眸，上齿不安分的压住下唇，嘴巴死死的抿住，深灰的眼睛里，剧烈而张扬的愤怒与恨意不断冲荡着，喉咙里泄出像是野兽一样警告的嘶声。
“你们居然杀了他们……”
诸星端起了手中的枪，指腹轻轻抚摸着扳机，绿色的眼睛像是狼一样浸润着杀意，很显然不被女士表现的任何情绪所干扰。
于是耳边又传来了起伏不一的嘶声，但是再也没有任何有效的词汇被吐出。
松田此时已经出现在了两人的身后，他把一枚微型炸弹塞给了诸星，拍了拍他的肩，示意让自己来，
“欧泊与托帕已经死了，恨意挽回不了什么，组织可以为你提供更好的条件，行动组会看好你。”
那两个名称像是打开了什么开关，女士的头一下子垂了下去，似乎是不想被面前的人看见她咬牙切齿的丑态。
“现在又出来假惺惺的装好人……特别是你，麦卡伦，没想到你这个疯子都参与了，什么时候你也会用情感羁绊这种优柔寡断的方法来引人出现了？”
“这可不是我自己想来的，谁叫莱伊出现在了我的任务现场呢。”
“欧泊疯了都要被你利用……一个被摸透的废旧实验室哪值得两个代号成员来出任务。”
“霍～也就是说明知道是陷阱那个托帕都要来，他们可真是情谊深厚。”
莱伊配合的挑了挑眉，嘴角勾起，带着讽刺的意味。
“闭嘴，你个琴酒二号，托帕与欧泊的关系可不是你们想的，那种实验体与研究员的精神控制关系……”
松田感觉自己烟瘾有些犯了，开始在口袋里翻找起来。
这位女士的话未免太好套了，还是讲在真情实感里掺了一些假话呢，毕竟一直低着头，看不见脸。
松田顺着翻找物品的姿势刚好莱伊对视——很显然他也猜到了这种可能。
于是下一刻，女士的头被莱伊拽了起来，动作又急又快，毫无征兆。
这位女士虽然尝试着及时调整，但是本应该带着纯粹愤怒情绪的脸上，仍旧有着心虚与恐慌的余温。
看来他们还有的审。
松田得出结论之后，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已经快要黄昏了，绿川和安室那边又恢复了毫无消息的状态，与萩原的联系更是在几天前就断了，心中烦躁的情绪又有破土而出的迹象。
耳边仿佛闹轰轰的，但偏偏现实又静得可怕。
不知道大家有没有发现萩原与班长的时间进程与松田是不一样的，萩原是最早收到短信的。
毕竟萩原在收到短信并进行探究时，有一句话表示他已经几天没睡好觉了，也就是萩原并非是在代号任务当天收到的短信……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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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宝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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