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中的人就没有不知道他的。不仅长得帅,成绩还特别好,尤其是数学!”
“是吗?”陈漫状似感兴趣地转过头,托着腮听李薇絮絮叨叨地说话。
“但是吧,他很少来学校的。”李薇有些遗憾地叹气,“人家可看不上咱们上的这些课,我听说他在外面搞什么数学竞赛,要提前保送顶尖大学了!”
“那他现在应该不怎么来学校了吧?”
“是啊……诶,你还没领书吧?东西太多的话就把东西搁他桌上也没关系呀。”
“我陪你去三楼领书吧!应该都在老师办公室那儿呢?”
李薇很热情,两人仿佛是认识了很久的老友,话匣子一打开就合不上了。
陈漫很快就适应了一中的生活,大家都知道重点班来了个安静乖巧的漂亮转学生。
只是那位传说中的同桌果真一直没有出现,停留在大家口口相传的传闻中。
一天下午放学,陈漫走在往常回家的小路上。今天司机正好有别的安排,走回家的路也就十几分钟,就当散步了。
正想着今天晚上的复习计划,一通突如其来的电话打断了这片刻悠闲的宁静。
林女士平静的嗓音微微带了些不易察觉的燥意:“漫漫,你在哪儿呢?”
陈漫停下脚步,抬眼望了望四周,“我在回家路上呢。”
“漫漫啊,你表弟还记得吗,陈旭。”
陈漫在脑海里努力回忆了一下这个表弟的样子。哦……那个6岁时候抢她芭比娃娃的小男孩,后来被她打屁股那个。
“嗯……有点印象,怎么了?”
“这孩子真是不省心,他呀,离家出走来A市了,你姨妈看了下他手机定位,好像是在什么……W网吧。我看地址,在你学校附近……”
这小表弟现在能耐了,还会离家出走了,走也不走远点,还跑A市来,这要逮回家不是找打的吗?
“是有这么个地方。妈,你把地址发我,我去找他?”
“诶,好嘞好嘞,我把他照片也发你一张,他现在长大了怕你认不出来,你姨妈明天早上的飞机到,我和你爸今天都不在家,麻烦你照顾一下弟弟啊。”
“嗯。”少女乖顺清秀的眉眼露出一丝不耐烦,“今天的计划全被打乱了。”她嘟囔着跟着导航往回走。
今天天气不太好,看着像是要下雨了。糟糕,还没带伞,心情更差了……
她是个彻头彻尾的悲观主义者。
走了一阵子,终于到了w网吧。和想象中小小破破的中二风格网吧不同,这还是个有点科技感看着挺高大上的网吧。
陈漫划开手机里的照片,16岁的陈旭已经长开了,成熟了不少,一脸正气,身高大概也有180了。
她急着找到这个离家出走的叛逆男孩,看见网吧门口背对着站了一个男人,以为是网吧的服务生。
“你好,请问这个男孩子在这儿吗?我找他。”
她拿起手机相册里的照片,问到。
门口站着个穿着黑色卫衣的男生,身高大概有188,陈漫才到他胸口。
男生似乎有些意外,挑了挑眉稍。
他眉眼深邃,鼻梁高挺,薄唇微微上扬,头发耷拉着盖了点额头,一身黑的装扮,灯光打在他头顶,光晕带来的氛围感更让人不敢直视他的脸庞。
她这才反应过来,他貌似也是这里的客人。
就在以为她不会听到回复的时候,男生回复了:“抱歉,不认识。”
她尴尬地低下头,说了声“谢谢”,就匆匆避开高大的身影走进网吧。
询问了服务人员,终于看到了照片里那个表弟,他坐在角落叼了根棒棒糖,正用双手飞快地敲击着键盘。
“陈旭!”
一声game over亮在电脑屏幕上。
男生不满地斜眼看过去,那女孩鼓着腮帮子,生气时眼尾微红。他的神情转而变得有些惊讶,陈漫从小到大都是一个模子里长大的,他一眼就靠她鼻子上的小痣分辨出来,那是他表姐。
“表……表姐?!”
陈漫快步上前,扯下他的耳机。
她揪起男孩的耳朵,对身后跟来的服务生道,“他可是未成年,你们网吧怎么管理的?人我带走了。”
服务生一边道歉,一边把他们送到门口。
陈旭愣是没有一点反抗之力。
这大表姐小小的身板,力气倒是挺大。
“诶诶诶,疼!!”
陈旭到底还是个孩子,心底的委屈涌上来,随着耳朵微微的痛感,眼眶有些湿润。
那个男生还站在门口,看到这幅景象,忍俊不禁笑了出来。
这女孩看着文静,脾气不小啊。
一辆宾利驶来,停在网吧门口。男生回头看了几眼,遂钻进车里。
女孩穿着一中的校服,胸前挂着一个学生卡,只依稀看到一个“漫”字。
“漫漫……”男生无意识地喃喃着,看向窗外鼓着腮帮子蹙眉生气的女生。
她这幅样子特别可爱。
“小表弟,你这是闹的哪出啊!”陈漫搂着这个几年不见大变样的男孩,陈旭其实比她好处一个头了。
他没吭声,有些不服气的样子。肚子倒是先响了。
“没吃饭?那先去我家吃饭吧。”
吃饱喝足,打了个饱嗝。
……
陈旭擦擦嘴,“事情就是这样……我妈要把我送到英国读高中。那鬼地方,谁想去啊……”
“所以你就离家出走了?”
他点点头,“姐,你不知道,其实我妈送我出去还有另一个原因。”
“什么?”
“我爸妈在闹离婚呢,天天吵架还以为我不知道。想把我送出去怕影响我学习吧。其实我早就知道了。”
姨妈林语和姨夫是青梅竹马,大学一毕业就结婚了,听说这么多年一直恩爱有加。姨夫是事业有成的企业家,姨妈专注于家庭成了家庭主妇。怎么突然闹离婚了呢。
“那……你知道原因吗?”她看向陈旭的目光多了些同情。也不怪小表弟离家出走,谁还没个叛逆期呢。
“好像我爸出轨了。”
话音一落,客厅寂静一片。陈漫瞪大了眼珠子,下巴都要掉下来了。这可太出乎意料了……不知道林女士知不知道呢。
“他两天天上阁楼吵,据说是我爸有次出差,酒喝多了和他秘书搞在一起了,然后……”他说着,语气顿了顿。
“结果那个秘书怀孕了。”
陈漫此刻眼睛瞪得大大的,有些愣愣地看着表弟。
以前,陈漫挺羡慕表弟家的。姨夫姨母都对他宠爱有加,夫妻两人又关系和睦。陈旭从小就有任性的资本,因为从来都有人给他兜底。
但她不一样。或许父母从前恩爱,但自从父亲走马上任了要职,就疏忽了她和母亲。
母亲叫林会霜,一个因为要照顾女儿而被家里老人劝说辞去工作在家带孩子的高知女性。或许她生性就是这样淡淡的,也或许是她不善于表达。
总之,陈漫不觉得她有任何可以任性或向父母撒娇就能无条件获取什么东西的资本。
她懂事,不给别人添麻烦,是长辈口中的乖孩子。
后来,只知道陈旭被姨妈接了回去,送去了英国。他假装不知道这件事,跟姨妈说只是因为自己一时闹脾气不想出国才离家出走。
听说那个秘书打了胎,他家就这样维持着这份破碎的安宁,两人暂且分居,姨妈打算等陈旭回国继承了陈家家业再正式离婚。
后来,她又见到陈旭是在寒假回老家过年的聚会上。
曾经活泼稚嫩的少年好像一夕之间成长了许多,脸颊瘦削了不少,话也少了许多。
过年的家庭聚会上,每个人都笑容满面,好像在用幸福的笑容和说笑声掩盖背后的满目疮痍。
“姐,新年快乐。”他举起杯,笑着说道。
陈漫举起杯子和他碰杯,“新年快乐。”
周围的大人觥筹交错,互相说着些客套话。也有些老人,总是那么好为人师,给在座的小辈们长篇大论地讲着谁都懂的道理。
席间很热闹。纵然老家是在南方,冬天得风还是有些冷洌。聚会关着窗,随着大家伙的哄笑,气温好像渐渐升高。
陈漫有些漫不经心地玩着毛线帽上的绒球,有些走神。
“姐,我们出去走走吧。”
兴许是姨夫姨母在众多亲戚面前的假作和睦让陈旭觉得有些刺眼,他望向陈漫的眼神都带着些恳求:我不想在这儿待了。
“漫漫,你带你弟出去买零食要注意安全啊。”姨妈在后面叮嘱道。
冬天的老家没有雪,只是湿冷的风拂过两人的面颊。老家的建筑都很低矮,每家每户都紧挨在一起,哪怕是别墅区。
两人顺着路灯一道往前走,经过一个格外富丽堂皇的别墅,几排警卫守在门前,显得这栋楼格外地不寻常。
“这是哪户人家?”她很多年没回老家了,对于老家的种种风貌和逸闻,其实还不如陈旭熟悉。
“去年才建起来的。应该是外地来的吧?没听说过。”
“哦……”
突然,里面传来一阵剧烈的争吵和瓷器摔碎的声音。但是门口的警卫一个也没动。他们好像已经见怪不怪了。
陈漫和陈旭愣在了原地,直到一个高大的身影从里面走出。
他穿着黑色的大衣,眼尾走着泛红,脸色苍白。
“别跟着我!”他低声怒吼。
警卫们面面相觑,严谨地和他保持了三米的距离跟着。
“都说了别跟着我!”他恶狠狠地回头,声音冷硬,不容置喙。
警卫们终于停下脚步,低下了头。
他又走了几步,才看到站在路边上的姐弟俩。
陈漫终于回过神来,这是那天在网吧门口见到的那个男生。好久不见,他的棱角更加锋利,眼神有些冷。
他看见她,也是一怔。
矮楼和狭窄的街道旁是一条小溪,三人相顾无言。陈漫心里闪过无数念头,要和他打个招呼吗,他好像和家里人吵架了,他还记得我吗……
他顿了一下,又快步错身走来,打破了这份表面上的宁静。
他的桃花眼弥漫着冷意,一层水雾浮在眼底,好像一幅要哭的样子。
不知道为什么,这幅样子时时浮现在陈漫脑海中。
和表弟顺着小溪,走回老宅,路过一个便利店。
已经晚上十点了,陈漫突然不那么想马上回家,但陈旭已经有些困意,连连打着哈欠。
“我想再走走,你先回去吧。我妈问起来就说我今天晚点回老宅。”
老家空气好,地方小,民风淳朴,也很安全。
表弟点点头,和她告了别。两人这次见面只是寒暄了一下彼此的生活,对于那天的那些事那些话,都缄口不言。
便利店还没关门,服务生是个矮矮的女孩子。刚刚在席间没什么胃口,吃得少。现在倒是有些饿了。
买了份关东煮,打开手机放着综艺。小店对着河流那侧是落地窗,月光洒在平静的河面上,泛起片片光的涟漪。
夜幕降临,四处寂静……
她不喜欢大人们带着虚伪的面具觥筹交错,谈笑风声。但她自己又何尝不是在扮演一个乖孩子呢?
有时候,陈漫觉得自己在做一个社会的服从性测试。她不闻不问地服从着周围人的要求,在意着别人的目光,做着一个乖女儿该做的所有事,没有一点逾矩。
这时候,内心总会有一头猛兽咆哮,它试图冲破内心的枷锁,向她嘶吼着,渴望一份自由。
这时,“叮咚”一声,有人踏进了便利店。
还是那个穿着黑色风衣的男生。
他也看见了她,鼓着嘴巴托着腮,清澈的杏眼就这样猝不及防地和他的目光撞在了一起。
“我们还真是有缘。”
男生没有了刚刚碰见时一身立起来得刺。此时收起了锋芒,和初见一般温和不惊。
他微笑着走到她身边的空位上坐下,打开刚买的饮料,望向被月光笼罩的河面。
她没出声,不知道说些什么。
“认识一下吧,我叫岑楷。那个诗人岑参的岑,楷书的楷。”
她觉得此刻该轮到她礼貌地介绍自己了,“你好,我叫陈漫。”
可能是因为他长得太过好看,她没有面对陌生男人时的那种安全意识,忍不住想要了解他的更多……
她又想起他那双泪眼汪汪的桃花眼,想知道他因为什么伤心,为什么和家人吵架,但又觉得这样太不合乎礼仪,有些唐突。
在她说完之后,他也没说话。两人只是静静地看着外面的街景。
他们像两个萍水相逢的人,各自都有各自的故事。有时候,陌生人好像更适合被当作倾诉的对象。
“有时候觉得很迷茫,我一直很在意别人的眼光。但是这样不好,会抑制我自己的个性。现在觉得我越来越不是我了。我不应该是这样。”
她没觉得他会接她的话,“但是想太多也没有用。人只有活在当下,把握住自己能做到的事,尽力了就好,总会找到答案的。”
岑楷转过头,意味深长地看着她。
她好像犹豫了一下要不要说,但还是说了:“如果遇到了不开心的事,也没关系,想哭就哭。其实,一切都会过去的。”
陈漫回避了他的目光,只是看着前方。天热很暗,店里的灯光打在她挺翘的鼻梁。
刚刚家庭聚会敬酒,她也喝了点白的。五小杯入腹,现在有些微醺的感觉。脑子一热,什么平日里不愿讲的话都说了出来。
本以为他会觉得唐突,为她的没有距离感而感到被冒犯,毕竟谁会希望把自己的伤疤暴露给人看呢。
但他好像没有,他眼神很温柔,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的侧影。
半晌,他像是想起来要给她一些回应,“你说得对。”
她像是得到了某种精神上的认同和认可,冲他笑了笑。
到了十点半的时候,她觉得该回家了,不然林女士要念叨她的。
他们挥手告别,好像只是彼此生命中再不起眼的一个过客,掏心窝子的话说完,转头就忘了。
起码她是这样想的。
岑楷看着她的背影,“陈漫……”他低声重复着,嘴角弧度微微上扬,是他自己都不曾察觉的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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