狸纯手握利剑,不敢有丝毫耽搁,即刻向那群魂死尸冲去。未曾料想,方斩倒一具死尸时,余者竟纷纷四散奔逃。
狸纯愕然道:“咦,不打了?”
易青风:“想来应是操控者把他们都召回去了。”
见此,狸纯突然豁达一笑,说道:“也有可能是因为这些魂尸见小爷我来势汹汹,自知难逃一死,所以才逃。”
“不过现下该怎么办?”狸纯又问道。
易青风凝视着眼前这间唯一的屋子,缓缓开口:“没有退路,只能进去看看了。”
恰巧一阵风吹过,破旧的木门被轻轻推开。狸纯望向内里,只见一片漆黑,心中不禁打起了退堂鼓:“其实也不是无路可走,不是还有那条船吗?我们可以撑舟原路返回。”
易青风道:“我们已经不在醉月峰了,乘船离去,恐迷失方向,会被困在河面。”
狸纯反驳道:“难道从这里进去就不会迷路了?从这里进去就知道接下来的路该怎么走了?”
闻言,易青风略有些不好意思道:“我晕船,请见谅。”
“晕船?”狸纯恍然大悟,原来他在舟上晕厥并非因为气味不对,我说怎么我没晕他晕了,“既然如此,那好吧。”
狸纯虽然怕,但不能说怕,毕竟易青风都不怕他怎么能怕!只得硬着头皮跟在易青风身后,缓缓步入其中。屋内宽敞而昏暗,房梁上悬着几缕白绫,像是死过人的。蛛网密布,每走一步便沾得满脸,令人烦闷不堪。更有那哒哒的脚步声与吱吱的怪响。
幸亏在这片暗色中,易青风一袭青衫颇为显眼,否则狸纯只会呆在原地,不敢迈出一步。
“这是正经地方吗?怎么走了这么长时间还没见光?”狸纯忍不住问道。
易青风:“不像是正经地方。”
虽名为山野道观,但是哪家道观仅有一间如此宽敞无垠的房屋,仿佛永无尽头一般。
行至中途,狸纯忽觉头顶微痒,伸手一挠,竟抓出一只老鼠。
“啊——!”
易青风闻声急忙回头,将其拉至身旁,关切地问:“没事吧?”
若只是寻常鼠类,本不足为惧,只是黑暗中夹杂着未知的恐惧,又突然窜出一只双目赤红的老鼠,自会令人不由自主地惊呼一声。
待心情稍定,狸纯长舒一口气道:“没事,老鼠而已。”
一事将平,一波又起。忽然间,那扇唯一能透进些许光亮的木门“啪”地一声紧闭,紧接着门外便火光四起。
狸纯惊问道:“外面有人?”
见此情景易青风没有丝毫犹豫,抓着狸纯的手臂便向对面疾奔而去。
须臾之后,终于见到一线光亮。狸纯率先追光而出,哪知门外竟又是长长的石阶。
“这绝对不是个正经地方,怎么还要走这么长的路?”他不禁抱怨道。
易青风先行走下几个石阶后转头对狸纯说:“我们快些走,这里太危险了。”
谁知狸纯竟忽然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哈哈,你的脸!哈哈哈哈……”
易青风疑惑,用手轻摸了一下脸,发现手指被染黑,但不以为然,随后道:“你也一样。”
“嗯?”狸纯停止大笑,“真的吗?但是绝对没有你的好笑,为什么你的两个眼皮上黑得那么均匀啊!”
正当狸纯幸灾乐祸之际,不知何处飞来两颗小石子,恰巧击中了他的头顶。这位置已是第二次被砸到,他愤然道:“谁呀?”
熟悉的嘻嘻声从空中传来,又是那只臭猴子。它从着火的屋顶轻盈一跃,先落在狸纯的头上,再跳至易青风的左肩,最后稳稳当当地站在石阶上。
狸纯欲伸手去抓那猴子,却见它轻盈地蹦跶几下,走下数级石阶,旋即转头,以手勾指,似乎在说跟上来。
狸纯觉得有趣,心中虽不甘,仍开口道:“臭猴子,你是要我跟上你吗?”
那猴子竟点了点头。狸纯与易青风遂跟随其后,而猴子则继续沿石阶下行。
他们跟着一只猴子穿过茂密的树林,自午时走到申时,直至走到一座破庙前。
狸纯看着那只猴子,又打量着这座破败的庙宇,瞬间仿佛精力被吸干,长叹道:“不是正经地方,猴子也不是正经猴子。”
易青风见天色渐晚,便道:“你们在此处不要乱走,我去寻些木柴和果子。”
待易青风回来时,天色已近黄昏。二人外加一只猴子围坐在篝火旁,边吃果子边取暖。
狸纯望着四周,问道:“我们今晚要在此处过夜吗?”
易青风一边吃着果子,一边点头回应:“嗯。”
那猴子吃了两三口果子后,便将其弃于地上,露出一副嫌弃的表情。
狸纯见状,突然生气道:“浪费食物,可耻!”
火光映照着他略显阴森的脸庞,似乎将猴子也吓了一跳。只见它转头便走,消失在夜色之中。
狸纯切了一声道:“走了也好,今日的霉运就是从它开始的,烦死了。”
他郁闷地用棍子戳着火堆,仿佛想要将一天的不快都驱散,久之他开口道:“欸,那个……”
“易青风。”
狸纯抬起头,正色问道:“哦,易青风你到底有何目的呀?你为什么要跟着我?我找猴子是为了拿回我的剑,你跟着我是为了什么?”
易青风微微一怔,陷入沉思。
狸纯见他不说话就气不打一处来:“催债?钱我已经还清了,甚至还加倍加倍地还了,你还想怎么样?”
易青风神色平静,缓缓问道:“你要去哪?”
“什么?”狸纯皱眉,语气不佳,“你管得着吗…………人间。”
易青风追问道:“去人间做什么?”
“啧!”狸纯略显犹豫,终于说道,“去找人。”
易青风紧接追问:“找谁?”
狸纯面色一沉,反问道:“你!你管得着吗?我找谁关你什么事啊?今天一夜过后,我们就各走各的!本来也不认识。”
易青风本想再说些什么,但见狸纯眉头紧锁,撅着嘴,显然,若再多说一句,他会更气,索性默然不语。
两人刚单方面闹僵,猴子就蹦哒而归,怀中抱着两三个地瓜。它浑不知二人之间发生了何事,只知分享眼前之物。
猴子分别在他们面前各放了一个地瓜,然后将自己那个串在木棍上,置于火中烤了起来。
狸纯渐渐消气道:“别以为你给我地瓜,我就不气了,明天你也一样,从哪来的回哪去。”
猴子不在乎,专心烤着地瓜,狸纯也不气了,把地瓜扔给它,道:“小猴子烤得还有模有样的,帮我也烤烤。”
猴子欣然接过,悠哉悠哉地烤了起来。待填饱肚子后,他们便进入破庙中,借庙墙暂避山中夜间的凉风。
明月高悬空中,易青风辗转难眠,遂坐在庙门口,仰望月亮。可心无法静,门口那扇木门已然风化,既无法关闭,展开时又被风吹得咯吱作响,他索性拔刀斩断门轴,免得噪音扰狸纯他们安睡。
他重新席地而坐,思绪又回到了狸纯刚才的问题上。他也在想,自己为何一定要跟着他?自己本可以做一个恶人,狠心人,弃之不顾,可他做不到,为什么做不到……为什么?
“玉面,他们都睡了,你怎么不睡?”
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了他心中所想。转头看,是个神,身着红黄华丽衣、头戴金冠的神,且一脸笑意。
易青风叹气道:“睡不着。”
那人笑问:“是因为那只猫吗?”
易青风明白对方所指,下意识地回头望了一眼正在熟睡的狸纯,“也许吧,这不是旧神的庙吗?你掌财的怎么在这?”
瑞麟道:“我来替替他,小孩嘛,贪玩。”
易青风不假思索地接道:“那财神庙呢?”
瑞麟回道:“有我师父在呢,怕什么?唉,我也是可怜呐,不仅要代他操持,还要为你奔波,欸,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天上啊?还有,你说你要保护的那个妖,是他吗?”
说罢,瑞麟用肩膀轻轻碰了碰易青风,带着几分期待问道:“是吗?”
易青风微微点头,应了一声:“嗯。”
瑞麟开始闲聊道:“我老早就想问了,你干嘛要冒着如此风险保护他呀?”
易青风:“还是那句话,弥补小时候做过的错事。”
瑞麟不理解道:“那我也还是那句话,都小时候做过的事儿了,说不定人家都忘了呢,况且这件事做的再怎么坏也应该坏不到哪去吧,何必如此呢?”
他瞬间认真起来:“他不会忘的,他也不可能忘,我想保护他,可他不让我跟着他了。”
看他又开始莫名伤感,瑞麟提议道:“你可以偷偷跟着他,背后保护他。”
见他依旧如此,瑞麟轻叹一声,续道:“唉,算了算了,本来是来找你解闷儿的,谁知道你这么伤感,不理你了,我走了啊。”
说罢,便化作一团红黄相间的光,飞回了神像之中。
易青风也随之利落起身,看向蜷缩在一侧的狸纯,轻轻取过一旁的稻草,小心翼翼地覆盖在他身上。随后,卧于他身旁,背对着他,迎着月光,缓缓阖上双目。
次日清晨,狸纯睁开眼就见那只猴子坐在自己面前享受地吃着地瓜。
狸纯坐起身随手拿了一个地瓜,发现竟是软的,还正热乎着,“小猴子,这地瓜是你烤的?”
那猴子应是听懂了,连连摇头,又四下张望,左顾右盼,似在寻找什么,却终无所获。最后,它摊开双手,面带疑惑,歪着脑袋。
好吧,如此一来,他大概也知晓了,应是昨日说的话太冲,今日易青风留下地瓜就走了吧……
他莫名有些失落,但很快又振作精神,驱散这股情绪,“本来也不认识,你失落个什么劲呀你失落!”
说着,猴子笑嘻嘻地从身后取出一个布袋,递与狸纯。
狸纯接过,奇道:“什么东西呀?”
他打开布袋一看,尽是些果子,他拿出一个丢给了猴子,自己也拿起一个咬上一口:“臭猴子,易青风都走了,你怎么还不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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