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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卖妾

夏初茂林,幽深杳杳。

青芽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短褐的胸背处已经汗湿,隐隐透出束胸来。

幸好此处是深山,除了担心野物外,不怕被人看见。

又往前爬了一小段,在一棵高耸的杉树上寻到几株石斛,青芽眼睛弯成了两汪月牙,英挺的眉眼随之柔和下来。

突然,身后灌丛微微晃动,山风略过几缕不寻常的气息。

青芽敏锐的转身,只见几道黑影一跃而出。

瞳孔不由的一缩,是狼!

三头狼飞扑包抄,没有丝毫的犹豫,似乎对眼前单薄的猎物势在必得。

如此生死关头,青芽脑中却嗡鸣作响,眼前出现阵阵黑点,越想挣扎越快速的坠入了混沌。

黑下去的瞬间一双凶悍的眼睛猛然睁开,冷面寒光更显五官凌厉森然。

“找死!”

桀骜的甩出两个字,仿佛换了个人的丁青芽同样没有丝毫犹豫,手提柴刀不退反进。

骤风掀起他的额发,待风止时狼头已经咕噜噜滚落。

任凭温热溅在脸上身上,血葫芦似的少年冷酷的眼都不眨,就势一滚,躲开两侧的袭击。

两狼一时有些踌躇,丁青芽却不给它们逃跑的机会,抬起柴刀就掷了出去,正中其中一狼的腹部。

扔出手的瞬间人也朝着最后一头扑去,双手擒住它的吻部按倒在地。

百来斤壮狼的挣扎如同蚍蜉撼树般没有掀起丝毫波澜,就在丁青芽打算徒手撕裂它的两颚时,耳廓一动,发觉有人靠近,他整个人顿住,啧了一声不满的褪去。

清醒后的青芽眼神有一瞬的茫然,随后就被眼前的景象狠狠震到了,她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与兽瞳对视上那刻,双方都察觉到了不对劲。

在它反扑的瞬间,青芽本能的攥紧了手中的狼嘴。

呼,好在那股怪力还在。

正当她不知所措之际,一根利箭破风而来,擦着她的手臂没入狼的咽喉。

青芽身子一抖,弹射出老远。

后知后觉流淌的泪在她的花脸上乱画,但她不敢动,紧紧的盯着走近的男人。

男人身量高阔,眉毛斜飞入鬓凤眼漠然,在这种常人的生死场上他挽着弓箭闲庭信步而来,一时间竟叫人正邪难辨。

男人在距青芽几步远的地方站定。

青芽:“。。。。。。”

男人:“。。。。。。”

四目相对间谁也没有先开口。

青芽是因为感激中掺杂着防备一时语塞。

而李藏峰则纯粹是不想讲话。

青芽挠了挠头,终于察觉到了一丝尴尬,

“感谢救命之恩,我是松林村的丁青芽,不知恩公如何称呼?”

李藏峰从另两头狼利落的创口上收回目光,眼神幽深,他们村竟还有这种能耐的小子,那最后这头是力竭...还是伪装?

“谢就不必了,同为狩猎罢了。”

不欲深究,说完扛起被射穿的狼转身离去。

青芽望着恩人潇洒的背影,呆了呆,想起什么往前追了几步,

“恩公,能不能替我保密啊?”

男人步伐从容不乱,只抬起胳膊竖了竖大拇指作为回应。

青芽被对方的淡定感染,也敢回头稍微面对下血腥狼藉的战场了。

紧闭的双眼慢慢睁开一只,口中默念“狩猎罢了”、“这都是银子”,直到全部睁开,看见尸首分离的画面,她干呕一声,汗毛唰的根根竖起。

“呜呜,我还是害怕...大,大仙?”

丁青芽被这股恐惧的情绪逼出,一睁开眼,骂骂咧咧的当起了搬运工。

“娘的!怎么少了一只!”

“啧,这软包子咋连这都怕...”

嘴上不歇,但还是翻了两座山给人老老实实的搬到了后山脚下,中途还贴心的在水潭边把人给洗涮干净了。

顺便把从狼首上撬下来的四颗獠牙简单打磨了下,举起端详一会儿满意道,

“这战利品不错,正好我不喜欢姓丁,以后就叫沧浪吧。”

青芽醒来后,惊喜的哇了一声。

“原来真有神仙呀~”

虔诚的对着四面拜了拜,满怀感激的挑起木棍向邻村的邢草医家一步一挪的艰难走去。

这次冒险最终换来三副治疗小堂弟神昏痹症的珍贵草药,另余下一两银子。

额,还有藏在腰间的四枚狼齿...

还是藏着吧!

青芽对着银子看了又看才把它小心翼翼的贴身放好,从小到大她从未见过这么大块的银子,更别提拥有了!

心里激动的转圈圈,但面上仍端的一本正经稳重如常。

回到家时夜已经黑透,她刚想爬墙,就见门从里面打开,一个衣衫褴褛的小姑娘冒出了头,焦急着低喊,

“大姐姐,你可算回来了!”

青芽心中一暖,同样压低声音,兴奋道,

“我带回了药,阿一有救了!”

丁青芸惊喜的捂住了嘴巴,热泪盈眶。

俩人轻手轻脚的回到她们的柴屋,把还温热的草药小心翼翼的喂给了意识不清的阿一。

转天,丁家的饭桌上,曹老太有些奇怪的瞥了瞥青芽和青芸。

这俩小蹄子竟没有再闹着给丁一治病?

不怪她心狠,治那病邢草医说得至少三两!花这么些银子给一个才六岁还不知道能不能立得住的小娃娃,尤其还是沈云芙那个贱人生的,她怎能甘心。

难道青芽听见了什么风声,曹老太心里隐隐担忧。

转念一想,知道了又何妨,这笔交易她不做也得做!

午后,一个人的归家令青芽的好心情跌入谷底。

如果问这个家里她最怕谁,不是刻薄的阿娘也不是凉薄的阿奶,而是三叔。

丁守安因读过几年书,待人接物算的上斯文有礼,可在青芽的眼中,他就像一条竖立在阴暗角落里的毒蛇,用阴冷的视线死死的盯着你随时准备咬上一口。

因此面对三叔,她都是能避则避。

如今全家被叫到一起,青芽躲不过只好往角落里站。

人齐后,曹老太轻描淡写的开了口,

“阿一病重,守安这个做爹的虽在镇上做工但也想尽了办法,这不,同镇上赌坊的管事马爷搭上了亲,青芽你不是最疼弟弟吗?下个月就嫁过去吧,阿一的药费便有着落了~”

青芽猛的抬起了头,白着脸一字一顿道,

“我不嫁!”

“哎呦,还怕羞呢,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别使小家子气,误了马爷你还上哪攀这高枝去~”

曹佩兰嗤笑一声没把她的拒绝当回事。

“娘!你和爹也同意卖女了?”

青芽攥紧拳头,声音颤抖。

“你给我跪下!什么叫卖女,养你这么大良心都让狗吃了?”

丁守财怒指着她斥道。

曹老太给大儿媳使了个眼色,曹佩兰心领神会,赶忙出来打圆场,

“哎,也怨我,当初听信了算命的话,说你八字轻得当男孩养,结果性子都给养野了,青芽啊,你别怕~以后换回女装就好啦~”

丁守安从始至终眼睛就没离开过青芽,可惜只从她的脸上看到了伤心。

别人不知道,他可是见识过,这丫头就是个妖异的疯子,哼,藏的还挺深!

端起碗慢条斯理的喝了口茶,才刺道,

“可见什么姐弟情深,人生大事面前不过尔尔啊~”

青芸握着大姐姐冰凉的拳头,愤怒的看向她爹,

“什么狗屁父子,虎毒还不食子呢,你就可以见死不救!”

话音刚落就被卢氏抽了个响亮的巴掌,

“怎么说话呢!没娘教还有我这个继母管!”

“芸儿!”青芽从恍惚中回神,忙蹲下身子查看。

青芸捂着脸扎进了大姐姐的怀里,悲泣哭喊,

“娘,你在天上看到了吗,爹就是这么对我们的!”

丁守安噌的站起身,脸色变的很难看,青芽护着堂妹毫无畏惧的与他对视。

丁守安冷笑一声甩袖子走了。

好歹是他的亲儿子,怎会不管,他要的是一石二鸟!

“行了,行了,闹成这样像什么样子,这门亲事就这么说定了,老大你们夫妻上点心。”

曹老太厌烦的挥了挥手,拍板决定。

回去后,青芽怕丁家人使坏给了芸儿两文钱,让她拿着药偷偷到隔壁张家熬。

这一剂药喂下去,丁一终于神思清明了。

姐妹俩喜极而泣,因婚事而沉重的心情得到缓解。

“大姐姐、二姐姐”

丁一抬起小手摸了摸两位姐姐红肿的眼,愧疚道,

“对不起,让姐姐们担心了。”

青芸瘪了瘪嘴,心直口快道,

“弟弟,阿爹竟然要把大姐姐说给什么赌坊马爷,一听就不是好人!”

别看青芸比丁一大了三岁,但在早慧的弟弟面前,她还是习惯性的想让弟弟拿主意。

见阿一皱眉,青芽轻轻揉开他的眉心,直白道,

“没事,你专心养病,大不了我就跑~”

没想到,这句话竟一语成谶。

原是二房的赵氏半夜偷偷潜进柴房,叫醒了熟睡中的青芽,快速交代道,

“青芽你不能嫁,那个马爷不是娶妻而是纳妾。”

撂下这句话她不敢多留,趁着夜色悄无声息回去了。

心中念叨,三弟妹,知道你疼青芽,但我一个寡妇也只能帮到这了,希望你别怨我。

姐弟三人怔愣在床如坠冰窟。

爹娘的苛待、亲兄妹的排斥、阿奶的漠视和三叔的厌恶,过去的一幕幕在脑海浮现,从前虽也有过怀疑,但青芽从未像此刻这般透彻,她不会是丁家的孩子。

家人怎会有那么大的恶意...

更糟糕的是,从白天起丁家开始对青芽限制了自由,不再允许她单独出门,并让她从柴屋搬到了厢房,美其名曰好好待嫁。

晚上躺在软和的床铺上听着屋外落锁的声音,青芽睁眼到天亮。

终于下定决心要逃跑。

为了不连累芸儿和阿一,她并没有告诉她们。

晚上开饭前在众多双眼睛的注视下,青芽借口去茅房,曹佩兰向女儿侧了侧头示意她跟上。

丁青荷不情不愿的起身,跟在青芽身后低声咒骂,

“我说你成心恶心人呢吧!快点,麻烦死了!”

青芽回头,垂眼看着这个只比自己小一岁的妹妹。

“干,干嘛?”

丁青荷挺了挺胸,虚张声势道。

对这个不男不女的锯嘴葫芦,她一直是看家里人眼色行事的,爹娘阿奶讨厌,她也就跟着讨厌,从中体会到了压迫别人的快乐。

“物伤其类罢了。”青芽皱眉。

“少拽文,不就跟着前三婶习过几年字嘛,有什么了不起!”

丁青荷翻了个白眼。

青芽不再多言,打开茅厕的门,挑眉示意她进不进。

丁青荷脸莫名一红,恼羞成怒道,

“谁和你一块!”

快速的背过身子给自己扇风,好端端的姑娘做什么小子打扮,还,还怪俊的...

呸,要死了!

过了半天也不见人出来,丁青荷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

里面太安静了!

一把推开木门,哪还有什么人影,吓的她赶紧跑回前院喊人。

这顿晚饭丁家注定是吃不上了,一家子吵吵嚷嚷慌不择路就要去找人。

被丁守安喝止,他快速吩咐下去。

“洪程,洪博,你俩脚程快,快去出村的两条路上追,追出三里找不见就返回在路口守着,注意沿途有无躲藏。”

两人领命而去。

“大哥大嫂,闺女丢了你们做父母的该焦急万分的上报村长,请求村民帮忙搜山才是。”

丁守财犹豫,“可是咱们与村长家...”

“事有从急,呵,想来正义秉公的宋村长不会推辞的。”

“好!我们这就去。”

青芸背着弟弟站在柴房门口,紧张的看着丁家人进进出出,真想跑出去拦住他们。

突然,丁守安锐利的眼神投了过来。

青芸一凛,阿一把头埋在她的颈侧小声提醒,“姐姐,哭。”

她立即毫无犹豫的哇的一下放声大哭。

被震的耳朵都麻了的丁一:挺,挺厉害的。

作者:免我蹉跎苦,免我蹉跎苦~

双手合十,僵硬的扭了几下(呵,论直谁能比的过我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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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卖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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