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时寂试图掩饰:“没什么,只是些琐事而已。”话刚说完,目光便死死定格在沈流筝的脸上,“你的眼睛……什么时候好的?”
沈流筝:“嗯,前几日好的。不过殿下看起来似乎觉得奇怪,难道不希望我的眼睛好起来?”
“不会!我怎么会不希望,我高兴还来不及呢。你的眼睛本就是会好的,我早就向宫里的张太医问过,他说过你的伤不算太严重,只需时日自会复明。”
萧时寂松了口气,这双眼睛好了,反倒减轻了他心底的负罪感。
帷幔后的穆辛昏倒,被手下拖了出去,消失在房间内。
萧时寂的心才算彻底落下。
沈流筝眉眼弯弯,认真瞧着他的神色,可这笑似乎夹杂些许别的意味。
萧时寂看着她,仿佛再次置身于冰冷的湖底,一股窒息感席卷而来。
湖底?
那支插进他胸口的簪子。
很快,他的目光停留在沈流筝的发髻上,墨发间有根红色发簪,他不自主地抬手去拿。
这番举动太过突然,沈流筝猛地往后退了几步,问:“殿下,这……您是想做什么?”
她的眸子湿漉漉的,像只被惊扰的小鹿。
萧时寂缓过神来,说道:“流筝,那日在水下时,你用的是不是就是这只发簪?”
沈流筝愣愣点头,将簪子从发顶上取下,左右瞧了瞧回:“殿下说这个啊,其实我差点都忘了,这支发簪还是穆郡主赠与我的。当时我还以为她是好意,没曾想……”
没曾想会发生后来对峙的局面。
萧时寂心下了然。
原来如此,这簪子是穆依依送的。
他看出发簪尖端的机关痕迹,精巧隐秘,让人几乎难以察觉。他没想过,这种危险的东西竟会在流筝的手里。
沈流筝话音一顿:“难不成是这簪子……有什么问题?”
她若有所思,细细打量手中东西,但一时没看出什么蹊跷,于是试探着用指尖按了按簪子各处。
可她没注意,此时簪子尖端正对着的,是萧时寂的脸。
萧时寂心下一惊,急忙伸手阻止。
“没有!一支簪子而已,能有什么问题,只是流筝戴上它甚是好看,我才想着多看几眼。”
还好他及时制止,不然万一不小心触动机关,再游走针射来,只怕他伤势更重。
“好吧。”沈流筝静静瞧了他片刻,并未追问,只将东西递过去,“若是殿下觉得这东西有趣,大可自己研究,我没看出什么特别的地方。”
“不用了。”
萧时寂心绪复杂,此物定是与上次的湖底变故有关。东西是穆依依送的,或许穆依依才是一切的幕后推手,而流筝她丝毫不知情。
这样想着,再看向眼前人时,眸光明显柔和许多。
萧时寂不断地在心底说服自己,流筝不会害他。即便这个世上所有人都可能会伤他,沈流筝,也不会。
他唇角弯起,轻声道:“簪子不错,留着吧。”
……
等穆辛醒来,沈流筝已经离府。
室内周身寂静,穆辛什么也看不见,漆黑之下,却能感受到萧时寂压抑的愤怒。
定是又被那个沈流筝迷惑了!
可穆辛必须忍,眼下双目已废,她唯一的筹码便是助萧时寂登上皇位,由此得到未来帝王的承诺,让她才能实现心愿。
穆辛要让南宫淮知道,选择虞昭是错的,她才是真正的天选神女。
她咬了咬牙,将沈流筝的一切都摊开:“殿下,我知道沈流筝不是你想的那样。她坠湖的事情并不是意外,全都是提前设好的陷阱,她甚至还与齐王有牵连。殿下,她根本不可信!”
“够了,我不想听你说这些。”萧时寂无情打断,“我不想再听你诋毁她。”
“你!你当真觉得沈流筝不会害你?”
即便眼前人是未来帝王,可穆辛却觉得他蠢极了。可穆辛只能让怒火憋在心底,日后要让他看清沈流筝的真面目。
萧时寂笃定:“至少目前不会。”
穆辛气得浑身发抖。
简直愚蠢!
萧时寂:“我是需要你的帮助,可你得记住,可不是离了你便没别的法子。”
话落,便转身离开,对着门口的侍卫道:“看好她,别让她死了。”
人走以后,穆辛抓起桌上的瓷器狠狠摔在地上,碎片飞溅,划破她的手心,鲜血沿着指缝淌下。
她用带血的指尖碰上带疤的双眼,厉声尖叫:“啊……沈流筝……你终究会落在我手里!”
萧时寂行至庭院中,目光晦暗,脑海中回荡着穆辛的话。
他虽然嘴上说着相信沈流筝,可心底怀疑的种子沉下又浮起。
他吩咐手下:“派人护送沈三姑娘回府,务必密切保护。见过什么人,说过什么话,都要一一禀报。”
回府之后不用再跟着,是因为沈府中已经提前安排了萧时寂的人手。
萧时寂终究要利用沈家,早已与沈明礼牵上线。此时的沈明礼才不关心沈流筝的处境,只要不耽误他升官的事就成。
先前在州县的时候,沈家也出了份力,得了萧时寂不少好处。
上一世的事萧时寂都牢牢记在心里,往后沈家也是必不可少的助力。
沈流筝离开没多久,萧和颐从宫里送的信到了府上。
萧时寂将信缓缓展开。
这一世她不曾改变,依旧在太后身边为他做许多事,信中特意提及太后态度好转。
萧时寂皱着的眉头松开些。
如果不出意外,那么等冰雪融化,再次入宫时,他便能再次封王,再不会被齐王压住一头。
所有人都会一改之前的印象。
他萧时寂等得起。
萧和颐这个皇妹与上一世相比,性子更活泛些,可这没什么大碍,只要是忠心于他就行了。
萧和颐在信中还提到想见见他的心上人。
心上人?
萧时寂喃喃自语:“她想见见流筝……”
此时,派出去的侍卫回报:“殿下,沈三小姐没回府里,而是去了清风楼,像是见一位故人,属下还未查清身份。”
“见故人?”萧时寂眸光眯起,片刻后冷声道:“来人,备马!”
他策马加速,冷风呼呼吹在脸侧,脑中思绪纷飞。
流筝一回到京城就要去见的人会是谁,又是要做什么?
多日混乱的一切像是有头绪,流筝在做什么,想做什么,他都要知道。
赶到酒楼,萧时寂径直上楼推开一扇门,不是,又推开另一扇,也没见到人影,他脚步愈发急促,垂眸让自己冷静下来。
刚走几步,忽然听到熟悉的声音,他定下神,抬眼看去。
萧时寂缓步走近隔间,抬手猛地挑开帘子。
“裴弘简?”
是位不曾想到的故人。
沈流筝起身诧异道:“殿下,你怎么来了,我们不是刚刚见过?”
说话间,像是明白了什么,瞧了一眼裴弘简继续道:“难道殿下是担心我的安危,专门跟着我来的?”
这话说的很客气,就怕说是跟踪了。
沈流筝有些不悦,说话都带刺。
萧时寂整个人像是泄了气,声音低低的:“我好奇你见的故人是谁,所以……便来看看。”
脑子里有根紧绷的弦忽然断了,一时没想好如何解释。
裴弘简瞥了他一眼:“流筝表妹刚刚脱险回京,我担心她的安危便一道喝个茶,不来见我还能去见谁?倒是殿下,这么急匆匆赶来,是想找谁呢,又何必如此紧张?”
沈流筝一脸委屈,忍不住质问:“殿下,我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还是你觉得我有什么事瞒着你?”
萧时寂无言以对。
是啊,他又能说什么呢?
裴弘简看出他的戒备之意,语带讥讽:“还是殿下这般警惕,怕我裴某人有阴谋不成?”
春闱就在眼前,警惕他做什么用?
萧时寂心底冷笑。
裴弘简:“我不过是在准备会试前与表妹见一面,殿下若是觉得多心,那倒真是让我裴某人高看自己了。”
萧时寂收敛了情绪,片刻后斟满一杯酒,举杯诚恳道:“是我太过担心流筝安危,做事不当,萧某在此祝裴兄一路高中,金榜题名。”
悠悠瞧了他良久,等萧时寂脸色越发难看时,裴弘简才接过酒杯。
“如此,多谢殿下好意。”
沈流筝侧过脸,咬着下嘴,静静看向窗外街市,似是在掩饰内心的落寞。
萧时寂突然有些后悔,今日还是过于冲动了。
他还记得萧和颐的话,上前柔声道:“流筝,我来找你还有一事。过两日你可愿随我进宫?我皇妹想要见见你。”
沈流筝眸光闪动,突然觉得有些有趣。
萧和颐竟想出这种法子见她。
大概是前几日青崖山的事,没及时往她手里传消息,大概她是过于担心,想亲眼见见人是否安好。
一开始沈流筝不理会萧时寂,就当是没听到。
萧时寂也不恼,不急不缓再次询问,像是哄人般:“后日午时,流筝随我进宫可好?”
沈流筝终于扭过头,可说出的话依旧带着点脾气。
“你口中的皇妹是哪一位?”
“是和颐皇妹,你曾在宴会上见过的。”
沈流筝笑了:“那初次认识,我要给她带份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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