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的世界很危险。】
【因为您没有念。】
我可爱的孩子们纷纷告诉我。
他们在地下挖掘,开辟出半径数以千里的宫殿,无数隧道相错穿插,而我则被他们藏在了最安全的中央,因为我从不停止孕育进食,所以那里一侧紧贴着肉类储藏室,一侧紧贴着精心饲养的米青种,但即使这样短暂的路程还是让我的孩子们感到忧虑。
【妈妈的产卵速率在降低。】
他们这样想着,探讨着,茫然着,直到我最为喜爱,最为依恋的梅娜拉像是以往一样想出了解决办法。
他们花费数月搜集一切能找到的技术优良的医生,非常恳切的请求他修改我的食管和卵道,但那些可怜的人们在见到我的时候往往吓得不能言语。
他们尖叫,昏厥,然后变成了肉。
虽然我还是不知道念到底是什么,但倒是知道没有念的人味道还比不上那些我产下的失败残渣了。
我带着遗憾和对情绪低沉失落的孩子们的抱歉强迫自己吞噬他们,但产下的卵还是没能孵化出能够继承他们记忆的孩子。
【不用担心,妈妈……我很快就会回来的……】
我最爱的梅娜拉,永远温柔体贴。
她从不曾离开我,但为了我们的更多却不得不离开我。
【给我一个美梦吧,梅娜拉,在你消失的日子里,让我继续睡过去吧……这样我就能一睁眼能够再次看到你了……】
我要求道。
但梅娜拉看上去非常难过。
她哽咽着告诉我如果她离开太远,无论是什么样的梦都不会有了。
【那再给我点幻觉吧,让我再次变的轻飘飘吧,梅娜拉。】
【不,妈妈,那个也不会有了。】
【……】
【所以我从不肯离开您,因为我想让您一直感到快乐。】
【……可是你要走了。】
【可是我要走了。】
【……】
【再见,妈妈。】
【……你会回来的吧?】
【啊,当然会的。】
梅娜拉离开了。
无时无刻席卷我的美梦和幻觉也离开了。
与此同时,跟随他们一同离开的还有我的理智。
随着时间流逝,我开始焦躁,不安,忧虑,恐惧,慌乱,然后彻底如若梦醒。
【那些巨大的管道是什么东西……】
我战战兢兢的问。
【这是连接您和孩子们的脐带,妈妈。】
那个代替梅娜拉照顾我的金发男人说。
【……那个一起一伏的墙是什么东西……】
【这是您的腹腔,妈妈。】
【…………为什么我下面那么痛……】
【啊,】
金发男人绕过了只能看到狭小一部分的“墙”,走了很久去另一头观察了一会儿,然后又走了很久回来继续面带着微笑,非常温柔的告诉我,
【因为之前您和最珍贵的米青种孕育,这次的卵非常完美,那些个头大的已经迫不及待想要出生了,妈妈。】
【……】
我没再问了。
……
我昏了过去。
……
也许是短暂几秒也许是很长时间。
金发男人叫醒了我。
他告诉我这批卵已经全部产完,所以我该继续孕育了。
……
……
他出门,然后又和几人一同进来,每人怀里都抱着一个体型肥胖臃肿的圆柱。
因为“墙”的遮掩,我没能看太清,直到那个金发男人告诉其中一个人,他的圆柱已经彻底变成了废料。
那人便抱着圆柱绕过墙凑到我面前。
一脸渴望的问我需不需要进食他饲养的米青种。
然后……
……我终于清楚看到了所谓的“圆柱”……
……
……
【…………】
……
……
1991年的夏天。
我的记忆彻底混乱。
因为无论是过去还是将来。
在发现逃跑几无可能,对周遭一切彻底绝望之后,我毫无保留的,一遍又一遍,把我脑子能够产生的一切全都删掉了。
我让自己停留在麻木空白,并对周围一切始终保持沉默。
在经过最初的几天,那些东西开始慌乱不堪。
它们抛弃了食物,而是选择簇拥着,争先恐后把它们自己喂给我。
那些东西叫我妈妈,并态度真挚恳求我吞噬掉它们找回记忆。
我温顺的照做了。
但什么还是没有发生。
那些东西就开始变得更加焦躁不安,尤其是在发现我再次产下的卵也只能孵化出一批又一批奇形怪状的残渣之后,它们就逐渐癫狂发疯了。
它们外出,然后返回,不仅捉来更多的肉食,还不等驯化那些米青种就急匆匆送他们过来与我□□。
但一切依旧毫无改变。
……
……
名叫梅娜拉的东西回来时,它失去了一只胳膊,带回了三只米青种。
其中一只见到我的模样后晕厥倒地,梅娜拉就吃了半个它,把自己的胳膊找回来了。
【妈妈,要是您也能像这样一样该多好呢……】
梅娜拉一边喂我,一边无比失落。
【……】
【啊,不过这样也好,因为如果您只要吞噬就能找回一切的话,我还是渴望当第一个被您吞噬的……人……】
梅娜拉把自己称作“人”,但语气依旧带着犹豫。
如果我没把自己所有情感波动一块删掉的话,我一定会毫不犹豫指出的。
但现在对此我只有麻木。
一堆东西帮助剩下的米青种和我一遍又一遍孕育。
梅娜拉就坐在我身边一遍又一遍拥抱我亲吻我抚摸我慰藉我。
三日后。
那些瘦骨嶙峋的卵依旧孵化出更加瘦骨嶙峋的残渣。
望着那些形状难看的玩意儿,所有东西都开始绝望,除了依旧停留在我身边,无时无刻不在用美梦和幻觉试图将我从麻木中唤醒的梅娜拉。
它一开始沉默。
然后悲伤又感激,难过又欣喜的注视我了一会儿。
最终十二分感动的掉下了眼泪。
【妈妈,别担心,我会帮您找回记忆的。】
【因为您渴望产下更多的我们。】
【因为我永远都在爱您。】
前两句我并不在意,但听到最后一句,不只是它声音哽咽的太过真诚,还是面容嫉妒真挚的太过扭曲,我脑海里总是无由长出血红的长发和一双像是石头一样的绿眼睛。
不过既然我把一切都给删除了。
那这些缘由不明的片段也只要删除就好了……
……
……
……
梅娜拉离开了。
在还在这里活着时间里,我再没能看到它。
……
……
……
被好好叮嘱的东西们也不再慌乱,它们按照梅娜拉吩咐过的,井然有序的收拾整理,并在短短时间内将庞大地下宫殿中的一切全部搬上了地表……
……
……
……
无论是残渣还是那些东西都不再离开流星街,甚至连之前远远离开的也开始纷纷赶了回来,它们将整个流星街都当做猎场,无论是猎食还是驯养米青种都不再遮遮掩掩。
很快“地底来的怪物”“挖空地下的怪物”“食人的怪物”可怕传言传播开来,并以难以想象的速度马不停蹄传向了外界。
有不少闻风赶来的外来人员想要讨伐我们,却最终变成了肉和米青种。
一个又一个。
一批又一批。
他们来的那么多那么接连不断。
但最终还是不够我们使用分享。
……因为我一刻不停产下的残渣以及那些从远方一刻不停赶回来的残渣和东西真的越来越多了……
……
……
……
在大半个流星街被残渣们啃食,变成寸草不生,半块石头,半块垃圾都不见的荒地后,这个可怜的地方终于久违的迎来了两位客人。
【虽然他们年纪颇大,但是妈妈,他们拥有我们见过最强大的念,您会需要他们的……所以即使其中一个是黑眼,我也依旧会完好无损的将他为您带来……】
东西们这么说着纷纷涌出了。
……
……
……
被带回来只有一个朝天辫,他头发胡子花白,只有一双眼睛是据它们说我最为憎恨的黑色。
我到底为什么要憎恨黑色已经不记得了,不过无论是那些孵化的卵还是精心照料的米青种,倒是没有一个黑发黑眼的……
因为不管是残渣还是那些东西……它们总是分外中意折磨见到的每一个黑发黑眼……
“唔,真是吓人得东西啊……”
朝天辫捋着胡须,一点也没有被迫前来的紧张和无措,他转动头颅打量了我一会儿,又瞥了一眼那些从四面八方涌动过来的东西们,最终低声发出一声感叹,
“不行不行,这些一起上老朽可打不过……走喽走喽……”
……
……
那人离开了。
即使是东西们一拥而上也没能抓住他。
除去死掉的两个,前去追赶的东西们都难过失落的把自己作为补偿喂给了我……
……
……
……客人们离去了……
……
……
然后两周后的深夜。
流星街的夜空突然迎来了数颗“流星”。
……
……
光轰然炸响,热迸溅了蘑菇云。
无论是我们,流星街,还是流星街周遭紧挨着的荒漠,绿洲,领域狭小贫困的王国。
在转瞬之间全都消失了。
……
……
……
……
……
……
……
……
……
……
再次醒来的瞬间,美好的像是梅娜拉送给我的每一个美梦和幻觉。
但我从床上坐起,然后站到穿衣镜前注视着镜中,梅娜拉的美丽身体面容,才发现这也许是【我】送给我最珍贵的现实美梦。
紫色的气体环绕着我上下浮动,那正是我不可能拥有却突然拥有的【梦】和【幻觉】
……
……
……
……
我拥有了梅娜拉的身体。
我拥有了念。
……
……
……
……
……
我开始继承梅娜拉以及它吞咽过得所有记忆。
我开始想起一切。
我开始知晓一切。
……
……
然后猛然之间如梦初醒,终于明白我命中注定的使命和归宿:
我是卵。
我是【妈妈】
我需要孕育。
因为我是我。
卵是我。
残渣是我。
梅娜拉是我。
我产下的一切都是我。
它们带着我的记忆出生,孵化,进食,生长,进化,它们不能杀掉我,不能抛弃我,只能爱我,拥护我,依恋我,直到耐心等待我舍弃我孱弱不堪的躯壳。
然后它们其中最强大,最做好准备的的那个,便开始迎接我,让我再次寄生,转化,最终让我继续活着。
……
……
……
……
……
我不再死去,因为我永远都可以产下我需要的躯壳。
我会永远活着,因为我自始至终只渴望活着。
……
……
……
……
……
【所以我现在需要孕育了】
……
……
……
……
……
……
……
……
在第一批卵孵化的时候,我留下三分之一,将三分之二和残渣一同赶走。
【去吧,去吞咽吧,只不过你们要去更远的地方,远离我,远离这里,无论是寄生,还是侵蚀,我都要你们日夜不停的行进着,我要你们爬到所有大陆的边缘,我要你们钻入所有的深海,我要你们带着我的边角,直到洒满世间的角落……】
【……然后我要你们一同毁掉目之所及……】
【……毁掉所有的一切……】
我这么要求道。
【那如您所愿,妈妈。】
孩子们就这样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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