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
尊严……
加藤想，同样的怪物，五条悟和那个咒灵带来的压迫和危险感完全不是一个等级。
即便他的样貌不是怪物似的扭曲丑陋，即使他好像接纳了传统的道德观念——甚至因此显得过分天真仁慈——但这样一个凌驾于她、或者该说“所有非咒术师”之上的存在本身已经足够杀死普通人的所有尊严。
她求而不得的高贵身份、她不曾踏足的未知世界，拥有的人却……如此傲慢、如此愚蠢。
浑不觉对面人的恶意——又或者那双眼睛其实从没有遗漏过一切咒力存在的痕迹。
五条悟低垂着眼，依然亲昵地抛出话题：
“咒术界的规则、‘收敛的无穷级数’……看上去还是喜欢用普通人的眼光来理解咒术界呢，加藤。”
加藤惠美：“规则来源于经验、科学是思维的极限。这个世界表现出来的一切不正是人类的经验和理性思考的证明吗？”
“啊，不愧是东大的学生。”
男人鼓掌，那双眼睛靠得这样近，好似一片青空铺陈，“那么你的科学和经验有让你想过咒灵和咒术师究竟是什么吗？”
“……”
咒术师……咒灵……
学习的制度和理论全都被推翻，所有的训练在“它们”面前都一败涂地。
人间就像隧洞，凌乱肮脏，狭窄阴暗，光只照到最上面的一点人。她曾认为自已经理解了这个荒诞世界的道理和规则，找到了通向成功的径道，不断攀爬、攀爬，终于触摸到了阳光，但好像，最终还是遭遇了世界无理由的戏弄。
加藤惠美握住有些发凉的左手，依然面带笑容地说：“即便至今，人类也无法完全理解宇宙中的一切，这个世界仍然存在许多不可预测的神秘、无能为力的现实……
“但不论如何，咒术师不也和我们面对着同一个世界吗？咒术部的成立，正是为了守护咒术师和我们的世界。”
“哈，在扮演什么大义的角色吗，加藤，还真是无趣啊。”
“——明明一开始在知道咒灵存在后，准备假装从来没有发现，过回原来的生活吧，像你这样的阴谋家，早该知道进入咒术界后的结果吧，还是，”那白色的睫羽无聊赖地耷拉下来，一点碎冰在眸中茕茕闪烁，“……觉得可以掌控我，就像掌控加藤裕子那样吗？”
“……裕子。”
看着那双如冰川裂隙、澈然深邃的眸子，加藤惠美脸上的笑容渐渐淡去。
27岁，名副其实的最强咒术师。虽然几乎没有任何手段可言，甚至那重塑咒术界的理想都令人觉得可笑，但不得不说，五条悟确实在咒术部、在所有知道咒术界的人面前宣告了他的存在，作为工具、作为特级咒术师之外的存在——就算那更新咒术界的理想，那对现状的挑战再可笑，因为他的实力，也令人不得不慎然处之。他确实……撬动了这个世界的一角，多少人耗尽心里也不能做到的。
加藤惠美从没有觉得人类可怕，她享受着罪恶、**，以及在其中把玩、攫取的一切过程。可是当真正面对这个人的时候，她同样无法忽视那双眼睛。
或许，这才是最大的麻烦。
——被直接看到咒力，被看到了内心最真实负面情绪的具化，明明对方什么也没有做却会忍不住不断揣测自己是否又开始泄露些什么……
她无法确定自己是否正散发着恶念，又或者……从来没有停止过散发恶念。
还真是可恶啊，这些总是使用着这些超凡能力的人。
这个世界怎么可以细看呢？——说到底，人类就是承载着血腥与烂肉的一具躯壳，勉强保持着鲜活罢了。
加藤惠美始终关注着五条悟，在这一瞬间，她想着关于这个男人的一切。
“我母亲正过着想象中最幸福的生活，这也是最好的结果之一。大部分人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却没有到达的路，而我们只是恰巧幸运地发现了那条路……”她对五条悟说，“Gojoさん，您那么强大，距离目标却依然遥遥无期；我什么都没有，却已经走了那么多步，或许您应该看一看，咒术以外的世界了。”
“还真是深刻的道理啊。”他低头，“那么，如果我告诉你，对于咒术师而言，只有术式才是存在的。而术式就是咒术师绝对真实、绝对掌控的世界呢。”
“Gojoさん，将术式称之为世界未免有些过分了吧，说到底，那都不过只是一种技能罢……”意识到自己这句话带着太过绝对的笃定情绪，有违自己一贯的谨慎和模棱态度，甚至此刻的一切行为都带着情绪，加藤惠美下意识地停顿。
片刻后，
“……是指领域吗？”
她再度开口，语气恢复了平静和理性，似乎依然在顺着五条悟的话去理解、窥望、解构。
“不管那是多么不科学的设定，咒术师会沉浸在术式，并构建自己的术式世界，而这个术式世界甚至会被带到现实，并同化周围的一切……”
“BINGO！”
五条悟打一个响指，显然很满意对方的领悟。他再次凑近，那双眼睛的颜色就倒映在她眼中。
“所谓经验、所谓科学，所谓掌握、所谓正确的道路……这些不过只是弱者为了生存而进行自我说服，屈从于外部世界的洗 脑罢了。但咒术师是不一样的，咒术师的意志，是凌驾于一切之上的。包括，你以为的现实。”
他缓缓站直身体，过分高大的身躯、习惯性瞰睨的神情，显得如此不可一世。
“……无穷级数理论是否是真实的，物理上的空间是否存在、是否可以被解对我都不是那么重要，因为咒术就是世界，而只要我想，在这个世界我的无下限里可以随意敛散。咒术师是真正掌握自我，掌握世界的存在。你所使用的那些规则、依赖的那些经验，对于咒术师来说束缚微乎其微。就算是最差劲的四级咒术师，当他踏上这一条路的时候，一切世俗和规则都已经没有用了。——所以，准备要如何掌控这个世界呢，katou？”
他说最后一句话的语气，依然轻盈得好像再说情话——充斥着嘲弄和漠视的“情话”。
加藤惠美陷入沉默。
良久，她说：
“那么拥有这样能力的你们，还真是让人嫉妒啊。”
——虽然站在一片土地上，但却是两个世界。她是对的，咒术师和非咒术师从来不是同类。
咒术师的世界并不信奉真理，也并不信奉规则，他们信仰的只有负面情绪带来的咒力，他们可以掌握的咒力世界。
一群向野兽进化的疯子，一群随时可以摧毁她一切的怪物。
真是可笑啊，可笑的最强，可笑的道义啊。
这样想着，也就这样笑了出来。
“那么这样强大的咒术师，却容忍了我们这些非咒术师的普通人存在，五条先生对我们这些弱者会不会过于热爱了吧。”
“唔，可能吧。”
五条悟歪了歪脑袋，丝毫不留情面地用了比喻，他说：“就像加藤也不会在意蛞蝓在做些什么吧？”
蛞蝓……这种比喻物啊。
是指他们像没有壳的蜗牛一样可以轻易掐死？还是指不自觉地分泌恶心粘液的让他感到恶心不适呢。
在他眼中，是否也只有咒术师是同类呢？又或者，对于最强而言，只有强大的咒术师才称得上值得被关注的存在。不是憎厌，也不是无视，只是他知道不论如何决定这个世界命运的不会是非咒术师……
“说了那么多，是想向我说明，咒术师是比普通人更加高维、高贵的存在嘛？”加藤惠美说：“那么，我同样也可以坦诚地告诉您，我确实隶属于咒术部且从未改变，作为普通人，我和咒术部的人有着相同的准则、相同的利益。乙骨忧太的存在，将会给世界带来重大的威胁——如你所说的，咒术师并不会在意的、弱者赖以生存的世界）而消灭一切可能存在的威胁，就是弱者的经验。”
“在一个老师面前说着伤害他学生的话语啊，你还真是自大得，唔，稍微比我差一点点吧。不过……”
那双薄蓝色的眼微微眯起，“要知道，就算是蛞蝓，也会有讨厌得想要踩死的时候呢。”
“Gojoさん要杀死我嘛？”加藤惠美呵笑，“——用杀戮证明强大，用死亡进行威胁，您也沦为那些获得力量后、被**掌控的诅咒师吗？”
“不该感到骄傲吗，加藤？”五条悟用一种几乎吹捧赞美的语气陈述，“那样平凡且平淡的一个名字，出现在最强咒术师的名单上，甚至可以在一句话里并列前后，不觉得是种荣幸吗？唔，可是和特级咒灵有着一样待遇的特级人类哦。说起来，比起那些烂橘子，你可是第一个让我觉得最好还是死掉比较好的人呢。像这样虚伪又狠辣的女人还真是让人头疼，爬在阴暗处的虫蛆裹满糖浆，很容易让人觉得那是甜蜜的、美味的东西，但如果真的去品尝却会伤害很多人的心呢。——虽然学生需要成长，但直面这种丑陋还真是比咒灵还让人恶心啊。”
“如果仅仅因为我对我观念的坚持、以及对咒术部判决的执行而令最强先生不满的话，那么，我或许也只能等待您的死亡执行了。”加藤惠美笑着，“毕竟——我太弱了嘛。什么都没有的人，只能任由生命系在刀尖。”
弱到可以轻易被杀死，不管是不断在腐化□□，还是正在活动的思想，都随时可能中止。她什么都没有，所以什么都可以拥有……
“啊，又是这种眼神。”
男人弯腰，几乎是鼻尖贴着鼻尖的对话。
“被当做可以觊觎的对象，还真的很让人烦恼啊，尤其加藤你的目光，有时候还真是……唔，让人恶心呢。”
加藤惠美微微歪过脑袋，说实话，从来没有人用“恶心”这种话来形容过她。不过虽然不能理解五条悟具体的想法，但这种垃圾话从他嘴里说出来也不会令人惊讶。
“冒犯到您了吗，最强先生。”她轻轻地说出自己从见面第一天就想说出的话，恶意如同毒液般喷射而出，“但站在顶端的人除了接受敬慕和仰望，也该允许弱者的觊觎和恶意吧。”
“啊，也是……”
五条悟伸出手右手，在加藤无法看见的世界，空间渐渐塌落，无下限所代表的蓝色光芒在那双手中绽放。——那力量被他带来人间。
“那么在乙骨之前，先解决你好不好，Katou？”男人亲昵地说。
无限的轻柔暧昧，无限的扭曲恐怖。再柔软的手也有筋骨肤纹，再坚硬的心也不过是一团暴露的血肉，而现在，他正直接触碰着她那颗血肉烂泥的心，带来无比惊悚的战栗。
“当然可以。”加藤惠美仰起脸迎上去，将呼吸吐在那淡粉色的唇瓣上，“毕竟……Winner takes all. ”
手里的光芒愈盛。
五条悟毫不避讳，他垂眸瞰睨身前，那是无下限从未有过的亲密距离。
“咒术师可不是你能轻易玩弄的存在呢，所以……”
——咒灵在瞬间被巨力轰成粉尘，被黑暗吞噬。
先发再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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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Winner takes al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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