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老太太最近的偏头痛犯得厉害，像是根针隔三差五就要在脑子里搅和搅和，可归根结底，这事儿还得赖她那孙女。
霍老太太算是看出来了，秀秀一门心思都在解家那个粉衣当家身上，倒不是说霍老太太看不上那花儿爷，只是解雨臣身上的杀伐味太重，命太轻。
但架不住孙女喜欢呀，她能做那个拆散牛郎织女的王母娘娘麽？
所以这事儿她也考虑了，要是他俩真的情投意合，也就由他们去吧，最多由她霍老太太再出山，帮解雨臣打点打点，让他安心经营他明面上的生意。
霍老太太约了个黄道吉日，就领着她家孙女到解家府上登门拜访去了，她对解家这泛黄的老宅还是有些嫌恶，进了屋还在椅子上铺了一层帕子，像是生怕自己碰着点什么东西似的。
霍秀秀在一旁替她尴尬，用手指推了推她，颇为埋怨地喊了一声：“奶奶。”
霍老太太这才正眼看向坐在对面就餐的男人，淡黄的灯光下他的脸泛着像蛋白一样的光泽，眉锋上挑，又恰到好处地收至鬓边，不笑的时候给人一种冷冽锋锐的感觉，笑起来却有一种玫瑰初绽的惊艳感。
撇开他手底下一档子搬不上台面的事，霍老太太承认这确实是一个入得了眼的上门女婿。她执起案上放着的茶盏，用杯盖拂开茶水表面的浮沫，轻吹了吹，唇抵杯沿抿了一口，浓醇的茶韵软化了舌根，微苦的茶香萦绕唇齿间，心里对解雨臣的印象更是上了一层楼。
解雨臣看向微垂首薄唇轻抿的秀秀，心里疑窦更深，他想不出有什么事是得劳驾霍老太太亲自上门来来一趟的，他自然也不是一个喜欢卖关子的人：“霍婆婆，想必您这回亲自登门，是有什么重要的事要与晚辈商量？”
霍仙姑放下杯盏，用帕子擦了擦嘴，说：“你这孩子，打小就聪明，本来呢，这事也不该由我来说，但我就这么一个孙女，我就想问问，你什么时候……”
话还没说完，就被一嗓子“花儿爷”打断了，霍仙姑目光一冷，皱眉看向从屋外昂首阔步进来的黑瞎子。
黑瞎子迈进来的腿在看到屋内阵仗时缩了回去，说：“我这来得是不是不赶巧，花儿，你今天待客呢？”
解雨臣刚想开口说话，就被霍仙姑颇有些刻薄的话打断了：“你也知道不赶巧，那你家长辈是不是没教过你，碰到有人谈正事的时候，最应该做的是懂得察言观色，知道进退。”
黑瞎子：“……嗳？”
霍仙姑不再看他，而是自顾自接上了上头未完的话：“我就想问问，你什么时候娶我们家秀秀过门。”
解雨臣看向愣在一旁的黑瞎子，随后将视线才转向霍仙姑，笑着说：“霍婆婆，这玩笑可开大了。”
霍仙姑说：“我没有开玩笑，这么多年了，你也知道秀秀对你的心思，我今天就问一句，你对我们家秀秀究竟是什么想法，如果喜欢，那今天就把亲事定下来，我年纪大了，最大的愿望就是看到秀秀幸福美满的样子。如果不喜欢，请别耽误她。”
解雨臣抿紧了唇，霍仙姑的这招可谓没有退路，她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提出这件事，就是料定了解雨臣会顾及秀秀的面子。
所有人的目光一下子都落到解当家身上，解雨臣身体后仰，微陷进椅背里，这是个带着防御意味的姿势，他面上的笑容依旧挂着，目光却冷冽，食指一下一下轻敲着桌面。
黑瞎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吊儿郎当地绕到解雨臣的身后，微俯身，一只手肘搭在椅背上，嘴角挂着笑：“老太婆，我觉着您这怎么有种强买强卖的味道，愿不愿意也是他们两口子的事，您这是皇上不急太监急啊。”
听到两口子时，解雨臣内心微微蹙了一下，暗自掐了掐黑瞎子的大腿，黑瞎子低下头表情扭曲地嘶了声儿。
霍仙姑面部表情耷拉下来，说：“解家什么时候这么落魄了，什么猫儿狗儿都能在堂上叫唤。”
解雨臣反手按住正欲动作的黑瞎子的肩，安抚性地捏了捏，原本看似柔和的眉目瞬间变得锐利起来，说：“婆婆，我敬您是长辈，叫你一声霍婆婆，但也别忘了，你脚下踩的是解家的地，也请您说话注重分寸，照您这么说，解家确实比之过往落败不少，不然也不能让自家人受欺负。”
“自家人？”霍仙姑眉心拧成一个疙瘩，冷笑了一声：“好，你跟这个来历不明的人是一家人，就别想跟我们霍家的人扯上关系，秀秀，我们走。”
霍秀秀被霍仙姑生拽着胳膊走到门口，她漂亮的大眼睛微微泛红，嘟囔道：“奶奶，您让我跟小花哥哥单独说两句。”
霍仙姑看她眼圈泛红，心就软了，语气生硬地说：“我在车里等你。”
人皆退去，屋里只剩下解雨臣、黑瞎子和霍秀秀三人，黑瞎子捂嘴清咳了一声，自觉退了出去，但并没有走远，跨出门后便蹲下背靠在门板上，嘴里叼着一根未燃的烟。
霍秀秀努力地挤出笑容，但看得出来太过牵强，她微垂下头，发丝垂落肩背。
解雨臣心底默默叹了一口气，说：“秀…”
“小花哥哥，对不起！”霍秀秀努力睁着她那双又大又水灵的眼睛，弯成月牙，只是眼尾还衔着水珠，说：“我没想到奶奶过来会闹成这样，小花哥哥，我…我喜欢你，打小就喜欢，解家还没出变故那会儿，我们只有这么点儿大。”
霍秀秀边说着边用手比划了一下，脸上露出喜悦的神情，只是泪珠却从眼尾滑了下来。
“我们成天在一起玩，啊对了，那个时候还有小邪哥哥，稍微懂事点了，一切却都变了…”
霍秀秀深吸了一口气，使劲地眨了眨眼，像是想把眼前的水雾眨掉，牵唇笑了笑，说：“小花哥哥，你可以抱抱我吗？”
黑瞎子的手指动了动，他起身拍了拍身上不存在的灰，扬长而去，接下来的内容他已经没有知道的必要了。
解雨臣走出门时看到门口被踩扁了的烟蒂，他蹲下身捡起来，皱眉拨出一个电话。
“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听…”
瞎子。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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