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昭华自己都笑了,“不过本宫也不会允许这样的姑娘当皇后,但做个嫔妃,皇帝喜欢她,生儿育女还是不错的。但本宫了解你,你心气高,别看皇帝现在处理政务还不错,但私下里幼稚得很,他就喜欢蠢笨娇憨的,将来绝对不止一个三姑娘进宫,若你是皇后,定要严肃古板教导皇帝别贪玩,凡是他喜欢的嫔妃犯点小错,就被你责罚到去皇帝那里哭哭啼啼,到时候你和皇帝相看两生厌。”
这绝不是陈疏桐想要的。
“臣无知,狭隘,错怪了公主。昨夜的事,公主要怎样罚臣?”
昭华叹气,“本宫的驸马是个惑人心智的妲己,本宫清楚得很。你行动力倒强,陌生的药箱里随便拿两瓶药就把本宫的驸马药倒了。”
陈疏桐低头嗫嚅,“看过医书,记下来了。”
“你看你这学习能力多强,浪费在这种事情上!”昭华气死了。
马车停下了,昭华准备下车,陈疏桐从窗边缝隙看到陈学士府的牌匾,抓住昭华的腰带,不让她下车。
“公主您别折磨臣的心态了,想让臣做什么您直说吧,除了害太妃,还有背叛陈家,臣做什么都行。”
昭华回来坐下,“你以为本宫是什么毫无底线的人吗?本宫只是想问,三年前你起的春洲诗社,也传出了不少佳句,可只办了一年,怎么不办了呢?”
那时候女帝病倒,不少反对女帝的臣子们集中攻讦女帝新政,春洲诗社是太妃支持办的,陈家本就觉得不成体统,这下更是把陈疏桐的希望掐灭,春洲诗社匆忙就散了,举办诗社的春洲苑也从此荒芜。
昭华当时也反对了,可收效甚微,“喧鸟覆春洲,杂英满芳甸。你的初心是想让闺阁女子们都走出来,以诗会友,在以诗咏志中交流思想。现在本宫出资,限你中秋之前将诗社扩大到三十名成员,作诗一百首以供本宫品评,在皇帝举办的中秋诗宴上,本宫要用你们的诗词,冠压天下士族。”
风吹起窗纱,陈疏桐的视线从陈学士府转回,满目希冀望向公主。
“臣定不辱使命!”
马车继续向前开,昭华交给陈疏桐的任务还不止这一件,“昨日国公府上你也看到了,那些贵妇一辈子都被三纲五常束缚住了,她们教给女儿的大概也是女子无才便是德,夫为妻纲,在家从夫,夫死从子这样的糟粕。你对此有什么想法?”
“皇帝允许扩大女考,选出更多女教师,就能教导更多女子开智明理。蒙学的课设也在各地均有不同,已经有部分地区的蒙学中取消了女红烹饪,请了当地各行业匠人,为女子授百工课业,也能增长不少见识。臣希望大梁各地都推行此策,到了适工年龄,由蒙学安排到百行百业中试工。公主您曾说过,女子有正事做,有了自己的业,才有立足根基,才能抵抗催婚,抵抗婆家施加的压力。让女子在各行各业贡献力量,才是真正让女子取得平权机会的开端。”
昭华同意,但育人这项大业毕竟太慢了。
“陈女官的建议,本宫会向皇帝提议。但眼下就有更紧迫的任务交给你,侍书官陈疏桐听旨,本宫想让春洲诗社作为传播平权思想的重要场所,让利女策深入人心,陈疏桐,你担得起这平权领袖吗?”
虽和张寒星出身天壤之别,但春风吹又生的韧劲却殊途同归,陈疏桐也曾为推动平权写下万言谏书,却在陈家长辈的逼迫下无奈烧毁。如今终于有机会实现抱负,千难万阻她都不会辜负公主重托。
“臣以陈家全族仕途起誓,若违女帝遗志,若违公主重托,臣陈疏桐以死谢罪,陈家全族不得入仕为官。”
沈惠山还在公主府担忧,他可领教过昭华的手段,不知道她会如何对付陈女官。可昭华怎么可能为了一个男人,让自己失去一个重要的臣子呢?
“所以昨夜,您和驸马......”
马车驶向荒芜的春洲诗社。
“这不是你该问的。”
“我还以为公主您要感谢我。”
“那你也想得太美了。”
去官驿取了信回来,谌渔的马终于能在鸿雁台前停稳。她刚学骑马不久,每日提前半个时辰出门上班,生怕马技不熟上班迟到。现在下马又是个问题,所以刚出鸿雁台的傅明烛,就看到谌渔卡在马背不敢下来。
谌渔一咬牙,一个扫腿踢到傅明烛肩膀上,然后从马背上直直滑落到地上,二人都吓了一跳。
“对不起我没看到人。”
谌渔慌张道歉,傅明烛却一眼认出是那日龙舟赛上,全身湿漉漉还大笑挥手的姑娘。
“是你呀,你穿着官服还真精神。”
谌渔不认识这人,但看他锦衣华服,也许是个世家公子,俏俏问了门口卫兵,得知是来交母亲罚金的侯府公子,顿时印象变差。
傅明烛还想问些什么,谌渔却转身直奔明雪楼了。不过傅明烛和徐巡按是好友,很快就了解到谌渔了。
谌渔在后院靶场找到张寒星,把穆访春从严州寄来的密信交给她。
“大人,穆大姐在严州查到了窝点,但那些被关着的女子身子重,有很多不愿意跟穆大姐走。”
罪证与袁家有关,袁家已经在拦截鸿雁台的信鸽了,这份罪证由张寒星亲自给公主送去。
这份罪证昭华已经等了很久,皇商袁家自女帝朝起,顺应利女策,在大梁开创了许多女子商行,深耕女子商品品类,远不止胭脂丝绸这些常规的,更是发明了月事垫,得了女帝嘉奖。其他商人都在为袁家的谄媚行为感到羞耻,可袁家早就更上一层楼,研究更奢侈的限量商品,仅供皇亲贵胄使用。昭华公主就是袁宝记头号贵客。
可时间一长,民间女子也在利女消费的影响下渐生攀比之心,可又没有足够的钱,于是“本月花”就在闺阁间流行开来。本月花下月还,买的越多额度越高。其实在这东西刚兴起的时候,张寒星就受理过此类案件,提醒女子们不要超出自己能力范围消费,可“本月花”竟促进了女子在各行各业就业。张寒星也料想不到,女子们为了美,为了消费,为了还贷竟然纷纷主动要求工作。这下商业也繁荣了,国库收的商税也提升了,女子也获得了更多就业岗位,女帝和昭华公主都不计较“本月花”带来的小小负面,张寒星也就管不了了。
于是袁家的野心也在地下肆意蔓延了,已经陷入消费贷的姑娘们,要么逼迫家里倾家荡产来还,要么就被迫抵押身体。那日穆访春去暗查的地下赌场,就是整个京城的代孕联络点,背后正是袁家。
“代孕?!”
然而昭华带着震怒把证据呈给皇帝的时候,却被皇帝驳斥了。
“你怎么不想想为什么这样的压榨会大批涌现呢?还不是因为你坚持让女子读书,坚持要开女智,坚持鼓励她们都去做工。好,现在她们手里有钱了,张寒星还把逼婚定罪了,都不嫁人,都不生孩子,土地谁种?谁来当兵?谁来为我大梁提供粮食,戍卫国土?”
昭华认为这完全不是问题,“粮食无人种是因为谷贱伤农,那就改由朝廷定各州收粮价格,派官员收粮,以免商人的层层克扣。”
“朕何尝不知谷贱伤农,但谷贵更伤农,农民若是有钱了,那他们将无地可种,因为富人会去抢着当农民!我们前脚出了政策,后脚你都不知道大梁民间能冒出多少钻空子的对策。”
“那就让富人去种啊!”昭华仍然觉得这很好解决,“朝廷出政令,务农者农户身份不得更改,占用农户土地者,按占用田亩数,赔偿所占农户城内房产与入学名额。让这些想种地的,先掏钱再种地。同样,自愿当兵的,家中姐妹兄弟无需抽签,都能入学。戍边立功的,朝廷负责供养其全家一半口粮,还能在地方县志记载扬名。”
奸商,长姐在皇帝眼中就是奸商。
“行,你这些提议后面再说,现在朕要孩子,代孕固然是违背妇女意志的犯罪,但朕缺人口啊!去年的人口比父皇那一朝少了十分之一!”
“你也不能光看着少十分之一就着急啊,就说今年的进士,不是也有没安排官职的吗?他们每个人都已经是万里挑一才考中进士了,已经是普通百姓中的人中龙凤了。可无官可做的原因是?”
皇帝回答不了,他最清楚好官缺都是早早被世家们定下了,他们粗暴瓜分了宴会上所有的肉,留些汤汤水水让普通人抢破头。
昭华也很清楚,“但科举又是他们唯一的出路了,即便回到之前的生育率,哪个贫农家不想让儿女摆脱世代务农的命运呢?不想全力托举孩子不做农民呢?陛下,不如跳过生或不生的问题,不如只考虑已经生下来的。怎么能让家家生得起,养得起,怎么能最大程度减少夭折的孩子,保证没有文盲的孩子,保证没有不爱国的孩子,保证没有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孩子。这样到十几年后,人口是少了,但人人受了教育,人人有保卫国土的意识和力气,有了这样的年轻人,何愁我们农业没有改进?军备没有进步?又何愁外侮进攻?何必只盯着女子不愿承受裂骨之痛来指责,人心凝聚,才是国力昌盛的起点。”
最后这番话,来找皇帝禀奏的曹丞相和吏部尚书都听到了。皇帝暂且同意了长姐的建议,吏部尚书便在京城各级官员中,教导大家都按长公主这样的说法培养儿女。沈惠山在天文院听训的时候还不以为意,反正他也不会有孩子,但得知是长公主在陛下面前慷慨陈词争取来的,对昭华更生了层敬意。
“叫驸马到我房里。”
为避免和公主共处一室尴尬,沈惠山都是在书房读书至深夜,才回公主房里睡的。
“公主您召臣做什么?”
“月黑风高我还能做什么?”
昭华看了看门口的春藤,示意她离开,于是春藤从外面把门关上。
“当然是找你侍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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