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语气很认真,夏飞却觉得一团棉花堵在胸口,闷的他喘不上气,便又把手里的酒瓶递到嘴边。
白东旭
把他的手压了回去:“这正经草原上的酒,度数高你少喝点。”
夏飞也就作罢:“我们还有什么可谈的吗?”
“有啊,有很多,”白东旭将手边的水果盘推到夏飞面前,“我们敞开谈,比如……你为什么喜欢我?”
为什么喜欢?
夏飞愣住了,因为这个问题,他从未想过。
他是在高二下学期转来这里的,身体不好又水土不服,对这边的课程进度和管理模式也是一无所知,是白东旭照顾他最多,时间长了,夏飞就开始对他产生依赖。
但这些还不足以成为喜欢的理由。
夏飞惆怅地咽了一口酒:“你很像曾经的我,很像很像。”
现在的白东旭和曾经的他一样,成绩名列前茅,家庭关系和谐,甚至和夏飞一样有个差三岁的弟弟。
可夏飞父母离婚后,父亲除了按月给他打生活费便对他不闻不问,他的弟弟也从未主动关心过他的生活。
白东旭摩挲着手里的酒瓶:“这我知道,你之前和我说过。”
“你还有我曾经的理想,”说到这,夏飞几乎快说不下去了,这是他始终未曾宣之于口的,藏了七年的秘密,“你说过你想考警校。”
曾几何时,夏飞也有这样的梦想,那时没人告诉他,他的身体素质不足以支撑起他这样的梦想。
所以当他惊觉他从一开始就无法触碰到这个梦想时,只觉得这个世界是虚假的,这是他人生中第一次体会到对无法得到的事物的无力。
自那以后,他的生活就变得漫无目的起来,特别是因病休学的一年后,再回到学校也找不到当初为了目标去努力的状态,日复一日,最后连那份温暖阳光的性格也被消磨掉,变得敏感自卑,又要在表面上装出什么都不在意的清高模样。
本以为就要这么过一辈子,可夏兰带他来了内蒙古,让他遇到了与曾经的他高度相似的白东旭。
他靠近白东旭,就像靠近曾经的自己,他无法得到的梦想,白东旭有能力实现。
所以他想占有白东旭,就好像白东旭可以补全他残缺的部分。
“那你有想过如果我们在一起的以后吗?”白东旭听完夏飞的倾诉,很耐心地问他。
夏飞茫然地摇了摇头,他从未考虑过任何人的以后,包括他自己。
谈话到这,局势已经很明朗,白东旭以不符合这个年纪的语气谆谆善诱:“你应该明白,真正的爱是无私的,或许可以具象为责任。”
夏飞握着酒瓶不说话。
他知道白东旭说的是对的,他这样自私的感情算不得纯粹的喜欢,也不足以支撑两人长久走下去,收获一个好结果。
“关于未竟的梦想,我理解的可能不准确,但我还是想说一说我的看法——人总是会刻意美化自己未选择的那条路,特别是脚下的路太难走的时候,”白东旭举起酒瓶和夏飞碰了一下,“男人嘛,谁没个当警察的梦啊,奉献精神也好,英雄情结也罢,有没有那身衣服其实影响不大,你觉得呢?”
夏飞觉得他想哭。
这是几年来他第一次对人如此毫无保留的袒露心声,即便是和比自己小了一岁不止的人,可无论如何,他确实不那么痛苦了,甚至是释然。
“谢谢你,”他干了仅剩的小半瓶酒,“我应该收回刚才的话——你并不像曾经的我,你比曾经的我还要优秀。”
更优秀,更透彻,更温暖。
白东旭不可置否:“其实我也有很多做的不足的地方,比如私自换座位,完全没必要那么大动干戈的,搞的朋友都跟着一起担心。可能有些事我只是嘴上说着不在意,真正行动的时候就难了。”
夏飞知道他在说表白和同性恋的事。
“那你现在还在意吗?”
“不在意了,本来也没什么,而且把话说开了,以后咱四个还是朋友,谁都不能主动疏远。”白东旭也干了瓶里的酒,很自然地张开双臂,“抱一下吗,好兄弟。”
刚经历过深度自我剖白的夏飞确实需要一个拥抱。
他靠过去,两人像朋友那样轻轻抱了一下,很寻常,很温暖,夏飞有种被安慰了的感觉。
他忽然就没了那些执念,或许这才是他想要的,做朋友就好。
毕竟他们走在截然不同的人生轨道,理应有各自的未来。
只是他的未来将在何方,他现在依然是一片茫然。
“你总能找到未来的方向,多融入生活,多看看世界。”白东旭这样和他说。
两人从酒吧出来时已经是深夜,夏飞第一次喝这么烈的酒,还喝了两瓶,脚一沾地就腿软,几乎是被白东旭架着走。
他给白东旭看手机里夏兰的十几个未接电话:“你猜我回家会不会挨骂?”
肯定不会啊,这是两人都心知肚明的事情。
“阿姨真的很惯着你,”白东旭敲了敲夏飞的最新款iPhone,“但我可不惯你啊,明天上课不许再带手机,我见一个没收一个。”
这时候还不忘尽班长的责任,夏飞笑得前仰后合。
在马路边等车的时候,余光隐约瞥到酒吧门口有个人在靠墙抽烟,那身形和纪晚游很像。
可当他靠着白东旭的支撑艰难地转过身去,视线明朗起来,却是什么人也没看见。
夏飞难以置信地愣在原地,白东旭察觉到不对,问他:“看什么呢?”
夏飞便收回视线:“没事,喝多了出现幻觉了吧。”
“你别和我说你见鬼了啊,大晚上的有点渗人。”
“哎哟卧槽,让你说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
第二天大课间,两个起了鸡皮疙瘩的人双双站在主席台中央,和昨天被抓逃课那几个同学一起享受全校通报批评的待遇。
由于重点班学生逃课是前所未有之大见闻,校长特意把他俩安排在C位杀鸡儆猴,但不知怎的,纪晚游竟然也阴差阳错被揪到夏飞的旁边站着——而且绝不是他本人故意的,是校领导为了让站队看着整齐美观一些,所以把他强行拉过来的。
好在纪晚游今天兴致不高,都没主动说话。
于是夏飞站在最中间,左右手边各站一位比他高大半头的壮汉,见老师走远了,咬牙切齿地跟白东旭吐槽:“你说这美观吗?”
这他妈的美观吗?
有了昨晚的开怀畅聊,夏飞和白东旭的相处不但自然了许多,友情浓度也更高了些,在校长拿着话筒巴拉巴拉的时候,白东旭用胳膊肘碰了碰夏飞,示意他看台下:“你看包羽婷和巴图尔笑的跟贼似的。”
话音未落,那俩贼就抬头撞上了夏飞的目光,然后低下头去,笑的更厉害了。
夏飞幽幽开口:“合着笑我呢呗。”
他惯例把手抄进衣兜,把玩里面的钥匙扣。
他的钥匙扣是个木鱼,按下去还会发出敲木鱼的声音,响动不大,但站在他身边的人都能听见“当当当”的声音。
夏飞在缓慢而有节奏的木鱼声中,自言自语道:“不气不气,气出病来无人替。”
场面自带喜感,白东旭没忍住笑场了:“你有毒吧?”
站在白东旭旁边的男生也叹为观止:“不是,你们重点班都玩的这么花吗?”
另一边,校长正在念经似的发表着讲话:“这几位同学昨天私自逃课,予以全校通报批评。”
木鱼:当当当。
校长继续念:“希望大家引以为戒。”
木鱼:当当当。
校长还在念:“切不可无视校规,一意孤行。”
木鱼:当当当。
周围的人都开始狂笑。
白东旭也强忍着笑提醒他:“别玩太过,收着点。”
夏飞不答话,继续按着他的木鱼:当当当。
“噗——”
一个男生没绷住笑喷了。
讲话的主任察觉立刻察觉到这边的情况,拿着话筒走过来:“你们几个干嘛呢?”
夏飞吓得赶紧把木鱼藏回兜里,一紧张居然不小心按了一下。
“当。”
主任朝他伸出手去:“什么东西?拿出来。”
“钥匙扣。”夏飞内心挣扎了一下,想了想还是乖乖上交。
校长拿起钥匙扣形状的木鱼,轻轻按了一下。
当——
木鱼声透过话筒传遍整个操场。
台下立刻传出激烈的躁动。
在喧嚣的叫喊声中,夏飞和白东旭对视了一眼:“这不就是那个梗?”
“全校都炸了——”
“都安静!”主任的声音通过话筒传遍操场,然后黑着脸把钥匙扣还给夏飞,呵斥道:“给我严肃点站着!”
夏飞装乖:“啊是。”
这场戏剧性的通报批评结束时,白东旭和夏飞腹肌都快笑出来了。
他们下台,跟着散场的人流往外走,夏飞的胳膊忽然被人扯住。
他不明所以地回过头,正对上纪晚游面无表情的脸:“玩得开心吗?”
这话问的莫名其妙,但夏飞心情好,便笑嘻嘻地回答他:“开心啊,开心死了。”
纪晚游依然没笑:“开心就好。”
说完便绕开夏飞离开了。
夏飞:?
莫名其妙的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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