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健是一个缓慢而艰难的过程，应晚舟高中时没能好好把知识学扎实，在大学又混了三年日子，将大脑皮层打磨得十分光滑，什么都留不住，也就好歹公共课有个马原，才不至于连带着哲学一起就饭吃了。
唉，学生哪有不厌学的。
“历史和政治我暂时不看，你先拿去抄吧，我用的时候再找你要。”
“谢谢。”应晚舟接过两个笔记本，抬头看了一眼黑板上方挂着的表，盘算着在学校先把能写的作业写完，写不了的数学带回家借助现代科技……
“你等会儿跟我们一起去吃饭不？”宋添成用手肘碰了碰应晚舟。
应晚舟想了想，食堂位置有限，他和戚九霜两个人免不了要和其他人拼桌，左右都是拼桌，戚九霜应该跟谁都无所谓，于是点点头：“好啊，不过我还有个朋友一起。”
宋添成只以为是应晚舟以前班级的朋友，便没多想，满口应下：“没问题，你朋友下楼得花点儿时间吧？我们先去占座，你们到时候去三楼食堂找我们就行了。”
应晚舟课间已经听够了宋添成的报菜名，心急如焚地终于等到了即将下课的这个时候，顿时失了学习的心思，开始琢磨晚上吃什么好。
他最近通过各种途径了解到一中的食堂颇负盛名，比绝大部分大学的食堂都要好吃，令很多毕了业的学长学姐念念不忘，总惦记着回来再吃个三四五六七顿饭，把他的期待值拉到了极点。
毕竟他花了三年的时间把自己吃胖了整整20斤，手里有点小钱全喂进了嘴里，最大的爱好就是吃，自然不会放过评价如此之高的食堂。
不过戚九霜那么挑嘴的一个人……应晚舟单手插在口袋里摩挲着校园卡，心不在焉地想，他在学校食堂都会吃些什么呢？
不吃葱，不吃蒜，姜可以借味但万万不能出现，辣椒不能超过定量，不能重油重盐但又不能太清淡，胡萝卜和西红柿不吃熟的，青椒必须是烂熟的，木耳只吃特定几种菜品里的……
“在想什么？”
戚九霜拉了一下应晚舟的胳膊，免得他撞上别人，结果应晚舟毫无防备地撞进了自己怀里，肩膀抵着胸膛，戚九霜的手悬在半空，从背后看像极了环抱。
“……唔？抱歉。”
应晚舟站稳身子，躲过旁边正在打闹的几个学生，与戚九霜回到原来的距离，万万不敢如实说自己是在想陈姨传授给自己的少爷饲养宝典，但还是按捺不住好奇：“少……戚哥吃得惯学校食堂吗？”
自己挑嘴的毛病戚九霜很清楚，并且也没打算改，自然明白应晚舟的言下之意，隐秘地勾起唇角：“学校本身就很重视营养和食品卫生这方面，所以还算吃得惯。”
——其实是他入学之前趁着戚怀庭还没离开青渝，偷偷找上学校食堂负责人，狐假虎威地仔细吩咐了一遍，才没有委屈到自己。
他们到达三楼食堂的时候已经是人挤人，应晚舟挑了个没那么多人的队伍，一边排队一边四处张望，寻找宋添成的身影。
忽然他被人推搡了一下，下意识搭着戚九霜的胳膊站稳，有些疑惑地看着自己面前的人。
“应晚舟，”来人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眼神中却含着毫不掩饰的恶意，假惺惺地说，“你借给我的东西，很快就还给你。”
什么东西？这人是谁啊？
离了何晏谁都不认识的应晚舟一脸迷茫，然而还没等他做出什么反应，那人就转身走了。
他扭头想要寻求戚九霜的帮助，可戚九霜也不是什么人都认识，伸手按在应晚舟的后腰上往前推了一把，示意他赶快买饭。
晚上回家问问何晏好了。
应晚舟不再去想那个奇怪的人，选好自己想吃的菜，拿出戚九霜的卡贴到刷卡机上，被余额惊得险些拿不住餐盘。
……不过转念一想，校园卡这种东西又不存在破解版，就算是戚九霜他爸来了都得老老实实按规矩充值，所以一次性多存点钱还挺正常的，多退少补，省得麻烦了。
“应晚舟，这边！”
应晚舟的这张脸放进人堆里相当显眼，尤其还戴了个帽子，让人非常容易锁定目标，宋添成兴奋地冲应晚舟挥手，但挥着挥着，手就僵在了原地。
他身后那个人是戚九霜？
俩人怎么挨得那么近？
而且看上去特别顺路？
怎么戚九霜……就坐在这张桌子前了？
“我去，戚神！”
“你那个朋友竟然是戚神啊！”
“早知道是戚神我就占个好点儿的位置了！”
“不至于这么夸张吧。”应晚舟有些哭笑不得，坐好后抬眼观察了一下戚九霜的反应，这人一如既往尽职尽责地扮演NPC，情绪上没有丝毫波动，一时间令应晚舟摸不准态度。
是习以为常，还是看在自己的面子上强忍不愉？
……总不能是在暗爽吧。
“当然至于了！吃水还不忘挖井人呢，咱们能吹上空调全靠戚神出手大方！”
——其实是自己过惯了奢靡日子，提前来到青渝一中实地考察后，特意借了易家的人脉跟空调厂商谈合作，才让学生们跟着沾光用上了空调。
戚九霜接过应晚舟递来的筷子，笑容浅淡：“小事儿。”
不过大家到底跟戚九霜不熟，文科生和理科生之间在心理上也天然有一层壁垒，饭桌上诡异地沉默片刻，最终还是宋添成想出了一个话题，喊了一声应晚舟。
“今天一天大家都光顾着上课了，没来得及互相认识一下，我给你介绍介绍吧。”
宋添成喝了口食堂的免费汤清了清嗓子，从自己旁边开始介绍。
“这个叫刘嘉言，嘉奖的嘉，语言的言，学编导的，马上就要从团伙里被开除了。”
刘嘉言给了他一胳膊肘：“我是去参加集训，又不是退学。”
“这个叫王文武，他写字特别艺术，你看了就知道了。”
王斌无奈纠正：“我叫王斌。”
“这位呢就是我们著名的天才打野，国服第一奥利夫，慈悲为怀，不忍杀生，曾以零杠十四的傲人战绩被对手亲切地称为在世活佛，LK青训营的预备选手——郭旭！”
就连戚九霜听见“零杠十四”的时候都专门抬起了头。
郭旭菜而自知，化悲愤为食欲，猛扒了好几口饭，才含糊地反驳：“奥利夫这个版本太弱了，数值上跟别人完全没法儿比，根本打不出伤害。”
于是话题顺势转移到了游戏上，应晚舟被他们说得心痒痒，可惜他从穿越过来到现在只在老师办公室见过电脑，除非周末去找个网吧，否则很难玩上荣魂。
算了，反正今年正是中单给人当孙子的版本，这游戏不玩也罢，还是老老实实玩手游吧。
“后天夏季赛就开打了，LK今年势头很猛啊，虽然季中赛才拿了亚军，但是国内已经没人能打得过他们了吧？”
“那要不这样吧，常规赛就让咱们国服第一奥拉夫上打野首发，省得其他队没得玩。”
“宋添成你他妈的……”
“哎，SFG新签的那个中单怎么说？各家俱乐部都抢疯了，他真能值那个价？”
“怎么，你看不起主播啊？战队老板又不是傻子，他要是没本事，他们怎么可能这么舍得下血本。”
说到职业联赛，正分神看戚九霜挑花椒粒的应晚舟顿时提起了兴趣，毫无障碍地加入了聊天：“顺……SFG绝对是今年当之无愧的黑马，就凭破晓的中核能直接带队杀进世界赛。”
宋添成表示质疑：“他中核再强也不能逆版本而行吧？稍微针对一下他队友不就炸了吗？”
应晚舟露出一个高深莫测的笑容：“等到世界赛你就知道了。”
穿越回过去还有一个好处就是可以当预言家，毕竟历史不会因他改变，一切命运自有定数，他这么做甚至不算是泄露天机，还能给人留下玄之又玄的印象。
“你要这么说那我们青训哥可就不乐意了。”刘嘉言揶揄，“他可以零杠十四被人摁在地上揍，但LK必须捧起世界赛的奖杯。”
郭旭忍无可忍，抡起拳头作势要校园暴力。
“小狮子的话拿夏季赛冠军肯定没问题啦，你可以放心开香槟。”应晚舟抽出一张手帕纸从中间撕开，跟戚九霜一人一半，慢条斯理地擦干净嘴，端起餐盘宣布结束话题，“都吃完了那咱们就回去吧。”
——
晚上十点十几分，应晚舟使用科技手段写完数学作业后正在抄笔记，昏昏欲睡之际，终于等到了何晏的回复。
何晏：【你借给别人东西？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应晚舟打了个哈欠，趴在桌子上用两根食指缓慢地打字：【前班长不是说我乖死了吗？怎么连个东西都不愿意借给别人啊。】
何晏：【那是你两副面孔！凡是老师安排的任务你永远都能按时完成，但来自同学的请求你理都不带理一下，怎么可能会把东西借给别人。】
噢，那确实乖死了。
就像每周一准时上交青年大学习截图的自己一样。
他向后靠在椅背上，伸直双腿抻了抻筋骨，又打了个哈欠。
太好了，高中生不用看青年大学习。
何晏：【不过以你的交际圈，会借东西的应该只有同班同学，你还记不记得那个人长什么样？给我描述一下，我看看是谁。】
短短两三天见过太多张脸的应晚舟CPU过载，根本想不起来那人长什么样，并且已经跟何晏混得很熟了，便从肚子里倒了一点坏水出来：
【是个男的，两个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短头发，穿着半袖，身高在一米八以下。】
何晏紧接着发来一条语音，应晚舟提前调小音量，果不其然是愤怒的咆哮：
“应晚舟你大爷的！赶紧恢复记忆把以前那个闷葫芦还给我！”
背景里似乎还有杨洵毫不留情的嘲笑声。
应晚舟立刻回了个滑跪的表情包。
过了一会儿何晏洗漱回来，不计前嫌地跟应晚舟闲聊：【在文科班的感觉怎么样？有没有误入女儿国的那种感觉？】
应晚舟删掉聊天框里的“男生数量比大学班里多多了”，重新输入：【还不错，女生多了挺自在的。】
何晏：【？】
应晚舟继续删掉聊天框里的“这个年纪的小孩性别意识比较强烈”，重新输入：【学校早恋抓得严，大家都知道避嫌，所以女生没事闲得不会轻易来找我；而文科班男生又少，我只用跟几个人相处就行，所以真的很自在。】
高中被人变相霸凌了两年半，应晚舟实在不喜欢男生数量过多的地方，文科班的环境于他而言刚刚好，他甚至开始感激起自己30分的化学。
……不行，会考成绩在哪里查啊，万一物化生没有A……那也不管了！以现在这个脑子去考可能还不如原主呢！
何晏：【有道理，毕竟你确实挺讨厌人类的。】
何晏：【哎哟熄灯了，睡了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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