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楼到四楼之间没有受到鬼打墙影响,畅通无阻。
四楼走廊入口处与三楼不同,被一扇铁门隔着,门上贴着封条。
林泉低头检查:“锁住了。”
桃桃掂了掂锁的重量:“不准人进的地方往往藏有秘密,越是危险的地方背后越可能有出路。”
丁洁:“这锁结实得很,就算有出路我们也进不去。”
桃桃走上前去:“麻烦让一下。”
薛蓉以为她要用剑劈那锁,提醒:“不行的,你的剑是木头做的,劈不开铁锁。”
桃桃没有拿剑,她卷上袖子,竖起手掌。
林泉拧起眉。
薛蓉连忙喊道:“别乱来,你手会断掉!”
桃桃没理会薛蓉的提醒,手掌猛然切下,重重劈在铁锁上。
霎时,大门发出哐当的声音。
薛蓉紧盯着那道锁。
三秒后,锁想当然的没断。
根据她手上迅速红起的肿块和锁的坚硬程度,大约可以推算出疼痛程度。
可桃桃十分平静,只隐约有些困惑。
她要抬手再劈,被林泉按住:“别试了。”
桃桃凝视着他的手指。
修长,白皙,隐隐的冰冷,和这鬼屋的气质很搭。
她默不作声,抽回自己的手。
林泉的眼眸在无人注意的阴影里黯了一瞬。
他找丁洁要来她别在头发上的发卡,用手指在上空画了一道符,而后把卡子塞进锁眼。
做完这一切后,他站在门前念咒。
桃桃:“……”
在灵师的技能中,确实有开锁咒这一种,不过一般灵师不会去学。
初级灵师能掌握的技能有限,开锁咒难学难用,且只能开老式锁,学了以后对驱邪也没什么帮助,性价比不高。
林泉是最普通的一株灵师,符咒印三术中,以他的能力最多习得五种,他竟然浪费了一个位置在开锁咒上。
桃桃靠墙休息,盯着自己的手掌发呆,神游天外不知在想什么。
半小时过去,她转头问:“你还要念多久?打不开就换条路。”
林泉:“好了。”
铜锁在他手下应声打开,他抽出发卡还给丁洁:“很好用,谢谢。”
他举手投足间的温柔叫人如沐春风,丁洁脸一红,默默收回卡子。
桃桃站起来打算继续踹门,林泉拦住她。
他在铁门上轻轻一推,门就开了:“里面说不定有邪祟,闹出动静会惊扰它们。”
桃桃满不在乎:“那就把它们一起踹了。”
林泉笑了,用只有极低的声音呢喃:“还是这个性子。”
薛蓉悄悄趴到丁洁耳边:“林泉是不是受虐狂啊?桃桃那么凶,他也能笑得出来。”
丁洁深表赞同。
桃桃蹲下身,抹了点墙根的灰尘放在鼻前闻:“邪气很浓,你们两个别进了,在这等我。”
她看着林泉:“你跟我进去。”
“不行。”薛蓉不同意,“你们都进去了,要是邪祟来了怎么办?”
“邪祟来了你不会叫救命?四楼就这么大,听见声音我会出来。”
“我要和你们一起进去。”
哪怕知道里面有危险,薛蓉还是觉得跟在他们俩身边比较稳妥。
桃桃看她的眼神像看白痴一样:“你跟进去能干嘛?万一打起来没留神让你挂掉,我出来后找谁要钱?”
薛蓉:“……你刚才也推断说一到三楼都有鬼,万一鬼上来后又放了鬼打墙,你听不见我的叫声怎么办?”
桃桃想了想,用剑尖在地上画了一个圈:“好吧,老实待在里面,只要不出来就不会有危险。”
薛蓉好奇道:“这个圈和孙悟空画给师父的一样厉害吗?就是那种法力很强,什么妖怪都进不来的圈。”
桃桃模棱两可地说:“差不多吧。”
说完,她抬头看见林泉在忍笑,有些窘迫地扬起眉:“笑什么?”
林泉没有拆穿她:“没什么,桃桃的圈,很厉害。”
两人走进四楼。
过道狼藉,遍地是桌椅和玻璃的碎片,墙上无数黑色的脚印。
两边的教室门敞开,可以清楚地看见屋里的景象。
二十年前这里一定发生了很严重的事故。
黑板凹陷、桌椅破碎、墙皮大片大片地脱落,地砖上残留着早已干涸发黑的血迹。
桃桃伸手去摸黑板上的凹陷,那是鞋印踩下的坑。
林泉站在桃桃身边:“这应该是当年李道长驱邪留下的痕迹。”
桃桃问:“关于这栋楼,初级灵师教材里都写了什么?”
“只有一张外观图和简介。”林泉说,“超过三星危险级的超自然事件对低级灵师的学习意义不大,所以没有详细介绍。”
“那你来这的目的是?”
“瞻仰。”
林泉:“这半世纪来,邪祟被灵师压制得厉害,很少有三星危险级出现,当年清风观的李道长交上去的驱邪报告里说,解剖楼的大门永远不能打开,一旦放出里面镇压的恶鬼,将造成难以想象的灾难。所以许多灵师都把能除掉这栋楼里的恶鬼当做毕生的努力方向,我只是想来看看它的外观和书上有什么不同。”
“可你进来了。”
“那是因为看到你进来了。”林泉看向桃桃,“桃桃,你又为什么要来?”
黑板上的鞋印凹陷是带花纹的。
那纹路桃桃再熟悉不过,就是李三九的鞋底。
他常年一双黑色的老布鞋,穿臭了也不会刷,直到熏得桃桃受不了,她带着面罩和手套跑去他房间把鞋子拎出来扔进水缸泡着,一开始水还是清的,泡几个小时候就变成黑水了。
桃桃给李三九刷了很多年的鞋,认得他鞋子的痕迹。
“李道长不拦你?”
“他死了。”
林泉静了。
桃桃:“别想着安慰我,我听了会起鸡皮疙瘩。”
林泉只是说:“连李道长都棘手的事情,你应付不了的。”
“应付不了与不愿应付是两回事,解剖楼事件是老头子的心病,我不来一趟,他在九泉之下多半不会瞑目,要是让那些学生死在这,他多半还要半夜托梦来骂我。”
“你要是死在这里呢?”
桃桃瞥他:“你咒我?”
林泉:“合理担忧,毕竟你和我加起来连李道长的腿毛都打不过,更别说楼里的恶鬼了。”
桃桃满不在乎:“大不了就下去和老头子一起投胎,你既然是混沌冢的人,就应该知道十八岁是我的死劫,不死在这里也会是别处,对我而言没什么分别。”
林泉没有再说话。
桃桃在房间转了一圈。
桌椅染了锈色,木头发出**的气味。
墙上挂的人体器官图泛黄,纸面黏着恶心的褐色污渍。
满地纸张,有的是稿纸,有的是书本,几乎无处下脚。
桃桃捡起几片碎纸,上面全是陈年的血迹。
房间的窗户也封着鸦指桃木,除了手电的光源外没有一丝的光亮。
废弃了二十年不见天日的荒楼阴冷无比,寒气从青砖地上渗起,通过脚底板蔓延至身体各处。
在房间的角落里,林泉捡到一个本子,他递给桃桃:“是本日记。”
本子的封皮残破不堪,图案已经磨没了。
扉页字体清秀,写着主人的名字——田文月。
桃桃翻开来,打着手电筒读日记的内容。
【3月12日阴
严涛在准备考研,不是泡在图书馆就是在解剖楼上自习,我说那阴森森的叫他换个地方,他非说安静没人打扰,适合一个人学习,我总是说不过他。他考研的事也没和我商量,明明说好了毕业就结婚的,心烦。】
【4月9日晴
我们一个月没有独处了,他不是在复习就是在写论文,我总觉得他对我心不在焉,他难道有外遇了吗?】
【4月18日小雨
严涛最近很奇怪,他看我的眼神和从前不一样,我说不出那是种怎样的区别,但我感觉,他每次从解剖楼上完自习回来,看我就像在看一个陌生人,我被他看得背后发凉。】
桃桃又翻出包里李三九的驱邪簿,发现解剖楼出事是在2000年的6月。
这日记本上时间线正好在出事之前,她刚要继续看下去,突然听到走廊上传来喘息声。
很粗,很沉。
像吊着一口老气,声音污浊。
两人收起本子,走到门后藏起来。
喘息声开始只在走廊很远处,声音不大,渐渐由远及近,越来越浑浊,仿佛就在耳畔,近在咫尺。
桃桃与林泉对视一眼,她按住桃夭的剑柄将剑甩了出去。
咻的一道破空声响起,桃夭竖插对面的墙上。
可并没有钉中邪祟,在它离手那一瞬间,喘息声就消失了。
桃桃走出房间,四周安静,过道空旷。
没有邪祟的痕迹,仿佛刚才只是她的幻听。
就在她疑惑的时候,林泉指着前方:“看那。”
桃桃望去,只见走廊尽头有一扇斑驳的木门。
刚进来时她也看到了那扇门,当时是关上的,可此刻却大敞着。
阴风从门里轻悠悠飘出来,隔着几十米长的走廊吹到了她耳侧的发丝上。
风里弥漫着令人作呕的腥气,除此之外,还有强烈而浓郁的邪气。
桃桃背上桃夭,径直朝那扇门走去。
进来之前,薛蓉给她大概说过四楼的构造。
这扇门里就是以前存放尸体的地方。
里面有一个福尔马林池,在解剖楼废弃前,里面经常泡着几十具尸体。
阴风缓缓地吹拂,破旧的木门拖长了音调吱嘎响个不停。
面前是一个巨大的房间,在正中央,有一个两米深的干涸尸池。
除此以外,别无他物。
比起外面的凌乱,这里干净得过分。
没有邪祟的踪迹。
房间有四扇窗,都被鸦指桃木封着。
与三楼不同的是,这里的木板足足封了四层。
可见这里是邪祟的老巢,也是它们力量最强的地方。
可邪祟怎么会无缘无故跑来一所学院的解剖楼安家呢?
“感受到了吗?”桃桃低声问。
林泉站在她身边:“邪气就在附近,它们藏起来了。”
这房间太空旷了,没有可以藏身的地方,除了那个巨大的尸池。
桃桃走向尸池。
这房间有股刺鼻的怪味,也许是福尔马林的味道。
每靠近尸池一步,那味道就越发浓烈,几乎让她昨天吃的饭都要吐出来。
她右手握剑,一步步朝前走。
上到尸池外的台阶时,鞋底突然踩到一摊滑溜的黏液。
桃桃鞋底还算防滑,原本可以稳住身体。
可在她摇晃的时候,有只手突然落在她的后腰,朝前轻轻推了她一把。
原本就酸胀的腿一下子支撑不住身体,桃桃重心不稳,朝池子里跌去。
池子足有两米深,底部积着一层厚厚的白灰。
桃桃落入白灰之中,灰尘蓦地在尸池底部扬起。
同一时刻,薛蓉和丁洁恐惧的尖叫从身后传来。
远处房间的大门无风自动,被一股无形的力量重重一推,嘭得关上了。
桃桃刚要爬起来,池底朝外冒泡,大量的福尔马林液体散发着刺鼻的味道从水泥板下涌出。
十只湿漉漉的腐手从尸池底的白灰里伸了出来,伸长、再伸长,两两环抱。
两只环住桃桃的脖子,两只扣住桃桃的肩膀,剩下的六只朝下淌着黄绿色的尸油,死死拽住了她的脚踝。
桃夭掉在半米外,桃桃伸手去够。
福尔马林却已涌上来,将她淹没在池底的前一秒,她恍惚间看到了林泉悠然地站在池边。
他唇边依旧噙着斯文的笑,用种温柔至极的语气问她:
“桃桃,要我救你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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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0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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