狸影巨业总部顶楼，一间用来招待贵客的客厅中，两人相对而坐。
江砚捏着酒杯的手修长，眼睛看着对面。
他淡笑：“不接吗？”
手机铃声在安静的房间不停地响，韩至目视对面的人几秒，在第三通电话响起来时，按下接通起来。
他开了免提，那头的人不知道说了什么，韩至的眼神沉了下来。
他挂断电话，终止了下属焦急的，喋喋不休的话语。
韩至所有的从容都没有了，他站起来，盯着江砚，缓慢说了句：“江总，我不曾记得我有得罪你的地方。”
江砚没有起身，甚至没有看人：“你的确没得罪我，或者说，你这个人在某些方面我还挺欣赏的……但你走错了路。”
韩至冷笑着看了一眼别处：“用不着你们这种从小养尊处优的贵公子评价。”
他身侧的拳头攥紧：“你大晚上来找我谈合作是假，拖延我是真，真有底气，就不担心那小女朋友玩过火，到时候心疼的可是你。”
江砚没看直播，不知道现在进行到哪个阶段了。
说不担心是假的。
在那天女生向他们说出自己的计划时，不止江砚，连岑橙都很不赞同。
但有比这个更好的方法吗？没有。
这一场直播，主打的就是一个出其不意，让这些人连反应的机会都没有。
每一个环节都可能出现问题，必须要随机应对，甚至之后能不能拍到关键证据，或者说这种偷拍能不能作为有效证据扳倒那些人都难说，但得做，得去试，才能看到希望。
程三好这样设计最主要的一点原因就是拱火，利用舆论。
古往今来，那些被强大势力压下去的事情真相，无一不是火还未燃烧就被压下去了。
她这一次，要让火烧得旺起来。
如果只是拍到那些人萎靡犯法的事件远没有那么火爆，但阴差阳错地曝光了这档选秀节目背后隐藏的非法录制，这就意味着，这件事，它沉不了。
警察来得及时，程三好并未受到什么伤害，离开包间时，走廊处的岑橙和肖乐保就扑了过来抱住她。
“双手抱头，都不要动！”
警察冲进了包厢，那些人尽数伏诛。
程三好拍了拍抱着她的二人肩膀，无声地红了眼眶。
缓了缓，三人回到一楼大厅。
程三好见二人神情，啧了一声：“我又没死，犯得着一副要哭出来的表情吗？”
岑橙低头抱着女生的腰不说话。
一旁的肖乐保身上还是一副酒保打扮。
直播画面是有点心惊的，知晓他们是被吓到了，程三好也不说别的了，对着肖乐保竖起大拇指，夸赞他：“做的不错。”
剪短线路的人正是肖乐保，他用钱收买了个保安，轻轻松松地就混进了会所。
听到程三好这么说，他心情似乎还没有调整过来。
“哎，我真的……以后要更加尊重女孩子。”
肖乐保眉头皱着：“真是一群畜生。”
“法不会向非法让步，我们要相信警察，相信法律，”程三好抬眼看了下门口，“走吧，有人来接我们了。”
－
这场火烧得很久，烧得很旺。
综艺针孔摄像头事件被曝光后，＃女性安全＃话题阅览量飙升。
受害者纷纷站出来指控热蔷会所的非法ｒｓ交易，很多家长连夜将自家孩子接回来，退出了综艺录制。
然而到这还未结束，这起事件，让女性们意识到，她们还处在水深火热之中。
地铁偷拍，酒店微型摄像头，两性关系中被伴侣拍下那种视频进行售卖，下班被尾随，穿着不暴露还是可能被ｑｊ种种隐患存在。
她们是人，不是物品，不是被人观赏的玩具，不该这么被拍下来供人当电视观看。
她们有自己的尊严，有自己骄傲，不该被践踏，不该被侵犯。
她们和所有男性一样，生来平等，而不是因为力量上的悬殊，美丽的外貌，而遭到变态者的侮辱。
到底要怎么做，才能给她们一个安全的环境，让女性不再害怕独自出门，不再害怕穿短裙，这是这个社会所有人都该反思的问题。
每年因为受到凌辱而想不开自杀的女性数不胜数，而犯罪者却轻飘飘地坐几年牢就放出去了。
“她们的命不是草芥，她们是父母的宝贝女儿，是珍重的朋友，她们是活生生的人！”
“被侵犯者无罪！错的永远是那些枉为人的畜生！姐妹们，如果你也曾遭遇过猥亵，ｑｊ等，请勇敢地拿起法律的武器，捍卫自己的合法权益！”
“女性安全是第一，被害者不该躲在阴暗处，她们和正常人一样，都值得被爱，值得沐浴阳光。”
这一场游行是由岑橙领着几百名女生在大街小巷进行的。
她是在告诉自己，也在告诉和自己有着相同遭遇的女性。
错的从来不是你，你天生就该站在光亮里。
这一场声势浩大的呼吁，让更多的人意识到，注意到女性安全。
也因为这件事闹得太大，就算是蒋泉想要保下韩至也没有办法。
热蔷会所这种将女性视作商品的地方能建立起来，创始人韩至曝光出来后，对他口诛笔伐的人非常多。
还有一点，可能是他得罪的人太多，还是想尽早和那些人撇清关系结下了梁子。
他贿赂上层领导，私印公章的事也被爆了出来。
警察闯入狸影巨业抓捕韩至那天，下着大雨。
出了大厅，在往台阶下走，路边停着几辆警车。
他双手戴着镣铐，被两个警察一左一右地架住肩膀，手段非常强硬。
他被这个姿势整得非常不舒服，刚扭动了一下，就立马呵斥：“别动！”
韩至额头青筋凸起，何曾这般被人对待过。
他心里窝着火，烦躁不已，在下最后一个台阶时，有人打着一把透明雨伞从他身侧经过，向上而行。
噔噔噔……
高跟鞋踩在台阶上的声音。
那只是一闪而过的瞬间，韩至不确定自己是否看清楚，但那香味太熟悉。
他的心脏狂跳起来，在被两个警察粗鲁地推进警车后座时，抬眼透过没关的车窗看过去。
也就在那一刻，站到三层台阶上的女人转过身。
她穿着一条黑色的连衣裙，外面一件咖色风衣，脚下的高跟鞋鞋底是红色，特别显眼。
韩至浑身的血液都停止了流动，他目光没有移开，看见那伞向上抬起，露出了下面人的脸。
那是岑橙。
女生对上他的目光，在风雨中，缓缓露出了个笑。
然后嘴唇在动。
狗杂种。
她这样无声地说着，手抬到空中，大拇指向下。
ｌｏｗ爆了。
难堪，无地自容，愤怒等等复杂的情绪充斥韩至的胸腔，他气得眼珠发红，身体扭曲起来。
“砰——”
他的脑袋被警察按在座椅上：“别动！最后警告一次！”
韩至的脸被挤得变形，整个脖子上青筋凸起，死死地盯着窗外。
车子向前驶去，往后二人命运截然不同。
—
岑橙看着警车彻底消失在道路尽头，才打着伞去找郑燕。
她站在那扇熟悉却又陌生的门前，迟迟不敢抬手敲。
就在她鼓足勇气要按动门铃时，门突然被从里面打开。
岑橙见是郑燕，张了张嘴，一时没说话。
她垂下眼，反倒郑燕先打破沉寂：“走吧，一起去公园坐坐。”
两人步行到公园里的一条长凳上坐下，过了好久，郑燕说了句：“我不怪你了……以后，你没必要再愧疚。”
岑橙轻松了一些：“……谢谢。”
“别，你得跟你那个朋友说这句话。”郑燕的脸色不错，“那场直播我看了。”
“嗯，”岑橙点头，“这是自然。”
郑燕瞥了眼旁边的女生，过了几秒，她说：“你的朋友之前来找我，说要给你讨个公道时，我还嗤之以鼻，结果，她做到了。”
她抬眼看向路边盛开的蒲公英，少见地，展露出了一点微笑：“她那人挺有意思的……不愧能和你玩到一起去。”
郑燕呼吸一口，感觉身体从来没有这么轻松过。
她靠着椅背，仰头看远方，目光一顿，注意到什么。
“你看前面。”
岑橙看她高兴，自己心里的负罪感也没了，正在偷乐，闻言扭头朝她手指的方向看去。
雨不知何时停了，蓝天如洗，阳光穿过白云，一道长长的彩虹出现在建筑上方。
她惊喜出声：“是彩虹！”
郑燕也笑：“雨后初霁，见彩虹……是一个好兆头。”
－
岑橙并没有在淮市久待，她回乡下那天，是程三好和江砚一同去送的人。
客运站前面都是车，于是他们将车停靠在了一处空旷的地方。
下了车，站到马路边。
程三好做挽留：“这么急回去，家里有什么等着你？”
岑橙拖过行李箱，那里面全是程三好给她提前准备好的一些款式好看的新衣服，还有好多好吃的。
闻言，她想到什么笑出声。
“还真是，有人在等我。”
程三好抱着手，眼里有笑意：“陈泽啊？”
“嗯，”岑橙强忍住得意地应声，“不要以为只有你才有男人疼啊。”
“他那人还以为自己在单恋呢。”程三好说。
岑橙顿了一下：“回去与他坦白，要是他敢嫌弃我……”
程三好挑眉：“你要怎样？”
岑橙：“下一个更乖，跟他说拜拜。”
说着，她挥手：“我走了，再会。”
程三好点头：“好，路上小心，过段时间，我带外婆来找你们玩。”
岑橙已经走出去了几步远，听到这句话，头也没回，说了句：“还有你老公！”
她的背影恣意，大步向前。
路边两侧是一望无际绿意盎然的麦田，宽阔的柏油马路特别干净，来往的车辆很少。
远方群山连绵不断，云层下的阴翳奔腾如野马。
春风徐徐地吹着，麦浪翻滚。
程三好的手被牵住，听到身侧的男人说：“回去吧。”
两人往车的方向走，程三好问：“你那天早晨在生气什么？”
“我没有生气。”
程三好：“……那就是吃醋。”
江砚没回应。
程三好瞅人：“不是吧，江总，连我朋友的醋都吃，你是醋王吗？”
“我不是。”江砚话里有笑意。
“得，咱们江总的人设上可以再加一条了。”
“什么？”
“嘴硬。”
江砚：“……在你那得到一个嘴毒称号就可以了。”
程三好笑起来：“没关系，技多不压身嘛。”
江砚也笑：“这种技能，大可不必。”
宾利车向大道上驶去，视野被拉远变长，绿色的麦田渐渐变作一个个图块。
时空扭转变化，世间万物亦渺小，亦伟大。
过往已逝，人生很长。
等柳暗花明，等春色到来。
全文完——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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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6章 番外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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