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毅摇摇头，温和道：“你不曾吵到我。”
“那你看着我，是想喝水？还是想如厕？”
沈毅四肢动弹不得，吃喝拉撒全是经燕南之的手，虽然都是男人，燕南之做这些也很是熟练，饶是经历多次，可沈毅还是觉得有些别扭，所以他躺着尽量少吃少喝，以减少如厕次数。
闻言，沈毅怔了一下，轻咳了一声道：“都不想，我只是在想，我们应该是在哪里见过的，但是我想不起来了。”
十多年前，是见过的，他在马上，自己在人群中央.....
燕南之面不改色心不跳的鬼扯：“我十几岁的时候在大街上卖艺，你碰见了叫了一声好，开口就要赏我二百两银子，让我去你府中取。”
这明显是胡说八道，且不说沈知安向来不会去看杂耍，即便看了，也决不会做出随随便便给人二百两赏银的荒唐举动，更不会对这样的事丝毫没有印象。他心中却是已经断定了眼前这人，说话真假参半，谎话张嘴就来，没个正经，说话不可全信。
沈知安心中清楚这人是鬼扯，面上却是煞有其事的配合道：“是么，那你最后拿到赏银了么？”
“没有，我按照你说的地址去你府中，府里的管家说没有这号人，将我当作行骗的打了一顿，二百两没有拿到，买药倒贴了二两银子。”
燕南之这一串鬼话说得极为认真，仿佛真有此事般。
沈知安又笑了，笑完后有几分可惜的道：“听起来倒是我的不是了，可惜，我现在身无分文，付不了那二百两，连二两银子也赔不起了。”
“嗯，先欠着，等你好起来了，连本带利一同给我。”
“好啊。”说完后又体贴的问道：“我给你先打一张欠条？”
见沈知安如此爽快又认真的模样，燕南之沉默了一下，然后改口：“我应该是记错了。”
“嗯？所以我们初次见面并不是这场杂耍？”
“不是，你当时说的不是二百两，好像是说赏我两千两，还是黄金。”
“坐地起价的人我见了很多，你这么腾云驾雾的还是第一个。”
...........
沈毅又问：“我既然欠了你银子，你为何还要冒死救我？”
“拿人钱财，忠人所托。”这个问题燕南之是有备而来的，沈毅问出口的时候，他不假思索一脸真挚的神情，让人看不出真假。
这话燕南之倒是信了，与他之前对此人的猜测吻合上了，他问：“何人所托？”
燕南之笑道：“沈爷，一行有一行的规矩。”
沈毅点头：“是我冒犯了。”
室内再次陷入沉静，燕南之有些不自在了，他琢磨要不要开口说点什么挽回一下的时候，沈毅再度开口了：“那你能告诉我那人花了多少银子么？”顿了一下，他又道：“这应当不会坏了你们的规矩。”
“白银千两。”燕南之随意报了个数。
沈毅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也不知道是信还是不信，垂过了头默默翻阅着手中的书本。
两人不再说话，偶尔有书本翻阅的声音，偶尔有药碾碾动的声响。
翌日，燕南之让老瞎子来替沈毅做了个检查。
老瞎子给人把了脉，又施了针，才道：“死不了了。”
老瞎子说话很是直白，沈毅也不见生气，温和的道了谢，又问：“我的腿，是废了么。”他语气平淡得像是在问今天吃什么一样。
“废不废的不好说，那得看你肯花多少银子养了，养得好了，等个三五年还是有恢复的希望的。”老瞎子收拾了东西，朝着燕南之道：“四肢血脉阻络，不利于精血运行。”
燕南之将人遣走，此后每日除了替沈毅擦洗换药，伺候人吃喝拉撒外，又多了给人疏通经络一件事。
他这辈子跌打损伤治了不少，给人推拿倒还是头一次，所以，第一次下手有些重，偏沈毅又是能忍的，全程一声不吭，等燕南之推完一遍，翌日给人换药的时候，才发现这人全身青紫一片，像是被人打了一顿。
燕南之蹙眉，问：“怎么回事？”
沈毅道：“也许是你的推拿有了效果，血脉运行过于通畅了。”
燕南之明白了，阴沉着脸问：“你是没有知觉了么，痛也不知道说一声。”
后来，燕南再上手的时候，就放松了些力道，他过于谨慎，落在沈毅身上的力度就像是挠痒痒一样。
沈毅失笑，全身紧绷道：“还是劳烦你用力些吧。”
燕南之耳根子微红，没说话，下手力度又重了一点。
日子日复一日又循序渐进。
暗室里不见天日，常不知今夕何夕。
沈毅大多时候是靠燕南之的行动来辨别时间的。
燕南之做事很有规律，一日三餐，顿顿不落，每日早晚帮他翻身，揉按四肢，睡前给他擦拭身子换药，动作熟练无比，与他以往的贴身小厮比起来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沈毅突然就想起了他那句受人所托，他开口问：“你如此尽职尽力，这也是受人所托之事吗？”
燕南之手上的动作微微停了一下，不多时又继续，面不改色的道：“嗯，将你全须全尾的送出去，有额外的赏银。”
“多少？”
“白银千两。”
沈毅：“........”
沈毅不知道这豪掷千两的人是谁，他将所有相识的人在脑海里过了一遍，也想不出这人是谁。
好在他也不是个钻牛角尖的人，想不通也就不想了，等出去了总能见到的。
等将人伺候完毕，燕南之处理完污秽物，从外间回来的时候，撞见沈毅正盯着一本书出神。
燕南之以为他闷，开口同他搭话：“谢重山盯得紧，外间到处都是搜查你的人，我们需要在这里再避避风声。”
沈毅会客气的道一声：“有劳了。”
他大多时候都是客气温和有礼的，谁也不能将这个人与杀伐果断的幽州城城主联想起来。
燕南之道：“你若是实在闷得慌，等夜深的时候，我带你上去透透气。”
沈毅摇头：“我还撑得住，既然风声紧，我们还是不要冒险得好，免得招惹麻烦。”
燕南之嗯了一声又去碾他的药材，碾完最后几份药材之后，回头看着再度沉思的人，忍不住开口：“你有心事？”
“没事，只是突然想起了我弟弟。”沈毅没有说过多的话，也没有开口让燕南之帮忙找人，他现在就是个废物，对外界一无所知，对眼前的人也所知甚少，他背后的人是谁，为什么要救他，这些就更无从得知。
所以，沈毅只是提了一嘴就不再说话了。
燕南之盯着沈毅看了一会儿，才道：“活着，他很好，等你出了幽州就能看到了。”
这让沈毅有些始料不及：“你知道他？”
“知道。”
“也是忠人所托？”
忠人所托实在是个好借口，燕南之并不否认。
“也是白银千两？”
“不是。”
“那是多少？”
“十两银子。”
“十两银子的生意你也做 ？”
“嗯，他是附带的，顺手的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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