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号，过来，这是新来的三号。”
纯白的活动室里，只有一个孩子孤零零坐在地板上玩着玩具。
这是古蓝星益智玩具，纯白色的不规则拼图块散落在地面。
瘦小的孩童双手搭在膝盖上，并未接触拼图，但拼图块像是有自我意识般飞快且准确地合在一起。
不多时这副拼图就已经完整呈现在孩子面前，不过几秒，又被他打散，凌乱地漂浮在空中。
“零！不要玩你的玩具了！你又想挨惩罚了吗？”omega研究员加重语气。
听到惩罚一词，零终于抬头望过来。
苍白没有血色的皮肤，精致得像洋娃娃的容颜，以及深不见底的纯黑的双眼。
过于宽大的实验品专属白色短衣长裤挂在他身上，就像偷穿了大人的衣服。
像幽灵，这是三号对零的初印象。
在这所研究院有数千个来自各个星区的孩子，但只有具研究价值的孩子才会被赋予编号。
除了零号是固定的，1-5号死亡后很快会有新的孩子顶上，并能够进入到研究所的中心，和实验项目的核心零号接触。
零号对新人的到来表现得兴趣缺缺，不如他面前的几块拼图，反正要不了多久他们都是会死的。
研究员将三号送到这间活动室后，就被人喊走，也没有提起要带三号见一见其他编号的孩子，也没有留下其他嘱咐，就这么离开。
三号促狭地站在房间里观望，四个角都有ai监控，纯白色的屋子没有窗户，更没有任何多余的器械。
除了零与他的玩具，就只余下冰冷。
这时的三号还不理解什么是监狱，他本能地想要和房间里的另一个活人说说话。
“你好。”他说。
“……”
零没有回答，从研究员带他进房间里后，零号没有说过一句话，更没有发出过一点声音。
也没人说过零号是哑巴啊，三号疑惑。
“你不会说话吗？”
零还是缄默，面前的拼图拼好打乱，打乱又拼好，反复循环了几次，就像是一个不知疲倦的机器人。
三号不过是个五岁左右的孩子，和零号年龄相仿，被人无视就想捣乱。
他伸手抓走了几块空中的拼图，紧紧握在掌心，“你不和我说话，我就不让你拼！”
话音还未落下，一股剧烈的疼痛袭来。
三号反应过来时，他已经被不知名的力量撞飞在墙上，纯白的房间里终于出现了鲜艳的色彩，零号侧着头目不转睛盯着他。
准确来说是他的右手，藏着拼图的那只手。
失去意识前，三号看到零号朝着他走来。
“还给我。”零说。
“原来你会说话啊。”三号笑着失去意识。
那天后他再也没见过零号，但也没送回垃圾堆，其他四个号换了一轮又一轮，只有他一直坚持下来，靠着想要再见到零号的执念。
下一次一定要跟他说上话，年幼的三号小心许愿。
再见到零号已经是一年以后了，父亲，也就是研究所的所长，决心要开启一项全新的研究项目。
“这次的编号不会再换人了哦，可要好好活着啊。”
父亲是位很年轻的omega，经常戴着各式不同的机械面具，遮住眼睛和额头，只露出姣好的下半张脸。
据说只有零号见过他的真实模样。
在他面前一字排开了6个孩子，年龄各异，最大的6号已经13岁，而最小的4号才不到3岁。
都是些陌生面孔，上一批1-5号只有他活下来了，这一次他仍然继承了这个数字。
“7号还不会走路，暂时不能跟你们见面，不过没关系，很快你们就会见到他们！要像家人一样相处哦！”
没有任何人回答，大家的眼睛都只余下麻木不仁。
这一回的项目和之前大不同，实验品不用在和其他孩子挤在又小又臭的笼子里，拥有了属于自己的房间和床。
哪怕只是个集体居住的，破旧得不能再破的小房间。
等到三号见到那个耐心听人说话，还会回以浅淡微笑的孩子时，他简直不敢相信那是零号。
年轻的omega研究员怀中抱着才几个月的7号，坐在椅子上带着温柔的笑意与眼前容貌精致的男孩说着话，男孩的视线也一直停留在她的脸上。
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她笑弯了好看的眉眼，而男孩也就是零号，嘴角也带上了微不可查的弧度。
父亲敲了敲敞开的房门，房间内的两人抬头望过来，三号看到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里，闪烁着他从未见过的光芒。
啊，原来零号也是会笑的，三号忍不住想。
“这就是爱的力量，爱可是弱小的人类唯一能创造的奇迹。”父亲低头，视线落到三号身上。
三号才发现原来他不受控地低喃出声，而父亲也用仅两人才听到的声音回复他。
“你也想要拥有奇迹吗？三号？”
父亲的声音就像是恶魔的低语，三号伸手想要触碰奇迹。
却只触碰到那片足以毁灭一切的大火。
火光之中，零号从坏掉的实验基里抱出一个瘦小的孩子，义无反顾转身消失在光中，没有施舍给他一个眼神。
他再次伸手想要挽留奇迹，这一次目之所及变成了刺眼的手术无影灯。
“真是个奇迹，实验成功了。三号，从今天起你就不再是beta了，恭喜你。”
“想不想再创造一个奇迹？”
“去杀了零。”
“好。”
*
“俞教官，又见面了，或许你更喜欢被称为零？”
李川也就是三号，说话间再度举起了枪。
也不在乎子弹被目标迅速躲过，就像猫抓耗子般随意地射击。
玻璃舱体上的裂缝越来越多，已经有小块区域开始渗水。
欺身贴近的俞寻舟长腿一扫踢飞了他手中的枪，李川索性放弃武器与之近身搏斗起来。
俞寻舟无愧为有史以来最强的omega首席，他的出招利落迅速又招招致命。
若非最初射中他的那枚特质子弹里有专门针对他的麻痹药剂，现在李川已经是个死人了。
顶着精神麻痹，也能压制他这么久，他真是越来越喜欢零了，也越来越想杀死零。
几分钟内，两人已经交锋数百个来回，俞寻舟毫不掩饰眼中的杀意，没用多久，他就踩着李川的后颈将他压制在覆着一层积水的地面。
“是你吧，三号。你的腺体怎么回事？”他居高临下，眼神轻蔑又傲慢，因为药剂的作用，他浑身肌肉紧绷，汗水从额角滑落。
李川隐隐兴奋，抓着他的脚脖子，也没有挣脱，“你猜！”
只要俞寻舟想，随时可以踩断他的喉咙，没有人比他更爱这时候的零，就像他们初见的那时候，冷漠而强大。
更没有所谓“爱”这种恶心的东西。
玻璃舱体终于不堪负重，蓝色的液体奔涌而出。
俞寻舟原本懒得废话直接踩断脚下人的喉咙，因为这一变故，借着水的冲击，李川滑不溜秋逃脱了。
漫天的蓝色冲击着两人，虽然被水束缚了手脚，两人还是在水中缠斗几个来回。
或许因为已经发挥作用的药剂，俞寻舟力道与精准度都有所下降，逐渐落了下风。
随着蓝液摔到地上的蚧种幼体也终于从母体腹腔钻出，它睁开蓝色的复眼，强劲的精神力充斥着整个地下室，迫不及待彰显自己的存在感。
“妈妈！妈妈！”
蠕动着想要贴近俞寻舟。
李川的精神力也接收到了这怪异的称呼，他一挑眉，意味不明地笑了。
避开俞寻舟狠厉的一击，他从后腰摸出另一把粒子枪，快速又精准地射中了那只幼体。
面对幼体尖细地哀鸣，他眼睛都不眨连开几枪，直到幼体失去所有生机。
“重要的实验体就这么杀死吗？”俞寻舟冷眼旁观，虽然对叫他妈妈的蚧种感到万分恶心，反正父亲做出的恶心事也不止这一件。
李川脸上还是挂着笑容，欠揍得让人想撕破他的脸，似乎并不担心俞寻舟会偷袭，就这么背对着他，将幼体的尸体收进空间纽里。
“谈不上重要，毕竟这样的实验体还有很多，就和7号一样，不过都是些可以随意复制的劣质品。”
“不像零，只有你是完美的、独一无二的。”
他的眼底带着另俞寻舟作呕的狂热，不过俞寻舟为了将药效逼出体内，只能继续和他周旋。
“父亲费劲引我来这是为了做什么？还有7号，费尽心思送到我身边，是觉得我不会杀了7号吗？”
“那你会吗？”李川歪头，“我怎么听说首席大人很宠爱他的alpha，还特意陪伴alpha度过易感期。”
俞寻舟面不改色，“7号当然还有他的作用，只是暂时留下而已……”
话还未说完，李川如疯狗般主动贴近出拳，俞寻舟心一突，格挡了他这一拳。
“你以前说过，我不过是父亲手下一条听话的狗。”李川这轮攻击远比之前凌厉，就像是之前完全没有出全力。
他算到了这会药效已经达到极致，俞寻舟已经不是他的对手，于是彻底放开了手脚。
这一回是他卡着俞寻舟的脖子将其按到在水中。
没有精神力加持的俞寻舟就像是被拔了利爪的狮子，家猫都不如。
“怎么样，被你以前看不起的狗咬上一口是什么感觉？”
俞寻舟没有说话，幽蓝色的眼睛里一点情绪也没有，就这么平静地看着他发疯。
而在压制他的人信息素气味忽然变化，变成了会冻伤肺腑的冰雪气息，他瞳孔一缩。
“很惊讶吧，”李川很满意他的神情，“新的实验成功后能让我在alpha和omega之间自由转化，只要我想。”
“听说我们的首席大人放话，只会和信息素100%匹配度的alpha结婚，要不要试试我们的匹配度？”
李川用力侧过俞寻舟的头，露出獠牙俯身贴近手下瘦弱的后颈，仅仅靠近就能感知到omega腺体鲜活的生命力。
是一种和零号日常截然不同的生机勃勃。
只要咬穿这一层薄薄的皮肤，他就能彻底拥有奇迹。
“你的腺体，是6号的。”俞寻舟语气笃定。
因为贴近后颈，李川看不到他的表情。
“糖豆是1号的。”
“猜对了也没有奖励哦，零。”李川笑道，虽然父亲的命令是杀了零，在之前满足自己的私心也无妨。
俞寻舟望着不远处死去的蚧种母体出神。
1号不会说话，却有一双爱笑的眼睛，他会为偷跑出去的零打掩护，会用自己的方式关心鼓励每一个人，而他死在实验台时，甚至无法发出求救。
6号是最大的孩子，也是少数曾经拥有过完整家庭的孩子，他会给每个孩子取名字，他说名字才是人存在过的证明，可惜九号十号十一都没等到他的取名。
有时候俞寻舟会想，那人教给他爱时也没有告诉过他拥有情感和众多记忆是会是一件很痛苦的事，尤其是记忆中那些人都不再存在的时候。
“三号，我以为那次已经让你吃教训了。”俞寻舟的语气比李川的信息素还要冷。
李川抬头想要说些什么，但他的笑容凝固在脸上，瞳孔放大，迅速跳出几步之外，躲开了致命的一击。
那只明明已经死去的母体，拖着破损的腹腔，挡在了俞寻舟面前，就像是最忠诚的守卫。
俞寻舟慢慢坐起来，转动着脖颈。
“我能杀你第一次，就能杀你第二次第三次。”
精神力与信息素双重压制，让李川双膝狠狠砸在地上，无尽的蓝色侵占他的精神海。
他听到零呢喃：“这次想好怎么死了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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