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月妙领着他推门而入的时候。
乔妈正在趁天气好晾晒着被子。
“回来了?”乔妈余光瞥了眼,问了句话,刚问完这话,又瞧见一旁的沈玉枉,顿时一喜:“你咋把这乖娃娃带回来喽?”
沈玉枉听着“乖娃娃”三字有些失笑,心中充盈而上暖意,喊道:“乔伯母。”
“诶。”乔妈笑容满面的应着,放下洗衣盆,手往身上擦了擦就迈步往这边来,离的近聊起,瞧着沈玉枉脸上的上,吓了跳:“你这脸怎么回事儿?”
“摔了一跤,摔着脸了。”沈玉枉扯了个慌。
沈玉枉是个实诚孩子,不会说话,乔妈将信将疑的信了,问着他话:“今个儿不把自己锁家里做伞啦?离的不远,你还很少来串门。”
沈玉枉道:“今个儿就来了,不知乔伯母欢不欢迎。”
“自然欢迎啊。”乔妈说,“只可惜你现在来过了晌午饭头,没叫你尝上我做的芋头莲藕粥,可清香了呢,留着吃月下饭啊?”
月下饭就是晚饭,农忙收活儿时,月亮早已经高挂枝头了,人们才开始忙着起灶烧火做饭。
在月亮下吃饭。所以就有了月下饭这个说法。
沈玉枉拒绝:“不留了,改天吧。”
“你这孩子。”乔妈嗔怪了句。
又聊了会儿,乔妈就干活儿去了。
乔月妙带着他进屋,拿出家中泡的药酒,往碗中倒满,再去取了块帕子,沾湿药酒后,轻轻往沈玉枉脸上抹,动作温柔。
即使这样,脸上还是一阵刺痛。
沈玉枉浅笑着忍痛。
乔月妙抹一下停一下:“痛不痛?”
“不痛。”
“不信。”乔月妙不信他话,把动作放的更轻。
涂抹好药。
乔月妙把帕子放下 眼神忧愁的盯着沈玉枉看了会儿:“今个儿原本是想和你分享件高兴的事的,特意去寻你,没想到见到你那肿脸,也幸亏我撞见了,不然我现在还蒙在鼓里呢。”
沈玉枉期盼着换个话题,放关注头都放在乔月妙说的高兴这两字上了:“什么高兴事儿。”
乔月妙担忧的安静了几秒,才起身去自己屋里取东西,取出来后,把她平铺在桌上。
是一副刺绣,独俱刺绣风格的刺绣。
绣的是一棵樱花树,正当时节,樱花满挂枝头,别开生艳,漂亮的紧。
樱读起来与姻相似。所以樱花树也被有些人成为姻缘树,樱花书上高挂许愿签,求的一段好姻缘。
乔月妙绣出这么精致一副樱花刺绣,瞧着像是送给心上人的。
沈玉枉满寒笑意的看着乔月妙,问道:“乔姐姐这是有心上人了?”
“怎得问的这么直。”乔月妙脸上染上薄薄的红晕,不同于胭脂上脸的浓艳感,又浅又薄,却又是少女心事的体现。
“那便是有。”沈玉枉道。
乔月妙不摇头,笑了一下,在铜镜前坐下,眸子看着铜镜中的自己,拿起梳子,慢悠悠的梳理着墨发。
失神的想了一会儿,乔妙月侧过身看沈玉枉:“玉枉,你觉得我漂亮吗?你可得说实诚话啊,骗不得你乔姐姐。”
“漂亮。可不该只用漂亮来形容乔姐姐。”沈玉枉说。
“哦?”乔月妙来了兴趣,笑了声:“那你说说看。”
“乔姐姐,心思细腻,心灵手巧,温和有礼,至善至美,待人如己,不拘于世,勇敢坚韧……”沈玉枉一个个的说着。
见他还有继续说下去的打算。乔月妙笑着打断:“停停停。”
沈玉枉眨眨眼。
“在你心里,我真的有如此多优点?骗不得人啊。”乔月妙笑着反问道。
沈玉枉语气认真:“我只说实话。”
乔月妙脸上笑容更甚,手指隔空点了下沈玉枉的脸:“你啊你。”
沈玉枉又陪着乔月妙聊了会儿,就起身回家了。
沈进国没在家,想着是又去哪个赌场了。
脸上肿痛的厉害。沈玉枉睡不着,去接了盆凉水,把脸泡进凉水里,痛感顿时消散了不好。
凉风吹进。沈玉枉冷的打了个寒颤,抬起脸来,迈步去关窗,看着窗外被风吹的瑟瑟发抖的树叶,心想着,一场秋雨一场寒。
第二日天气更冷。又下起了雨。
沈玉枉本想着偷一天懒,又想着今日天空做梦,卖伞能有个好收成。
于是他拖起疲倦的身体,想往日一般步行去市街。
这回没给陈二娘打招呼,被对着陈二娘,默默的从竹篓里挑出几把油纸伞,撑开摆放在地,又拿起一把打开,撑在头顶,伞打的挨,伞外的人看不清他的脸。
陈二娘称奇。
平日里,沈玉枉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向她问好,今个儿怎么一言不发。
“玉枉啊。”陈二娘喊他一声。
沈玉枉半蹲在地上,不拿伞杆,肩膀顶着伞。
沈玉枉本就瘦瘦小小,这么一把不大的油纸伞,就跟个行囊似的把他紧紧装住。
“诶。”沈玉枉应了声,“二娘怎么了?”
“麽事。”陈二娘说,“你把脸露露,二娘看看你。”
沈玉枉露出右半张脸给陈二娘看。
怎得只露半张脸?陈二娘心中有疑,刚想开口说话,包子摊就来客人了。
“来两包子。”
“好勒。”陈二娘热情的笑着应道,眼睛还是不放心的往沈玉枉身上瞥。
紧接着又来客人。陈二娘忙不胜忙,没有空闲再问沈玉枉话了。
沈玉枉半蹲着,把长衫整齐的理好,等着人来买他的伞。
来了两人买伞,是对夫妻,挑了两把画着鸳鸯伞。
沈玉枉笑道:“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愿二人如同鸳鸯,比翼双飞。”
这话把夫妻逗了乐,想多给他他十文钱。
沈玉枉婉拒:“油纸伞只卖五文钱,不得收多。”
这是沈爷爷定下的死规矩。
沈玉枉年幼时就跟着沈爷爷卖伞,沈爷爷布满沟壑的老手静静的摩擦过油纸伞上的绘图,伞内支撑的伞骨,光滑的伞柄,眼中心中充盈着无法割舍的热爱。
许久,沈爷爷才放下伞,拉起沈玉枉的手。
“玉枉啊。”沈爷爷慈爱的声音喊他。
年幼的沈玉枉笑着喊他:“爷—爷!”
这小奶音,就上扬的音调。
把沈爷爷逗的直乐,笑了好半天,伸手掐了掐沈玉枉的肉脸,笑容止了后,对沈玉枉说:“玉枉啊,你记着,做生意,讲究两字,良心。”
“良心。”沈玉枉迷茫的跟着重复一遍。
“对,良心。”沈爷爷奖励似的轻轻掐了下沈玉枉的脸:“这伞,该卖啥价就啥价,一文不得多收,做伞马虎不得,品质也得跟的上,不然就寒了顾客的人,他们就不得再来买了。这些话,你记住了吗?”
沈玉枉点头:“记住了。”
“记住就好。”沈爷爷俯身看着沈玉枉,看着他童真的双眼。
沈爷爷莫名有些忧愁,他不知道自己做的对不对,把传承老沈家油纸伞这个重任交付给一个年岁不大的孩童,这对他来说是不是不公平,会不会让他失去什么。
可麽有办法。他老了,身体跟不上了。
如果人能预感到自己的死期,沈爷爷觉得自己活不长了。
放不下的东西太多太多,尤其是这油纸伞。
沈进国靠不住,只知道吃喝嫖赌,恶习多的是个手指头都数不清。
想来沈进国也不会愿意,沈爷爷也不放心把这手艺活交给这么个废犊子。
玉枉她娘,长的貌美,娇小怜人,看着是个干手工活精巧的人儿,结果人不可貌相,她手要多粗有多粗,穿个针都不会。
沈爷爷叫她刷柿子胶,她刷的东倒西歪,贴个桃花纸更是贴的把沈爷爷的胡须气歪。
贴的鼓起来不少气泡,看着能有多丑有多丑。
沈爷爷气的眼歪鼻子斜,坐在凳子上喘着粗气,直对玉枉他娘摆手:“你走吧。”
玉枉他娘尴尬笑笑,转身想走。
“等等。”沈老爷子叫停她:“以后别干手工活儿。”
“行。”玉枉他娘应道。
玉枉他娘走了,不一会儿,年幼的沈玉枉就进了房门,当时才八岁,发育迟缓,比同龄孩童矮上一截,腿还没有门槛高。
沈玉枉的矮个儿把沈妈妈愁的睡不着觉,起床后就去拿米面跟邻人换了一筐鸡蛋,给沈玉枉补身体,盼着他能长高点,以后好寻个媳妇。
个矮的沈玉枉此时腿正好卡在门槛上,不上不下,把他卡的难受,撒娇般的朝沈爷爷递出双手:“爷爷,救命。”
“爷爷来救。”沈爷爷笑眯了眼,伸手把他抱起来,放在手臂上:“学堂放了?”
“嗯嗯。”沈玉枉点头:“今天学了古诗。”
“背给爷爷听听。”沈爷爷乐道。
沈玉枉完整的背完一整首诗,接着瞪着大眼盯着沈爷爷,这是等夸呢。
“真棒。”沈爷爷夸了一句。
沈玉枉笑了好几声,搂着沈爷爷的脖子不撒手。
爷孙俩又聊了会儿,沈爷爷就放下他,继续做着油纸伞,仿佛片刻都离不开。
年幼的沈玉枉就在一旁趴着看,他喜欢看爷爷做油纸伞,这个过程十分奇妙。
沈玉枉看完过程。
沈爷爷突的说:“玉枉,偷师学艺了这么久,会了没?”
“会了!”沈玉枉坚定的说。
瞧他这般,沈爷爷来了兴趣,让沈玉枉来做。
没想到沈玉枉真的照葫芦画瓢,回忆起沈爷爷的工序,真的就做出来了,只是绑绳动作粗糙,把绳绑的不漂亮,伞上面的绘图画的简单,就两个小舟。
但沈玉枉这胶刷的井井有条,桃花纸贴的严丝合缝,气泡褶皱一点没有,外观看着美观漂亮。
这还是沈玉枉第一次上手做油纸伞,如此年幼,竟做的比绝大多数的大人还好。
这就是天赋。
沈爷爷眼含欣慰和欣喜的目光看着沈玉枉,内心下也做好了一个决定。
“玉枉啊。”爷爷叫他。
“诶。”沈玉枉应道。
“爷爷的伞给你可好?”沈爷爷问。
“好。”沈玉枉说,“交给我保管,我一定会给爷爷保管的很好。”
“那我就放心了。”沈爷爷高兴的连连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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