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这段时间,白山茶总有接不完的电话和加不完的好友。公司有些新人知道她回来了,又看见策划上的名单,不免想多套几句话,结果一看手机,别说上一句寒暄的话说的怎么样,连人家的微信都没有。
“最近都说你忙着备赛,手机都不看。有人加你微信加了三次,等到过期了都没信儿。”施柏翘着二郎腿,手里剥着橘子,往嘴里送了几瓣,含糊不清地说:“我看你最近闲的很啊,一棠姐她们一叫就出去玩了。手机坏了?”
手机坏了是怎么被叫出去玩的,施柏不动脑子的问题什么时候能改改,白山茶一个白眼翻过去。
“有没有一种可能是我不想加。”
“大姐,人家就是想交个朋友,您老人家是准备要登基还是微服私访,谁能害了你是怎么的。”说罢又往嘴里送了半个橘子。
白山茶从电脑后边露出半个脑袋,“我等着今夜取你狗命,怕被揭发了。”
施柏打了个哆嗦,被嘴里的半个橘子呛住了,咳嗽半天。
白山茶敲着键盘,敲几下就停下来缓一会儿,声音断断续续的,听得出来打字并不顺利。她没想到自己生疏成这样,以前都是手一碰到键盘,噼里啪啦不停歇,脑子里塞满了东西,经常是手都打得要抽筋脑子里闪烁的灵感还没结束。
看着屏幕里的短篇,她突然觉得很无力。
明明是自己构思的小说,却像不认识一样,不管怎么续写都显得空洞且乏味。打了删,删了再重打,可怎么样都不是自己想要的感觉。她倒也不是因为这次的比赛而给自己施压,只是手不听使唤,脑子不产出东西。像个空壳一样盯着屏幕,一整天敲出几行字,结果还都要删掉。
施柏从来没敢问过原因,白山茶说要出国的那会可是短时间内交了修改后的完整稿才走的。
他盼星星盼月亮才等到白山茶回来,结果别说摇钱树了,依白山茶现在的状态连补完自己的稿子都困难。其实施柏也看过她这次的短篇,当时只看完了前几章就抱着白山茶客厅里的大熊哭湿了两包卫生纸。摇着头感叹她天生就是写作的高手。
白山茶该不会是被国外的什么奇异博士偷换了脑子吧?
现在看着她一下午都陷入一种煎熬中,施柏才真正感觉到,白山茶所谓的“干涸”是什么意思。之前听她这样说只当是她写累了,暂时找不到突破口。瓶颈期这东西,谁还没遇到过啊。
这一年多是看着白山茶过来的,她像是一个钟摆,没有中心点,只能一直摇摆,上扬地越高,下落的时候就会感觉地更加明显。
施柏乐天派,他总认为瘦死骆驼比马大,白山茶的存稿写的那么精彩,补个结尾的事情,也不会难死人。偏偏白山茶又完美主义,一句话能纠结好久,碰上这种状态,只能干着急。
施柏清清嗓子,又从袋子里摸过来一盒草莓,边吃边想:要不然申请个退赛吧?
这个念头刚刚冒出来就吓出施柏一身冷汗,白山茶要是知道了,非把他打的上天入地。
作家自有作家福,作家无福编辑惨。
公司的策划宣传还没发出来之前,白山茶先接到了另一个策划。
“《了解城市的英雄》,这种专访类型的节目为什么会让我去做啊?”白山茶手里拿着策划书,晃了晃,朝高儒甩了过去。
高儒慢慢喝了一口手里的咖啡,整理一下衣袖,摊开手,说:“因为我是老板。”说完就往后倒过去靠上椅子。
“我最近够忙的了,你把我叫过来玩呢?”
“忙什么?你现在又没计划出书,就准备个短篇的事情还能困住你了。”高儒翻开策划书,打开其中一页,指着上面说:“这个专访本来是电视台要去做的,但是他们最近多了几个新开的节目,人手不够,就弄成联合制作了。我可和你说啊,这机会太难得了,要不是我人帅钱多,哐哐砸过去几个投资,能轮上咱么?已经谈好了,到时候,他们拍他们的,我们写我们的,两不误是不是,要是反响不错还能蹭一波热度,再说了咱几家公司的比赛也快开了,打铁得趁热!”
白山茶掏掏耳朵,“你真的话很多。”
“我不管,这是你欠我的。我已经安排好小队了,你啥也不用干,就跟着过去,有什么需要的找他们就行了。”
白山茶皱着眉,说:“我是写小说的,你这专访不找新闻部的找我,你带脑子了吗?”
高儒一下子来劲了,说:“我安排的小队就是新闻部的啊,你跟着去就行了,啥也不用你干,就当小说取材了行不行,我利用一下你的知名度造造势不过分吧。反正这事就这么定了。”
白山茶刚打算开口再找个什么理由推过去,高儒从椅子上站起来,默默摇了摇头,故作悲痛地说:“我知道我只是长得帅,能力还匹配不上我的帅气。可我从来没有亏待过你。大学那会,我给你打了两年的水,我还摔的骨折过,当时你也是很冷漠,连句谢谢都没说过。没想到这么久了,你还是不愿意和我一起共事,早知如此,我何必低声下气。”
白山茶歪着头,高儒转过身去,演得非常卖力。她叹了口气,就当取材了,说:“我谢谢你,我报恩行不行。”
高儒这才放下心,把策划推到白山茶面前,说:“滴水之恩涌泉相报。”
白山茶走的时候遇见从茶水间出来的施柏。
“是我眼花了还是公司要倒闭了,你怎么会出现在这?”
“我应该提醒你一下,我怎么说曾经连续两年是全勤,你还真是不了解我。”
“之后你就摆烂不来了,所以才会让我去催。”
“这样说是我给了你工作,要懂得感恩,不然我哪天让你涌泉相报,吃不了兜着走。”
“你这俩词是一个意思吗。”施柏停顿了一下,又说:“白博苑让你这周回去吃饭,说给你包饺子。”
白山茶抬起手里的策划书,在施柏眼前晃了晃,说:“很忙,勿扰。”
白山茶抬脚就走,走出几步又听见施柏在她身后说:“牛肉番茄馅的,那我去吃了!”
《了解城市的英雄》的定位是纪录片。按照单元的方式展现,找到城市里的那些英雄人物进行采访,了解人物事迹,然后加以整合。说来也简单,可操作性也高,正好赶上最近省里表彰了一个见义勇为的学生,大家对于身边发生的那些带有传奇色彩的人或事都有很大的兴趣。
为了增强人物的广泛性,打算从不同职业和特殊场所入手。
按道理说做这样一档节目需要多方的配合,要提前交涉,做很多准备工作,对电视台来说也是个大工程,高儒还能分一杯羹真的是让他捞着了。
白山茶觉得这就是傻人有傻福吧。
出于好奇,白山茶查了查那个见义勇为的事情。
主人公是在X城新城高中高二的学生,叫洪冲。放学后正和同学吃饭,遇到小偷,出手帮助反被刺伤,死死抓住小偷,最后成功帮助警察抓到小偷。洪冲身上被刺了好几刀,虽然不是要害,幸亏及时就医才没有落下大毛病,但也在医院躺了一个多月才痊愈。省政府知道后,给予表彰,颁发了奖状。
一时间,网上都是相关报道。
也不知道媒体是从哪找到的图片,一边是在校园里热情奔跑的样子,一边是躺在病床上浑身包着纱布的样子。对青春的欣赏和对勇气的敬佩交杂在一起,讨论度也在不断飙升。
最后,洪冲回到了学校,对着镜头说:“我从不后悔当时的做法,就算再来一次,就算会受更重的伤,我还是会义无反顾。”
施柏带着饺子去白山茶家里的时候,正好电脑开着,施柏一探头就看见了网页上的报道。
“你也在关心这个事啊。要我说这小伙子也太勇了,刀子扎在身上还不放手。我佩服。”施柏坐下来,播放了一段链接里插入的店里监控视频,看到被刺的地方大叫一声,马上捂住眼睛,说:“他躲这么快还被刺了,好疼!疼死了!”
“这小孩子挺会打架啊。”白山茶抱着双臂,站在一边,跟着看完了监控。
施柏疑惑地转头,屏幕里暂停的画面刚好是洪冲捂着肚子倒地的瞬间。
他不屑地撇了撇嘴,说:“说的好像你会打架一样。”
白山茶没理他,给自己倒了杯水,喝了几口,说:“打你肯定没问题。”
饭桌上白山茶问施柏什么时候跟着新闻部去采访。
“他们东西都准备好了,初步定下个星期一。你不是看策划了么,怎么什么都不知道。对了,今天晚上有聚会,电视台那边的人都会来大家一起聚一聚,庆祝开工。”
“知—道—了。”
说是聚会,其实就是抱团。
玩的好的坐一起,不熟的人之间话都说不了几句。除了喝酒就是找理由敬酒,白山茶待得头昏,每次想走的时候都有人拦住她要喝酒。
又多喝了几杯之后,实在闷得慌,趁没人的时候跑了出去。
夜晚的风吹得很舒服。
白山茶摸兜,暗骂一声,又忘了拿烟。
出了酒店,找了家小卖部,拿了烟刚打算走,身后有人进来了。
“拿包黄鹤楼。”
韩创走进来,手里还夹着快抽完的烟蒂。
白山茶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他,也奇怪,刚刚还烦闷的心情此刻好了一些。
“韩警官也抽烟啊。”
韩创听见声音,循着看过去。他没回应,只是走过去付了钱,拿起烟装进兜里,转身就要走。
白山茶拦在他前面,“我和你说话呢。”
“别挡道。”韩创侧过身子,低着头。
白山茶也不是不识趣的人,先退出去让了道。
“要一起吃饭么?我还没吃呢。”
韩创脚步停顿了一下,回过头,带着疑惑地问:“随便和陌生人吃饭?”
“有困难找警察,而且你认识我,我也认识你。”
韩创没什么反应,继续走自己的。
白山茶没讨着好,掏出自己口袋里的烟,靠着路边的标杆低头点燃。
韩创回到车里,坐上驾驶位,郭汉顺手从他手里抽出一根烟叼在嘴里,说:“韩哥咱夜巡完去吃什么啊?”
韩创打着车,开了出去。
郭汉在车里看见路边站着的白山茶,感觉好像在哪见过,有点眼熟。她低头抽烟的样子突然让郭汉想起来。
“烤串艳遇!韩哥!”
“鬼叫什么?”
“不是,路边那女的就是那天咱吃烤串蹲你炉子跟前搭讪你的那个!你刚刚去买烟没看见她?”
白山茶抽完一根烟,手机也响了。
施柏打来的。
“你哪呢?我就出去上个厕所的功夫,回来一看人就没了。你快回来,高总也到了,两人喝得正起劲,人家领导等着一会说祝酒辞呢,你偷偷溜回来不会被发现的。我说你中午吃多了跑肚呢,你先……”
“我不回去了,你就说我跑肚跑进医院了吧。”
说话的时候,另一通电话打进来,上面显示“白”。
白山茶突然觉得有点冷,这一觉得不要紧,直接冷的打了个哆嗦,再看着屏幕上的来电,直接挂断了电话。
施柏话说一半就被挂了,再打过去已经关机。
白山茶也不知道去哪,拦了辆车,让司机先开着,等想到地方再说。
白山茶最后想到了一个地方,一个从初中到高中只要一放学就会去的地方。
IK酒吧。
孙俊呲着个大牙,一脸惊喜地说:“呦,来了。小白今天刚好做了一桌子菜,正好一起吃了。”
白山茶点头,推开包间进去。
她承认,这会心情好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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