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两点十五分，距离家长会开始还有十五分钟，喻川和几个班委一起给家长们分发瓶装矿泉水。
经过杨念慈的位置时，喻川认出来了座位上的男人，正是杨峥。
到最后一排自己的位置时，喻川把瓶盖拧开再轻轻合上后递给喻正民，“老喻，来挺早。”
喻正民接受表扬，“那是，你这点就没遗传到我，老喜欢踩点上学。”
对教室里有杨峥这个人的存在，父女俩心照不宣，谁都没提。
喻正民把水放在一边，继续用手机给桌上喻川的名牌拍照，“你同桌这个男同学的名字挺好听，我猜他是春天出生的，春风和煦的好时光，生龙活虎来到这个世界上，这‘元’字，指的就是生命力旺盛。”
喻川：“……”
没猜错的话，喻正民又要显摆她和喻州的名字来源了。
“不过，你的名字也不差，你呢，是夏天出生，我拿着你的出生时间去庙里算过，人家道长说了，你五行缺水，可以补在名字里，我回去想了好几天，你看啊，哪里水多，日月经天，江河行地，川流不息！‘川’，多好的字，我当时还想给你叠字两个川来着，是你妈说土气才取的单字。”
喻川从文具袋里摸出一颗糖，边剥边说：“喻州你不也去庙里算了，他缺火又不缺水，结果他名字里比我还多三点水。”
“这你就不懂了，水火不相容，他一男孩子，五行缺一行，不全就不全吧，正好多加点水，既能旺你，又不至于爬到你这个姐姐的头上作威作福。”
喻川捧着糖纸把糖递给他，“……吃颗糖吧。”
堵住嘴少说点这些东西。
政治课上学的都是马克思辩证主义唯物论，喻正民在教室里大放厥词，听得她心虚。
喻正民吃了糖也不影响讲话，“你别不信，那道长还说了，说你以后必学有所成，你看看，你现在学习成绩多好。”
喻川顺嘴反驳，“你信道长不如改信肖奕霖。”
“啧。”
“……”
父女俩沉默半晌，喻川抬眸瞟了眼喻正民，不知道是被她怼得不开心，还是因为她顺嘴提肖奕霖，让他想起了什么……
喻川轻咳一声，“爸，我是不是忘了告诉你……我是班长。”
喻正民又啧了声，宠溺又嫌弃的语气，“你这孩子，这好事啊，回家什么都不给我们说。”
“现在说也不迟……”喻川打着哈哈，“我要去给班主任帮忙，你在这坐着玩会手机。”
喻正民点头，“去吧，不用管我。”说完举起手机继续拍照，打算结束之后发朋友圈。
镜头对准自己时，喻川快速躲开，“别拍我。”
喻正民直男的拍摄审美，她实在害怕。
办公室里，第一次以班主任身份开家长会的冉时依很紧张。
“喻川，我衣领没歪吧？”
“没有。”
“我这个口红色号会不会太红了？”
“不会，挺适合的，很漂亮。”
“呼～ok，I'm fine. 不行，我还是紧张。”
“……”
喻川陪着她在办公室待了会，正式开始前五分钟，冉时依再次深呼吸一口气，“走吧，提前去教室外面候场，你帮我看看家长到齐了没，到齐了咱就开始，让家长们等我就不好了。”
“好。”
两人走出办公室，到走廊拐角处，遇到了程煦元和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从楼梯口出来。
喻川想起上次校门口的事，猜测这是程煦元的哥哥，程嘉木。
程煦元打招呼：“小班。”
冉时依有些愣怔地点头回应。
喻川觉得冉时依见到学生家长似乎更紧张了，反应比平时都比平时慢了。
程煦元介绍，“小班，这是我哥，他来给我开家长会，哥，这是我班主任，冉老师。”
程嘉木伸手，“冉老师，您好。”
冉时依回握，微笑，“您好。”
一番社交后，程煦元又看向一旁的喻川，“那是我们班长，还是我同桌，喻川，我们班第一名，很厉害的。”
喻川：“……”
介绍她干嘛？？？
程嘉木没有像刚才那样伸手，只是礼节性地点头，嗓音温润，“你好。”
程嘉木和程煦元眉眼间有些相似，但程嘉木更显稳重踏实，给人一种信任感，不像程煦元总喜欢挑眉，虽不至于让人感觉轻浮或感到冒犯，但总觉得他这人坏点子一堆。
喻川点点头，算是回应。
程嘉木正好是最后一位到教室的家长，喻川确认家长到齐后，冉时依便走进教室提前开始。
李思圆也终于得以从她家母上大人手里逃脱，冲喻川吐槽了一堆两个妈妈见面认出对方后的各种情况，她气不打一处来，“我现在必须要打电话骂师鸿鸣！”说完往顶楼走了。
作为班长，家长会的这段时间里喻川要辅助冉时依协调各科老师的时间和顺序安排，她没法走开，拿着一沓八班成绩单在门口发呆。
程煦元靠着栏杆站她对面，他在想喻川会不会主动跟他搭一次话，比如就着中午那个话题问，“你哥来给你开家长会，所以你是跟你妈妈吵架了吗？”
但是等了许久，教室里随着冉时依的话尾落下，掌声响起一阵又一阵，喻川还是什么都没说，眼神一次也没有落在他身上。
好像只要他不主动，他们直接不会有任何交集。
程煦元抿唇，行呗，那就他主动点。
“唉，喻川。”
喻川抬头，没说话，只是看着他。
“你觉得我哥帅还是我帅。”
喻川想起哥俩不和的传闻，故意道：“你哥。”
意料之内的答案，喻川要能当着他的面，顺着他的心意夸他那才有鬼。
“哦，我提醒你一下，我哥有女朋友。”
言外之意：我没有，我建议你选我。
喻川哪能听得出他的言外之意，只当他这人自恋还要拉上他哥。
“程煦元，有病就去治。”
程煦元笑，“别生气嘛。”
“……”
“去球场吗？”程煦元扬了扬手机，“咱班体委在摇人，班上好些人都在上面，三大球三小球都有人玩。
喻川拒绝，“不去。”
“难不成你要一直在这站着？其他班委呢？”
说起班委，喻川问他，“你又不是班委，来学校干嘛？怕你哥丢了？”
程煦元一副被她问到伤心痛点的模样，“被叫家长了，你满意了吗？”
喻川扯唇，点点头表示挺满意的，毫不掩饰的笑话他，“英语68，一般人考不了这个分数。”
“……”
“玩去吧。”
搭讪约人无果，还被打击一番，偏偏事实如此，他无力反驳，再坚持留在这里更显得像个笑话，临走前丢下一句，“我伤心了。”
偏偏说者有心，听者无意。
喻川因为这么句话心疼他是不可能的，按程煦元上英语课那个状态，不是玩乐高就是睡大觉，再不济就是拿笔涂黑所有的aeopdq，他对自己几斤几两掂得很清楚，他会因为68分的英语伤心？
只是后知后觉这人刚刚说要去球场，鼻炎好全了吗就打球……
“喻川。”
思绪被打断，喻川听声音就知道是杨念慈，眼神都没给一个，完全不想搭理她。
察觉自己被无视的杨念慈语气有些恼羞成怒，“喻川，你到底想怎么样？”
“不装了？”似是觉得终于愿意卸下淑女伪装的杨念慈有点意思，喻川偏头看向她。
杨念慈眼神里没有平日的怯懦闪躲，飘忽不定，直盯着喻川，重复问：“你到底想怎么样？”
“什么叫我想怎么样？”喻川语气不紧不慢，尾调上扬，带着嘲弄。
“有意思吗？你如果看我不顺眼，想叫人打我就直接点，没必要……”
喻川替她补充：“没必要什么？吓唬你？你害怕了？”
“……”
看出杨念慈的默认，喻川冷笑。
“杨念慈，除了让你给我道个歉，我可什么都没做，自己做贼心虚就直说，少把屎盆子扣我身上，模糊是非转移重点，你倒是一直都挺会。”
“……”
“还有啊，纠正你一下，没有‘如果’，我就是看你不顺眼，你要实在不清楚为什么，我建议你想想自己为什么会心甘情愿等着我来收拾你。”
“……”
杨念慈拒不道歉，对喻川话里的暗示也死不承认，把话题转移到了自己想问的问题上，“喻川，你到底跟程煦元说了什么？”
喻川嘴角的笑意更大了些，她就说嘛，杨念慈怎么突然来找她，也看穿了她一味逃避的态度。
“你希望我说什么？”
“……”
“还是说，你不希望我说什么？”
“……”
“是你喜欢他的事吧。”
杨念慈似乎是颤栗了下。
“怎么？你装小白花这套，对他没用吗？”
“……”
喻川看她的反应觉得有趣极了，但恶从心起时又想起答应喻正民的事。
心里默叹口气，喻川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点开文件管理器，搜索查找到目标文档，调高了一丢丢音量，点击播放。
“因女儿被校园霸凌，南安区第二小学两名学生家长大打出手，本台记者了解到，右臂骨折——”
杨念慈脸色霎时惨白几分。
喻川点了暂停，“杨念慈，你以为这些事你不承认就可以当没发生过？”
“……”
“这么多年了，你就没点新花样吗，扮柔弱、装可怜、博同情，你不累我都累了。”
想起喻正民的话，喻川轻叹口气。
“最后警告你一次，别他妈再犯贱。”
“我来一中确实是抱着不想让你好过的心。”
“但是，我的人生，总不能因为一两个你这样的烂人就毁了，你说是吧？”
“我不是不想收拾你，只是想放过我自己了。”
“以后除了道歉一概免谈，少他妈来恶心我，滚。”
杨念慈似是没忍住，两行清泪夺眶而出。
喻川心说这人真是说哭就哭，明明死不承认，现在却演的跟真的悔不当初痛彻心扉似的。
下一秒——
“念慈！”
喻川冷笑，心下了然，见人就装，先掉泪装委屈，这才是杨念慈。
“你怎么了？”
杨念慈擦干眼泪，摇头不语。
“她又欺负你了？”
又？喻川认出来了这个女生，是中午便利店那个。
“你是喻川？十中来的那个？”
喻川懒得看杨念慈装小白花，看见就烦，也懒得回答被人当枪使的冤大头，扭头就走。
“唉，你牛什么啊！”
“还当这里是你混日子的三流中学啊！”
“姚姚，别说了，老师在教室里……”
“念慈，她……”
喻川去办公室叫了语文老师，告诉她冉时依大概五分钟后结束，请她去门口候场。
再回八班门口时，讨人厌的东西已经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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