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汐颜盯着茶几上的合同已经十分钟了。白洁在一旁来回踱步，高跟鞋敲击地面的节奏暴露了她的焦虑。
"三百万，汐颜。"白洁第三次重复这个数字，"足够我们付清拖欠的房租，补发团队工资，还能重新订购那批意大利面料。"
沈汐颜的指尖划过合同上烫金的公司logo。三天来，她反复权衡利弊，甚至咨询了律师朋友。合同条款出人意料地公平，没有任何陷阱——这才是最令人不安的部分。
"她到底想要什么？"沈汐颜喃喃自语。
"也许就是看中你的设计呢？"白洁小心翼翼地说，"毕竟你在业内——"
"在业内什么？"沈汐颜冷笑，"一个被她当众指控抄袭的'无名小卒'？"
手机震动起来，屏幕上显示"徐莉来电"。沈汐颜深吸一口气接通电话。
"沈小姐，考虑得如何？"徐莉的声音干脆利落，背景音里有嘈杂的说话声，像是在片场。
"我接受。"沈汐颜听见自己说，"但有条件——顾千菱必须亲自到场量体，并且对设计方向有最终决定权的人是我。"
电话那头短暂沉默，随后传来徐莉意味深长的回应："有意思。千菱明天下午三点有空，地址我发你。"
挂断电话后，沈汐颜才发现手心已经出汗。她不是没见识过大客户，但这次不同——这是一场尊严之战。
次日下午两点五十分，沈汐颜站在一栋滨江豪宅门前，工具箱沉甸甸地挂在肩上。她特意穿了一身黑白配色的职业套装，头发一丝不苟地扎成马尾，连妆容都比平时更加精致——这是她的盔甲。
开门的是一位年轻女佣，引导她穿过挑高客厅，来到一间阳光充足的房间。三面落地窗将江景尽收眼底，另一面墙则是整面的镜面衣柜。房间中央摆着一张专业按摩床，角落里的衣架上挂满了当季高定。
"沈设计师很准时。"
顾千菱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沈汐颜转身，呼吸微微一滞——顾千菱只裹着一件丝质睡袍，湿漉漉的头发说明她刚沐浴完。没有浓妆，没有华服，此刻的她看起来异常真实，甚至...脆弱。
"为了准确测量，最好只穿贴身衣物。"沈汐颜强迫自己保持专业口吻，打开工具箱取出软尺和记录板，"顾小姐准备好了就可以开始。"
顾千菱挑了挑眉，似乎没料到她会这么公事公办。睡袍滑落在地，露出仅着黑色蕾丝内衣的**。沈汐颜的视线不由自主地在那完美的曲线上停留了一秒，随即迅速调整状态。
"先从肩宽开始。"沈汐颜站到顾千菱身后，软尺轻轻搭上她光裸的肩膀。指尖不经意触碰到肌肤，两人同时微微一颤。
"你平时健身？"沈汐颜一边记录数据一边问，试图缓解尴尬。
"芭蕾基础训练，每天两小时。"顾千菱的声音有些紧绷，"从小习惯。"
沈汐颜点点头，继续测量。胸围、腰围、臀围...每一个数字都印证着顾千菱作为顶级明星的完美身材。当沈汐颜蹲下测量大腿围时，顾千菱突然开口：
"我要所有服装都融入这个。"
她指向梳妆台上一个破旧的布偶兔子，一只耳朵已经开线，蓝色的玻璃眼珠却依然明亮。
沈汐颜走近观察那只布偶。做工粗糙，明显是手工制品，与顾千菱奢华的生活环境格格不入。
"具体要如何融入？"沈汐颜专业地询问，"是提取色彩元素，还是直接使用布料拼接？"
"那是你该考虑的问题。"顾千菱语气突然转冷，"三百万不是让你来问我怎么设计的。"
沈汐颜咬住舌尖忍住反驳，继续完成测量工作。当她检查顾千菱的手臂长度时，注意到内侧有一片轻微的红疹。
"你对某些面料过敏？"
顾千菱迅速抽回手臂："不关你的事。"
"这很重要。"沈汐颜坚持道，"如果演出服让你过敏，会影响表演状态。"
两人视线在空中交锋，最终顾千菱让步："聚酯纤维和某些混纺面料。徐姐那里有详细清单。"
沈汐颜默默记下这个信息。量体结束后，顾千菱重新披上睡袍，姿态慵懒地靠在沙发上。
"说说你的初步想法。"
沈汐颜从工具箱取出平板电脑，调出几张概念图："考虑到你的舞蹈动作幅度，我建议采用高弹性面料为主。开场服装可以用——"
"太保守了。"顾千菱打断她，"我要的是惊艳，是话题度。"
"话题度不等于品味。"沈汐颜忍不住回击，"你的演唱会应该展示的是音乐和表演，而不是让媒体讨论你的衣服有多暴露。"
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但出乎意料的是，顾千菱并没有发怒，反而勾起嘴角："终于露出真面目了？我还以为沈设计师只会假客气。"
沈汐颜决定破罐子破摔："既然你找我来设计，就应该尊重我的专业判断。如果你想穿那些哗众取宠的衣服，大可以去找其他设计师。"
"哦？"顾千菱站起身，一步步逼近，睡袍领口随着动作微微敞开，"那沈设计师的专业判断是什么？"
沈汐颜强迫自己保持眼神接触："根据你的舞蹈风格和身形特点，我建议..."
接下来的半小时，她详细讲解了三种不同风格的设计方案。顾千菱全程安静聆听，偶尔提问，问题居然都切中要害——她对设计并非一窍不通。
"下周三我要看初稿。"顾千菱最后说，"三套方案都要。"
沈汐颜刚想答应，房门突然被推开。一个短发干练的女性大步走进来，锐利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扫视。
"徐姐。"顾千菱的语气瞬间变得恭敬。
徐莉——顾千菱的经纪人，比沈汐颜想象中更加年轻，约莫三十五岁左右，一身剪裁凌厉的黑色套装，左手腕上的卡地亚手表闪着冷光。
"量完了？"徐莉问，眼睛却盯着沈汐颜。
"刚结束。"沈汐颜收拾工具箱准备离开。
徐莉跟着她走到门口，压低声音："沈小姐，借一步说话。"
在豪宅的玄关处，徐莉递来一张名片："这是我的私人号码。关于千菱的所有设计，必须先经过我审核。"
沈汐颜接过名片："合同上说顾小姐有最终决定权。"
"合同是合同，现实是现实。"徐莉的微笑没有到达眼底，"千菱现在的事业如日中天，容不得半点差错。明白我的意思吗？"
沈汐颜直视她的眼睛："徐经纪是在警告我？"
"是提醒。"徐莉为她打开大门，"对了，林主编很欣赏你。你们在晚宴上聊得不错？"
沈汐颜心头一紧——林芮和徐莉是什么关系？
"一面之缘而已。"她谨慎地回答。
徐莉意味深长地笑了笑："这个圈子很小，沈小姐。好好把握机会。"
回到工作室，沈汐颜立刻投入工作。顾千菱的身材数据被精确输入电脑，那只破旧布偶的照片也被扫描分析。夜深人静时，她发现自己反复回想顾千菱听到"芭蕾"二字时眼中闪过的痛楚——那里藏着一个故事。
一周后，沈汐颜带着三套完整设计方案再次来到顾千菱的豪宅。这次是在正式会议室，除了顾千菱和徐莉，还有演唱会的导演、造型师等一干人。
沈汐颜身着藏青色套装，将设计图投影到大屏幕上："第一套方案，我称之为'破茧'..."
她详细讲解了每套设计的灵感来源、面料选择和工艺细节。当介绍到主舞台装时，她特意强调："所有面料都经过过敏测试，特别是这套水袖设计，采用了新型蚕丝混纺，完全不含聚酯纤维。"
顾千菱的眼神微微一动，但很快恢复冷漠。
"就这？"她翻看着设计稿，"毫无新意。我以为沈设计师能拿出更出色的作品。"
会议室瞬间安静。所有人都看出来顾千菱在故意刁难。
沈汐颜握紧激光笔，声音却异常平稳："顾小姐具体对哪些方面不满意？"
"全部。"顾千菱靠在椅背上，"重做。"
徐莉在一旁不动声色地观察。造型师欲言又止，导演则尴尬地咳嗽一声。
沈汐颜深吸一口气，点击遥控器切换到下一页："那么，或许顾小姐会对这个感兴趣。"
屏幕上出现一套全新的设计——将布偶兔子的元素解构重组，形成抽象图案，运用在服装的立体剪裁中。
"这是我昨晚完成的第四套方案，暂定名'记忆碎片'。"沈汐颜的目光直视顾千菱，"将童年记忆以非具象方式融入前卫设计，既保留情感连接，又不失现代感。"
会议室里响起小声赞叹。造型师忍不住拍手："太棒了！这正是我们需要的——"
"我考虑考虑。"顾千菱打断她，但沈汐颜已经捕捉到她眼中闪过的惊喜。
会议结束后，徐莉叫住沈汐颜："沈小姐比我想象的更有韧性。"
"职业需要。"沈汐颜淡淡回应。
"千菱的过敏清单，"徐莉递来一个U盘，"上面有详细记录。别让她知道是我给你的。"
沈汐颜惊讶地接过U盘："为什么帮我？"
"我不是在帮你。"徐莉的声音冷了下来，"林芮对你很感兴趣，这很危险。完成这次合作后，离千菱远点。"
沈汐颜想问清楚这话的意思，但徐莉已经转身离去。她低头看着手中的U盘，隐约感到自己正被卷入一场看不见硝烟的战争。
而顾千菱，似乎既是这场战争中的战士，也是战利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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