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丘的世道越来越不太平。
今年刚入夏,江域就大雨不断,闹了洪灾,死伤无数。
洪水一退,疫病席卷了整个江域,逃难的人往南而下,死了一路,疫病也传了一路,若不是有医仙降世,这场疫病恐怕要闹上仙门。
结果秋收未到,遮天蔽日的蝗虫让大半个南丘瞬间沦陷,刚脱离疫病的江域也没能逃过这次蝗灾,颗粒无收情况下,蝗虫把能啃的都啃得精光,一时间饿殍遍野,家家户户易子而食。
这几年来仙门也不好过。
五年前,南丘五大仙门之首——梅花山天工门被邪魔灭了满门,仅留下去北原进修剑道、年仅十二岁的掌门幼子段翡逃过一劫。
近年来又出了个为祸四方的大魔修,此魔修修为甚高,在人间作恶不断,且来无影去无踪,五大仙们合力也未能将其剿灭,还没人掌握得了这魔修的行踪。
现如今又因为天灾,各大仙门的灵田有几十顷受到洪涝蝗灾危害,其中彭蠡泽天箓阁受损最多,仙门弟子废了好大一番功夫,还是折损了近三成的灵药灵米。
日子眼看逐渐要太平起来,又忽然有妖修入世,四处祸害百姓。
这妖修狡猾,仙盟每次得到消息赶过去,都迟了一步。
如今秋收已过,天灾**也都过去了,仙门最头疼的就是眼下妖修祸乱人间一事,在收到了妖修在宝霞山作乱的消息后,立马就指派了各家的仙门弟子赶过去。
宝霞山是南丘连绵的衡越山区里平平无奇的一座小山,却因处于两大仙门管辖地的交界之处,宝霞山下的小镇镇常有仙门弟子来往、驻足,于是不少商户来此扎根,时至今日已有近千户人家,白日夜里都算热闹。
宝霞山离江域不远,但这次洪涝没有来,蝗虫也被群山所阻飞不到这儿,是少有的没被天灾波及的地方,原以为逃过一劫,没想到会有妖修盘踞在山。
因为妖修的事,这几日宝霞镇夜市都关着,夜里的打更人都歇了,白日里也鲜少有人出门,以往拥挤热闹的街道只剩零零散散几个人。
下元节的前一天,夕阳还没落到山头,就已经被秋末冬初的冷冽给冻成了橙红色,颤巍巍地跟着几缕晚霞慢慢往西山挪去。
随着晚霞爬满天空,几道光影从天边而来,落在城镇之外。
宝霞镇虽然不大,但也修了城墙,城墙并不高,已有上百年,青砖堆砌的城墙隔十几丈就有几道修道之人打架斗殴留下的裂痕,上面还有行客和镇民留下的各种刻字和乱七八糟的图案。
刚到此地的十几位衣袂翩翩的少年和这画面格格不入,他们装扮和衣着服饰大不相同,但手上都拿着御行的仙器,腰间都坠着仙门弟子才有的乾坤袋和法器。
这天夜里,秋虫鸣得萧瑟,孤冷的月悬在空中,山上一道火光照亮了大半个镇子,将方才明晃晃的月光都给烧暗了,天仿佛都烧出了一个红窟窿。
被惊动的镇民有胆子大的从家中探出头来张望,看见山头的大火时皆目瞪口呆,惊得跌倒在地说不出一句话。
片刻,安静得只能听得到风声火声的镇子兀然被一声破了嗓子的凄厉喊声给划破:
“大山走水了——”
这山火大得眼看就要冲下山燎到镇子里,山上那群仙门弟子还不知死活,要是被烧死了,仙门大老爷们不会轻易放过他们。
就在他们慌慌张张准备收拾东西逃出镇子时,山头的火忽然就灭了。
那蹿上天的火,眨眼间就灭了!
要不是乌黑的烟升腾而起遮住了半个月亮,大家还以为看花了眼。
谁也没注意到,大火灭之前,一道黑影在半空中闪向了火光冲天的宝霞山。
此时,山头上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十几个不过十几岁的仙门子弟被浓烟呛得全在咳嗽,因为隔得远,夜色深重烟雾太浓看不清对方,他们只能大喊着互相问话:
“火怎么灭了?!”
“谁干的?!”
“段翡呢?!”
狂风卷着漫天细碎的草木灰呼啸而起,迷了大家的眼睛,一时间竟看不清任何东西。
突然暗夜乌风里响起一声凄厉的惨叫声。
紧接着,一声比一声凄厉的惨叫此起彼伏。
有人声音带着哭腔颤音慌忙问:“不是说没有妖怪吗?”
山头上的仙门子弟们不知自己被什么东西袭击,只知道对方修为非常高,他们毫无反抗之力,都没来得及反应个个瞬间就被捅成了血窟窿倒地而亡。
直接毙命的倒是没受什么折磨,几个没死透的倒地哀嚎不止,承受着伤口的痛楚,呜咽着直到身体逐渐冰冷。
随着惨叫声停止,骤风忽然停了,被席卷上天的草木灰羽毛似的飘落。
月光倾洒而下,笼罩了整座山头,草木烧焦味和十几具尸体的血腥味混合在一起,浓郁刺鼻的臭味充斥整座山。
一片草木灰悠悠地飘落在一具离得最远的尸体鼻尖上,那尸体靠在一株冠顶被烧没了的树下。
灰落在尸体鼻尖时,这具尸体突然有了动静。
它乍然间收了脸上惊恐的神情,闭上了那双惊惧的眼睛,神情忽然柔顺而安静,透着月光看过去,仿佛是一个贵公子靠在树下小憩。
又一片草木灰飘落,落在那具尸体漆黑的长睫上,那漆黑的长睫忽然颤抖了一下,随之,眼皮跟着缓缓掀开。
“尸体”灰褐色的瞳仁还未全部聚焦,黑夜中漫天的草木灰让他露出一丝迷茫,可瞬间他就被充斥山头的烧焦味和血腥味呛得清醒,瞳孔也迅速聚焦。
这具尸体——陆行长,清醒的瞬间就看到不远处一个穿着黑袍、戴着斗笠,脖子上裹着的风领的男人正在盯着他。
那男人眼神犀利,目光森冷。
陆行长没见过这种血腥恐怖的场景,他感觉天灵盖疼得仿佛被人揭了,胸口也被什么东西烫得坐不住,于是立马捂着心口,另一只手撑了一下地,靠着树支撑着坐了起来。
随后,忍着天灵盖疼把手伸进衣服里想把胸口那烫人的东西给掏出来。看看是什么玩意儿。
阴森森盯着他的男人忽然就冷笑了一声,举起手里刀锋滴着红褐色血滴的刀,说了句:“漏网之鱼。”
眨眼间,那男人就到了他面前。
陆行长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什么漏网之鱼?这是哪儿,这男的是谁?为什么要杀他?
陆行长的手已经抓到胸口发烫的东西,想拿出来时却被狠狠烫了一下,烫得他从胸口抽出手猛得甩了甩,并且下意识伸出另一只手拦下面前要砍下的刀,朝要斩他的人脱口而出:“先等等!别杀!!自己人!!!”
对方听到陆行长的话动作一滞:“???”
陆行长见人滞了一瞬,他知道还不解释就要唬不住人,立即说道:“我有你想要的东西!”
对方冷冷看着他,一言不发,陆行长感觉到他的压迫感太大,眼看着头顶的刀就要落下,陆行长抬起被烫得通红的指尖,急忙指向了山头那块被烧得光秃秃的地:“我真有,不信你看那儿。”
说完,陆行长就打算趁对方分神溜走。
然而陆行长完全低估了对方,对方依旧一言不发冷冷盯着陆行长,将陆行长那滴溜转着的眼睛和作势想跑的神情尽收眼底。
片刻,男人脸上充斥着不耐烦,将手里的刀抵在了陆行长的脖子上,问他:“我要的东西呢?”
陆行长此时天灵盖跟碾碎了一样疼,他现在什么都记不得,连自己是谁都想不起来,怎么可能这么快就编排出对方要什么东西。
他胸口也还持续被灼烫,身上脸上全是冷汗,里衣被汗水浸透了,湿乎乎黏在身上。
然而此时刀锋就在喉口,这让陆行长肉.体和精神都承受着巨大的折磨,恨不得对方赶紧给他一个痛快。
千钧一发之际,陆行长刚刚指的地方有了动静。
一个灰头土脸的少年不知道从哪儿冲了出来。
这少年一身乌衣锦缎,手里握着一把剑,头发有点乱了,脸虽然白,但蹭上了点灰土,有点脏兮兮的。
少年小脸被月色照得惨白,像只鬼,在看到陆行长和那男人后一愣,慌乱神态瞬间变了,眼中满是愤怒。
下一刻,少年冲了过来,手中的剑出鞘奋力挑开了架在陆行长脖子上的刀,挡在了陆行长面前,他不可置信到面目都有些扭曲,看着男人崩溃地吼道:“是你?!你为什么要杀他们?为什么?!”
男人张口冷嘲:“呵。他们若是比我厉害,我杀得了他们?”
说得很有道理,但又没有道理。
陆行长懒得管有没有道理,他现在只想逃离这危险之地。
天灵盖密密麻麻的疼让陆行长抬不起头来,他闭了闭眼,放轻了扯着痛的呼吸,听着两个人对话。
很显然,这少年认识在场所有人,但他此时对这少年毫无印象,因为他脑子像是被疼痛碾碎了,半点儿事都想不起来。
不过,心口的灼热感忽然淡了下去。
眼前少年带着哭腔的愤怒声音朝男人大吼:“你修邪术滥杀无辜,我要杀了你!”
什么滥修邪术?什么邪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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