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再次驶入工厂，落地的时候，沈黎也睁开了眼睛。
“到了。”女人轻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沈黎抬眸，视线透过悬浮车的挡风玻璃，看向前方那台高达五十米的庞然大物，心中仍旧感受到了一股强烈的震撼。
银白色的机甲在工厂的灯光下泛着冷冽的光泽，断掉的双臂和卸下的左腿让它看起来像一位伤痕累累的战士，却依旧散发着不容忽视的威严。
沈黎的脑袋一下就清醒了，她立马翻身推门而出，拎着自己的工具箱，借着楼梯和支架，爬上爬下，开始检查机甲的损伤情况。
工厂四周满布了安保，此刻在外巡逻。
空旷的工厂里，只有沈黎与楚清漪二人。楚清漪站在一旁，仰头看着那个趴在银色机甲上的“小蚂蚁”看着她熟练的动作，眼中闪过一丝好奇。
“你就不问问我，这台初代机是从哪里来的吗？”楚清漪终于忍不住开了口。
沈黎头也不抬，继续检查着机甲的关节部位：“不问。”
“为什么？”楚清漪挑眉，“你难道不好奇吗？”
明明军部和研究院那么多厉害的机甲研究员，她却非得来找一个只有大一的航空系学生修理。
沈黎正在用自己改造过的材质检测仪分析机甲的初始材质，闻言想也不想道：“一个人知道的秘密越多，越没有好下场。我只对机甲感兴趣，现在有个机会摆在我面前，我修就是了。”
楚清漪愣了一下，随即轻笑出声：“你还真是……与众不同。”
沈黎没有回应她，楚清漪抱着手臂，站在机甲下方，看着她上上下下地检测了一番，然后爬着楼梯走了下来。
见她下来，楚清漪迎了上去：“如何？”
沈黎双手叉腰，仰头望着这台机甲道：“你找的研究员水平很高，不过有几个比较细节的地方，检测失误了。”
“机甲用材也有问题，这台机甲饱经风霜，上过很多次战场，也进行过很多次的修复。”
“它的用材跨度很大，除了初代的心脏部位没有换过，其他的材料，几乎在二代到七代之间。”
“这点你们的报告上也有。”
沈黎转身，抬手指了指初代机的心脏，对楚清漪道：“但是心脏部位我粗略检查了一下，又觉得不像是没换过。更像是用初代的素材，替换了。”
“感觉这不是一个尘封多年的垂垂老矣的老者，反而更像是前不久还在战斗的铁血战士。”
楚清漪听到这里，眼里的兴趣更浓郁了。她饶有兴味地看向沈黎，勾唇轻笑：“不愧是黑海里的机甲圣手，仅凭一次检测，就能推断出机甲的寿命生涯。”
楚清漪垂眸，目光落在她的工具箱上：“我们用的检测仪，是军队内部最新的版本。但好像没有你的好用。”
“你这是自制的？有没有兴趣再合作一下，把技术卖给我？”
如果说今天以前，楚清漪对沈黎的技术只是感兴趣。那么此时，她对沈黎这个人，可以说是志在必得。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沈黎藏锋至今，但是以她18岁不到，却能修复一堆残破二代机，改良之后让一群beta和精神力低下的omega同帝国正规军打得有来有回，就足以证明她是绝世罕有的天才。
更何况，她的能力不仅提现在修理机甲上。
宏观来看，她能撑起一个工程系。
如果能拉拢她，楚清漪也能彻底从军部独立，节省大笔开支，扶持独属自己的势力。
很显然，沈黎是一个难啃的硬骨头。
闻言她捂住自己的工具箱，表示了拒绝：“楚小姐手下人才济济，也不差我这点技术。”
“更何况咱们事先早已说好，只做一桩买卖。别的事，我看还是算了吧。”
她的防备和警惕，楚清漪看在眼里。
知道急不来，楚清漪也没有强逼她。她轻笑了一声，对沈黎道：“行，那你继续忙，我先回去了。”
“如果有什么需要，你再知会我一声。”
沈黎点点头，淡淡应道：“好，楚小姐慢走，我就不送了。”
——————
检测的工序很繁琐，至少要大半个月才能完成。
接下来的几天，沈黎开始了日藏夜出的生活。她白天在学校上课，晚上则偷偷来到工厂，为楚清漪修理初代机。
虽然没有什么用，但是楚清漪还是为她提供了最好的工具和设备。
如果不是要遵守二人之间的承诺，楚清漪甚至还想给沈黎送来两个研究员帮忙。
然而沈黎都拒绝了。
她始终保持着一种疏离的态度，从不主动询问楚清漪的目的，也不关心这台机甲的来历。她只是专注于自己的工作，仿佛这台机甲就是她唯一的兴趣所在。
楚清漪对此感到好奇，却也无可奈何。她从未遇到过像沈黎这样的贵族子弟，明明身处漩涡之中，却仿佛置身事外。
因为怀揣着将沈黎收入囊中的心思，楚清漪几乎每天晚上都会在工厂陪沈黎两个小时左右。
工厂的环境并不算宽敞，但却充满了科技感。四周的墙壁上镶嵌着巨大的显示屏，实时监控着机甲的各个部位。
天花板上悬挂着几盏高强度的照明灯，将整个工厂照得如同白昼。空气中弥漫着金属和机油的味道，偶尔还能听到机器运转的低沉嗡鸣。
沈黎站在机甲的脚边，手中拿着检测仪器，仔细地检查着每一个零件。她的动作熟练而专注，仿佛整个世界都只剩下她和这台机甲。
楚清漪站在一旁，静静地观察着她。很多时候，她都能发现，沈黎在修理机甲时，整个人都变得不一样了。
原本疏离淡漠的人，一遇到机甲，就像是一团被点燃的火焰，眼神变得专注而坚定，好似有无尽的野火在她眼睛熊熊燃烧。
这种眼神楚清漪见过，和沈黎看虫子的眼神是一模一样的。
楚清漪升起了无穷的好奇心，忍不住开了口：“沈黎……”
她唤了一声，趴在机甲上的沈黎垂眸，朝她看来，一脸不解。
楚清漪仰头，望着她开口：“我记得你小时候很喜欢虫子，对吧？”
这不是不能说的事情，沈黎迟疑了一会，点了点头。
通过这几天相处，楚清漪也发现了。沈黎虽然一心扑在机甲上，也不爱和人讲话，但是如果你和她主动交谈，她也不会拒绝你的。
当然，这种状态只能持续三十秒。
因为三十秒之后，沈黎会因为话题感到无聊，而疯狂走神，心不在焉，答非所问。
楚清漪清楚，她只有三十秒的时间，于是利落地开口：“既然你这么喜欢虫子，又那么喜欢开机甲。以你的能力，为什么不去机甲系呢？”
“是单纯为了藏锋，还是不想去战场。既然不想去战场，为什么又要去航空系？”
她一连问了三个问题，把沈黎问倒了。
沈黎皱着眉，好一会才答：“这是我的私事，好像和楚小姐没有关系。”
楚清漪笑吟吟地望着她：“我和你合作，帮你掩盖了你私下资助反叛军的事，你我是同一条船上的蚂蚱，你说你的事是不是我的事？”
她又在套近乎，试图把她们绑在一起。沈黎转过身，不再看她，埋头检测机甲去了。
她态度抗拒得那么明显，楚清漪也不好再说什么。她沉吟片刻，开口道：“沈黎……我知道你想做什么。”
“你一个人，力量太单薄了。”
“星系四周有虫族封锁，靠着一艘飞船，十几辆机甲，你出不去的。”
沈黎的手猛然一顿，她微微侧眸，与楚清漪幽深的眼神遥遥相对。
楚清漪微微上扬唇角，以一种胜券在握的语气：“和我合作，我能帮你。”
沈黎藏了十八年，掩饰了十八年，还是第一次有人看穿她的目的。
这种感觉就像是有人拿刀在你心上刺了一下，扎心，难受。
沈黎皱着眉头，语气低沉了点：“楚小姐都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了，还是先顾忌好自己吧。”
这个世界的科技已经进化到可以统治一个星系了，更不要提各种人造子宫，胚胎移植技术了。
但帝国仍旧没有开放人造子宫技术。
为什么？
因为研究发现，人造子宫的婴儿，是无法继承父母的精神力的。
每一个人造子宫的婴儿，长大成人之后，分化的性别都是beta。
也因此，越是级别高的alpha和omega结合，越是要通过宫内孕育，才能培养精神力更高等的孩子。
楚清漪身为帝国唯一一个3S的omega，王室是不会允许她的血脉流落旁家的。
她这一生，从分化开始就没有自由可言。她注定要成为王室的子宫。
谁娶了她，谁就是天之帝国新的王。
但凡有点脑子的贵族都明白的道理，可为什么还是有那么多人为楚清漪前赴后继，甚至结成十二骑士团。
除开少年人本身的爱慕，也有她们背后的家族推波助澜。
传说中的3Somega，孕育出来的后代可能是超等alpha。超等alpha，可是预测里能碾压虫族女王的存在。
谁能终结虫族，谁就能得到帝国。
这也就意味着，只要是个脑子不废的人，都想得到楚清漪。
她身边就是个大漩涡，大泥潭，围绕着一群腐化肮脏的老怪物，危险又丑陋。
沈黎只想离开帝国，独善其身，没有招惹麻烦的爱好。
因此对于楚清漪这个人，她能躲就躲，更不要谈合作了。
她回绝得不近人情，都有些惊到楚清漪。但楚清漪转念一想，或许这就是沈黎的本性。
一个人心中有了一个宏大的理想，是不会在意脚下的石头，沿途的风景，遇到的清风的。
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攀爬，攀爬，不断地攀爬……
沈黎的确是不需要她。
楚清漪抿唇思索片刻，与她说道：“没事，只要你有需要，我的大门随时为你敞开。”
沈黎当做没听到，专注修理东西去了。
暑假过了一大半，这夜沈黎刚到工厂，就收到了柳见月的邀请。
“清风苑？”沈黎看着智脑上的信息，皱了皱眉。
距离上次她与柳见月见面，已经过了整整一周。按照帝国未婚伴侣的见面频率，家中安排的时间也差不多是这个时候。
她本想拒绝，但想到柳见月的身份，最终还是同意了。
第二天早上，从工厂回到家中之前，她给楚清漪发了个消息，请假了一天。接着补了个回笼觉睡到了大中午，前往了清风苑。
清风苑是帝都星南半球的一处低调清雅的园林院子，按照春夏秋冬分为四个区域。
柳见月订的是冬区，因为落雪，天气又冷，人烟特别稀少。
沈黎踩着积雪一进门，在大厅里扫了一眼，发现特别空旷，心中顿时了然。
来了，这愚蠢的算计。
沈黎想着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忍不住轻笑一声，迈步朝柳见月走了过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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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隐: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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