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云昭难得挑了挑眉,他也没想到下午刚被送去问心斋的徐江樾这么快就能融入进去,这人一看就很适合进鸿胪寺,培养个一年半载就能和他一起到南疆去。
那边的徐江樾也很震惊今天还能再次碰上皇储,连下午没能见着的其他两位殿下也见着了。可能他的开年运气是真的不错,没想到老头子这次给他算的卦居然是准的诶!
他师父的卦学也就是半吊子水平,徐江樾作为陆老的关门弟子可是被坑惨了,刚入门时,他师父就算了一卦,说是让他一个月内折扇不能离身,可以躲避灾厄。
那时他年纪小,对陆老的话深信不疑,然后在冬月里像个傻子,每天都带把折扇出门,吃饭都不敢离手,差点没被乡里大娘养的鹅给叨了屁股!
唉,他回去跟师兄们告状,结果却只得了师兄们怜悯的眼神,而后他师父就只逮着他一个人薅了!他早该知道的,他师父当年会捡他回家,根本就不是因为惜才。
也对,史上六岁就能赋诗的天骄不少,他师父收他的时候已经五十大几了,完全没有再亲自培养一个天才的必要。
广陵居士的名声已经够盛了,多他一个不过是锦上添花罢了,就是随便哪个师兄收了他,让他给师父做徒孙都使得。
他母亲不过是江东陆氏的旁支,和陆老的关系已经很远了,而且在他之前已经有十来年没收过弟子,怎么看他师父会松口收他当关门弟子都是那群好师兄的主意!
他师父是隔辈亲教育的忠实践行者,每次只折腾徒弟,从来都不折腾徒孙,兴头上来了,就连三十好几的大师兄都得按着他“好的不灵,坏的灵”的卦象过日子,苦不堪言的师兄们可不就得给自个儿找个小师弟分担痛苦呢吗。
徐江樾一想到自己从小到大的经历就忍不住抹了把辛酸泪,但一不按着他师父的卦象做,他上头十七个师兄就会轮番来考校他……这种压力下,考不上解元才奇怪吧?
徐江樾这次一路穷着上京,就是因为陆老在临行前给他算了一卦,说是等他到盛京城后,得自力更生才能遇上此生最大的贵人。
几个在陆老身边伺候的师兄严格按照师父的要求,研究了好些天,才给他准备好了上路的盘缠,一个铜子也没多,也就将将够他从苏州到盛京的路费而已,连件厚实的冬衣都没给。
要不是徐江樾机智,在路上给人卖对联赚了点钱,怕是还没到京畿,就要被冻死在路上了。
徐江樾来盛京近一月,命中注定的贵人是连影都没见着,甚至还碰上了不知道来盛京省哪门子亲的徐某人。
徐江樾当时都严重怀疑这卦是反着来的了,结果就在下午被找茬的时候碰上了裴云曦和他现在才猜到是漳王的裴云曜。
其实陆老没告诉他春迟楼背后是泽宁公主来着,这都是徐江樾自个儿猜的,林盛前些日子来了春迟楼一趟,幼时与这位林府大管家有过一面之缘的徐江樾很快就猜到了春迟楼的幕后主人。
下午见到公主的时候,徐江樾的心跳都快骤停了。九天娘娘明鉴,给他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利用公主殿下来帮他打压徐氏啊!
就徐氏那群臭脚虾,等族老们都去世了,剩下的很快就能把家业给败光,哪用得着公主殿下纡尊降贵。
好在公主仁慈,没把他一起给清算了,想到这的徐江樾就有些欲哭无泪,“人怕出名猪怕壮”,他这还没考个三鼎甲呢,就先上了公主殿下的黑名单……
果然还是他师父的卦象有毒吧?!风险可比收益高太多了!
***
多亏了自幼和师父还有十七个师兄的斗智斗勇,徐江樾还能在几位殿下的注视下保持淡定的神色,别看他现在表现得很正常,其实魂已经飘出二里地了。
裴云曦和裴云曜对徐江樾都没什么太大的兴趣,毕竟即使徐江樾的真实性格和他俩以为的完全不同,他们也不喜欢接触这类明面上滴水不漏的天骄。
所以他俩一个拽走了李霁禾,一个拽走了李霁闻,到附近的摊上喝茶去了,只留下了云舟和裴云昭。
见云舟好奇,虞知乐就主动向他提及了徐江樾,“这位是翼遥兄,苏州人士,名唤徐江樾,年方十六,是去岁苏州秋闱的解元。”
而向徐江樾介绍云舟和裴云昭时,虞知乐却有些拿不准该怎么说了,虽然他知道过几个月的琼林宴上徐江樾就会知道这兄弟俩是皇子,但夜市上人多眼杂的,保不齐就会让歹人听了去。
裴云昭知道徐江樾已经猜出了他们一行人的身份,但眼下还需遮掩一番,他在虞知乐停顿时就自然地顺着往下说,“我们是问心斋虞掌柜的远房侄孙,我字光衍,单姓卢,也是今科考生,这是家弟虞歌晚。”
裴云昭毫无压力地给自己改了名姓,连带着云舟的也一块改了,不过这也不算假的,现在不都流行称字呢吗,以前外出历练时,裴云昭就是用的这个化名。
昭,日明也,光照之处,沃衍千里,故而卢皇后给裴云昭取的字是“光衍”。
至于“歌晚”则是虞皇后给云舟取的字,虞皇后在临产前打了个盹,恍惚间梦见了一位白发苍苍的钓叟,那钓叟身边竟有龙风环绕,只漫无目的地撑着一叶扁舟飘在云江之上,时而逗弄肩上的鹤。
梦中的事物好似看不见她,而她就在一边旁观着江中的锦鲤为钓叟唱着她记不住韵律的歌,从日中唱到红霞满天,醒来后就诞下了云舟。
云舟的名字其实不单单是出于鸣琴帝“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的自省,也与虞皇后的梦有关,皇族虽对方士嗤之以鼻,但广信漫天神佛,宫中众人都对虞皇后的梦深信不疑。
故而他们家舟舟就得了这么一个“舟”字,小字则是随了“日”,不过虞皇后崩逝后,家人们就很少会这么喊云舟了,也就鸣琴帝和卢皇后私下里和云舟单独相处时,才会喊上几声“晚晚”。
总之,云舟对这个名字一点也不陌生,倒是虞知乐有些愣怔。徐江樾虽然不知内情,但从云舟的反应来看也能猜到这名字应当是在外常用的名字。
徐江樾感到十分荣幸,就算裴云昭用“大郎”、“小郎”来敷衍他,他也会很激动的,没想到殿下竟然愿意告知他化名。
……等等,他刚刚没听错吧,殿下说他也是今科考生?
徐江樾不敢置信地问,“卢公子,您刚说,您也是今科考生?”
裴云昭对人才向来很有耐心,只浅浅勾了勾唇角,“对。”
就连恍神的虞知乐也跟着反应过来,“那其他公子也?”①
云舟虽然不知道这是鸣琴帝下午随口说的,但从他大兄嘴里说出来的,一般都是真的,既然大兄要去考春闱,那其他兄姊肯定也要,所以他兴奋地回复虞知乐:“也一样哦!”
虞知乐和徐江樾突然得知了这么个消息,顿时感到压力山大,甚至有点想回去再看会儿书了。
要知道这代皇族都很卷,哪怕是自称远不如裴云昭的裴云曦姊弟俩,他们的才名之广也不亚于大多名门之后。
知道徐江樾是苏州解元,以后有的是机会遇见后,云舟也就没了继续打探的心思,总算是想起了自己原本的目的。
“咳咳,小舅舅,我也要来猜对子。”
反正他小舅舅也不差钱,本来云舟还有点担心赢得太多会搅黄寒门弟子的生意呢,既然是他小舅舅摆的摊位,那可就不用担心啦。
虞知乐自然不会扫了云舟的兴致,刚想给小外甥出题,就被裴云昭给拦下了,他觉得自家小崽也挺适合来摆次摊的,而且云舟今天还没练字,这下刚好有机会可以边玩边学。
“光对对子有什么意思,不如咱晚晚也来出题好啦。”
该说不说,怪不得世人私下里都称本朝皇室是最勤奋的氏族呢,出来玩一趟还得想着法子寓教于乐。
云舟当然不会怕这样的临时考校,只冲虞知乐伸了伸手,让他匀些纸笔来。
虞知乐小年日时就已经看过了云舟平日的大字,而且昨日还收了一张云舟送他的“福”字,他对云舟的书写水平有了大致的了解,故而一点也不意外裴云昭的突发奇想。
只有徐江樾在风中凌乱,他们小殿下今年不是才三岁呢吗?他三岁的时候在干嘛……哦,也在开蒙了啊,那没事了。
***
因着今日已是初一,这片摊位其实都挺冷清的,边上好些书生早就注意到了云舟这一行人,只是见他们非富即贵,一来就是找虞知乐这位侯爷,才没好意思凑过来。
但当下这还没桌子高的小不点儿要写对联,引得他们都没忍住过来瞧了瞧,起初只是一个脸皮较厚的,而后就一个接着一个,甚至在云舟身后围了两个半圈,拜托,哪有人遇上了神童会不兴奋的啊?
不远处喝茶的裴云曦几人担心云舟,也都回到了摊位上,但根本挤不进去,只好在第三排站着。
即使很多人围观,云舟也依旧落落大方,下笔慢而稳,边上的人还下意识跟着他的笔画念出了声,“百年天地回元气……”
而后很快就有书生对了出来,“一统山河际太平!”②
云舟豪爽地又批了横批“国泰民安”,就让裴云昭收好送给了那位书生,虞知乐哪好意思在边上站着看裴云昭干活,下意识就想接过去,但裴云昭没给。
听到动静的云舟摆了摆手,“没事的舅舅,你就让大兄干活吧~他很乐意的!”
好哇,虞知乐这个做小舅舅的不能累着,所以他这个做阿兄的就可以尽情使唤是吧,小坏崽!
裴云昭好不容易压下去的醋意又泛了上来,但他确实心甘情愿,只伸手调整了一下云舟眉上已经有些松了的抹额,重新系好后才继续任劳任怨地给弟弟干活。
盛京百姓都喜欢凑热闹,见这边摊位围了不少人,也跟着凑了过来,而后就没走了,还排起了长队。
后头来的夫人还奇怪呢,随口就问前面排队的大娘,“这是作甚的?”
那大娘兴高采烈地回她,“前头有个小神童在卖对联呢,才三岁!”
那夫人也忙跟着排起了队,说不准买回家还能让自家崽子沾沾文气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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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
公子:先秦称诸侯的儿子为公子,女儿亦称女公子。汉至唐,公卿之子谓公子,后指世家贵族子弟。本文采用男女子皆称公子的设定。
②
上联:百年天地回元气
下联:一统山河际太平
横批:国泰民安
源于网络~
*
徐江樾(徐翼遥):
谐音是西江月~
“翼遥”出自屈原的《悲回风》:“漂翻翻其上下兮,翼遥遥其左右。”
裴云昭(卢光衍):
灵感源于《诗经·大雅·云汉》中的“倬彼云汉,昭回于天。”
昭,日明也。——《说文》
光照之处,沃衍千里(无出处,瞎凑的。)
裴云舟(虞歌晚):
灵感源于《滕王阁序》中的“渔舟唱晚,响穷彭蠡之滨。”
其实裴家其他三个娃的名字是跟着舟舟起的诶嘿,其他人的以后提及了会慢慢补充~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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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小殿下在摆地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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